兩人遠遠看著顧天涯背影,又看看田野邊上無數的流民,只覺心中一片火熱,忍不住道:“流民們源源不斷涌入,縣里的戶口飛速增高,現在已經達到中縣級別,再過些時日說不定就是上縣,也就是說,你我真的坐地升官了。”
下縣小官員,僅只從九品。
然而上縣之令,已是正七品行列。
即便是縣丞,也能撈個從八品的位子,這是一連三步大跳,許多人一輩子未必能渡過這個門檻。
縣令深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死死按住懷里的空白官書,旁邊縣丞更加不濟,此時已經激動的滿臉泛紅,不斷道:“我等一陣子再填寫,等到五陽縣成了上縣再填寫。現在千萬要忍住,現在千萬不能填。”
現在填寫的話,只能當個中縣的官。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激動,突然一起開口,無比鄭重的道:“從今天開始,咱們是平陽公主的屬官了。須得努力做事,用心照看民生。”
縣令目光較為長遠,明顯還有更大抱負,道:“公主她以前只掌握軍權,所以麾下缺少內政之才,只要咱們好好辦事,未來必然還有升遷之機,顧驛長絕對會再拿蘿卜刻章。而他的蘿卜刻章是有陛下給撐腰的。”
說著看向縣丞,又道:“咱們也許做不到一個道的執掌,但是做一個州的執掌卻有可能……”
縣丞連連點頭,喘息粗重的道:“那可就是正五品了。”注:官位是考證唐史,應該沒有錯誤的地方 正六品,擱在跟著大唐官員序列之中都是舉足輕重的存在。
縣令深深吸了一口,眼中迸發出強烈的攀登直心,道:“今次這個機會,一定要牢牢握住……”
說著看向那些流民,目光顯出柔柔顏色,又道:“這些流民,以后都是五陽百姓。”
縣丞忍不住點頭,同樣目光柔柔看向百姓,道:“他們會讓咱倆坐地升官。”
兩人振奮起來,只覺再也按捺不住激動,突然一起朝著流民們奔跑過去,大聲呼喊道:“百姓們,告訴你們一個大喜事,顧驛長有令,收爾等為民,從今天開始,你們都是五陽縣的百姓啦……”
這聲音仿佛晴天霹靂,瞬間轟響在流民的腦中。
縣丞一邊跑一邊大喊,不斷的道:“大家都站起來,不要伸長脖子坐在地上干看了,本官現在就去調動人手,運送收割糧食的鐮刀過來。你們已經是五陽縣的百姓,顧驛長說你們有資格參與收割。快點站起來啊,你們難道不想收割莊稼么?”
流民們先是怔怔。
隨即爆發出排山倒海的狂呼。
收割莊稼?
參與勞作?
這是華夏之民最渴盼的事啊。
無數逃荒女子滿眼流淚,孩子們歡喜的仰頭看著母親,小孩子使勁抓著母親的手,口中不斷的發著詢問,道:“娘親,娘親,我們真的能收割莊稼嗎?我們也能跟著一起干活嗎?”
女人們淚流滿面,突然跌坐地上嚎啕大哭,她們把孩子摟在懷中,使勁使勁的點著頭,又哭又笑的道:“娃,你沒聽錯,咱們也能干活了,咱們以后能活了……”
以后能活了!
多么簡單的要求。
只要能種地,就能活下去,烈日炎炎她們不怕,她們怕的是沒資格種地干活。
這就是華夏百姓最淳樸的渴望。
不遠處的田埂上,譚笑正在幫顧天涯脫衣,別誤會,只是脫去那身沉重的禮服。
顧天涯熱的渾身冒汗,整個內衣也已完全濕透,女徒弟壞笑著舔了舔嘴角,媚眼如絲的勾搭道:“天氣這么炎熱,要不您把內衣也脫了?”
顧天涯瞪她一眼,提醒外加恐嚇道:“你師娘會把你五馬分尸。”
譚笑嘻嘻兩聲,擠眉弄眼的道:“只要你瞞得住,師娘不會知道的。”
顧天涯抬手敲了她腦門一下,呵斥道:“以后把你扔到軍中,天天不缺男人圍著。看你還敢不敢如此胡言,我怕你到時候會嚇得瑟瑟發抖……”
譚笑撇了撇嘴,不屑的道:“老虎就算待在狼群,照樣也還是山大王。別說是把我扔到軍中,您就是把我扔進青樓都不怕。”
顧天涯拿她一點辦法沒有,只能怒氣沖沖的冷哼兩聲。
譚笑見他真的生氣,頓時不再使壞搞怪,這丫頭突然小聲開口,幽幽嘆氣道:“您把上萬流民編入五陽,看來是決意要拿到南邊的荒丘了。”
顧天涯負手看向南方,點頭道:“那片荒丘地帶足有十里,至少可以開墾三十萬畝劣田,近水之地可以修渠,慢慢就會變成上等良田,遠水之地可以種植桑麻茶樹,發展起來也能養活無數百姓,所以,這片荒丘我必須拿到手。”
譚笑眼珠子轉動幾下,小聲小氣的道:“自從隋末大亂之時,河北道一直不曾太平,據說那片荒丘地帶藏有流匪,這事不知道您心里有沒有譜?”
顧天涯看她一眼,大有深意的道:“我既然把這個事情跟你說了,想必那些流匪很快就會消失。”
譚笑喪氣的跺了跺腳,俏臉幽怨的道:“您這是逼我解散勢力。”
顧天涯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對她道:“大唐已經建立,亂世漸漸清平,你手里養著這么一股子匪患,總有一天會給你帶來大劫難。所以還是趕緊解散了吧,以后老老實實跟著我求學。”
譚笑眼珠子又轉動幾下,忽然小心翼翼的道:“我手里有點余錢,可以采買一些馬匹和鐵器,您給我個允許行不行,我把這些人訓練成鐵騎怎么樣?”
顧天涯微微皺眉,隨即沉聲開口,道:“除非加入娘子軍,否則便是不合規的私兵。亂世私兵沒人管,盛世私兵則是造反的罪證,這種事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就算你師娘出手也救不了你”
譚笑連忙伸手一指北邊,低聲道:“我把人派去草原,在那邊當馬賊搶掠。如果發了財,我分你一大半。不,全給你也成,就當是我的嫁妝,以后留給我的孩子。”
顧天涯微微一怔,隨即惡狠狠瞪了女徒弟一眼,呵斥道:“你死了這條心,為師絕對不吃窩邊草。不過么,搶劫的事情可以琢磨琢磨……”
他忽然低下頭壓低聲音,循循善誘的道:“記住讓你的手下學點突厥語,出去搶劫的時候臉上要涂抹起來。讓那些突厥蠻子以為他們遭遇的是突厥之匪,千萬不要察覺到是我們漢人這邊過去的匪。”
譚笑頓時喜的眉開眼笑,吃吃道:“您不愧是我師父,壞的我和一個模子。”
師徒兩個鬼鬼祟祟低笑,開始討論建立馬匪的細節。
這種事,天生的壞蛋很擅長。
所以僅僅一刻功夫,兩人就琢磨出了無數道道。
這是譚笑忽然重提剛才的事,輕聲問道:“您要獲取那邊的荒丘,會不會引起天策府的不滿?畢竟,那邊已經屬于河南道。”
顧天涯淡淡一笑,道:“三不管的地帶,就算占了又能如何?只要把縣界界碑往南一移,那十里荒丘就算說破天去也是我的。”
“真的不會引起不滿嗎?”
“讓我替他們養民,這是必須付出的代價,他們讓我親自去拿,已經算是對不起我了。”
“師父,您似乎比我更像個天生的惡棍啊……”
“胡鬧,為師乃是胸懷蒼生之人,義薄云天,大義凜然。”
“那您讓師娘把我五馬分尸了吧,我想和您這位大義凜然的師父困覺。”
“滾,逐出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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