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快看,長孫嫂嫂發威了。不得不說,這份演技值得稱贊。”
此時誰也沒有注意到,大院外圍的某個角落藏著兩個人,雖然不是鬼鬼祟祟的偷窺,但卻是小心翼翼的防備發現。
一個是顧天涯,另一個乃是李世民。
兩人透過院墻上的一個花窗,遠遠看著院中發生的一幕,顧天涯不斷嘖嘖稱奇,李世民反而顯得習以為常。
忽然皇帝微微皺眉,沉吟開口道:“對于觀音婢的手段,朕是沒有任何擔心的,既然讓她裝作不小心透露口風,她必然能把這件事做的滴水不漏……但是朕有一事不明,此舉到底有何意義?”
皇帝說著停了一停,緊跟著又道:“你既然已經對弟子們的職司做出了決定,那么直接宣布出去又有何妨?為什么非要含含糊糊,弄出這種不小心泄露的假象。”
皇帝說著又是一停,再次道:“若你是擔心有人炸刺,那你完全可以打消這份擔心。且不說你如今手握重兵,又有開疆拓土的赫赫威名,就算光是你顧天涯的名頭,已經很少有人敢心生不軌。”
顧天涯靜靜聽著,直到皇帝一番長篇大論說完,眼見皇帝再也沒有新的質疑,顧天涯方才微笑開口,道:“二哥你還記得么,我以前曾跟你說過‘輿論造勢’這個詞。”
李世民微微一怔,下意識道:“輿論造勢?”
隨即若有所思點點頭,透過墻上花窗看向院中,道:“你的意思是說,觀音婢現在的舉動就是一種輿論造勢?”
“正是如此!”顧天涯肅重點頭,道:“輿論這一手,引導是關鍵。所謂的引導,也可以理解為預熱。當我們準備某些大動作的時候,通過泄露的方式提前放出消息。而這份消息經過不斷傳播,必然會被越來越多的人知曉……”
顧天涯說著一停,接著又道:“雖然被越來越多人知曉,但卻不會引發軒然大波,哪怕我們要做的大動作驚世駭俗,仍舊還是不會引起太強烈的反應。一切,都能控制在可掌控的范圍內。”
李世民靜靜聽著,臉色若有所思,沉吟道:“朕好像有些明悟了,這是因為小道消息的緣故。哪怕人人都已經知道大動作必然成真,但是他們獲知的消息乃是來源于傳聞,故而,就會在潛意識之中放松三分警惕,或者說,是減少了三分的抵觸之心,對不對?”
顧天涯微微輕笑,頷首道:“就是這個道理!”
李世民繼續沉思又道:“小道消息,很難讓人心生抵觸。原因很簡單,難以定真假。既然真假都不確定,自然也就生不起太強的防備心。如此一來,消息就能不斷流傳。而在這個不斷流傳的過程中,許多人潛意識里已經慢慢的接受。”
顧天涯再次輕笑,道:“慢慢的接受,意味著抵觸之心越來越低。等到消息真正官宣之時,就會有九成之人感覺理應如此。”
李世民眼睛閃閃發亮,贊嘆道:“這就消除了九成的爭議,也等于是打消了九成的抵觸。”
顧天涯鄭重點頭,道:“所以說,輿論預熱就是為了讓人潛意識接受某些大事。哪怕驚世駭俗,卻化春風細雨,只不過這種手段必須用的精巧,不能讓人察覺到乃是刻意為之,否則,世上的聰明人很多啊。”
李世民微微得意起來,忽然伸手指著院子里的一幕,淡淡道:“你二嫂顯然深諳此道。”
顧天涯看不慣他的得意嘴臉,不過仍舊心悅誠服的點頭,不無感慨道:“二嫂她確實有手腕,讓人察覺不到任何刻意為之的痕跡。比如她明明是要泄露消息,偏偏故意誘惑那群貴婦試探她……并且在泄露消息的時候還要多番演繹,對某些貴婦表現出冷嘲熱諷的姿態。不得不說,演技真好。”
“不,這一點你錯怪她了!”猛見李世民面色一沉,鄭重開口道:“觀音婢并不是全都在演,她是真的在敲打某些人。比如張亮的那個續弦之妻,觀音婢早就想要敲打她一番。”
皇帝說著一停,緊跟著又道:“除了這個女人以外,還有一些人也需要警告幾句。所以你且看著吧,今日你二嫂還要發威。”
顧天涯嘖嘖贊嘆,道:“那咱們就繼續看戲,順便我去喊昭寧也來學學。如果她能學會,以后就不用求助二嫂幫忙。”
哪知李世民忽然伸手,攔住他道:“不用,秀寧那丫頭性格不適合這一套。你便是讓她學上一百年,她也學不會你二嫂的那些手段。”
皇帝說著一停,嘆口氣又道:“這丫頭啊,不擅長陰柔手段。”
顧天涯先是一怔,隨即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昭寧她不擅長這個。”
兄弟二人不再閑話,繼續躲在墻角邊偷看。
此時大院之中,長孫皇后已經多番敲打張亮的妻子,似乎終于‘心中不忍’,這才微微有所收斂。
皇后稍漏口風道:“張顗那個孩子,確實很受疼愛,方才我在屋中之時,聽到秀寧妹子似乎對他的前程也有謀劃。”
張亮妻子頓時又驚又喜,呼吸聲都變的急促起來,滿臉渴盼的道:“敢問皇后娘娘,公主她…她給顗兒怎生謀劃?”
皇后淡淡瞥她一眼,道:“張顗今年才十三歲,暫時擔負不起太大的重擔。”
“是是是,奴家也知道孩子還小!”張亮妻子連連點頭,隨即又忍不住小聲求問,訕訕道:“那…那到底是給個什么職司?奴家身為張氏正妻,總是要幫著孩子憂慮一番。”
長孫皇后嘆了口氣,似乎終于被她的‘誠心’所感動,佯裝泄露消息道:“按照秀寧妹子的想法,是讓張顗去做涿州總管。”
“我的老天,也是總管?”
張亮妻子直覺兩腿發軟,噗通一聲直接跌坐地上。
這女人滿臉都是激動,渾身都在打著擺子,口中不斷喃喃,聲音里全是顫抖,道:“涿州總管,涿州總管……”
在場貴婦們又羨慕又嫉妒,有人忍不住小聲開口道:“張顗才多大,竟然也要坐鎮一個州?小小年紀,一個不小心就會耽誤大事。”
“無妨!”猛聽長孫皇后淡淡一笑,悠悠然道:“行軍大總管,位高而權重。但這既是一份權勢,同時也是一份摔打。由于張顗的年齡尚幼,暫時還沒有能力掌權,所以顧氏會派出一位家臣,輔佐這個小家伙邊做邊學。”
顧氏會派出家臣?
這倒是合情合理。
在場貴婦紛紛點頭,唯有張亮妻子心里一急,忍不住從地上爬起來,急急道:“我們張氏可以派出部曲,奴家的娘家也能給予襄助,自家人輔佐自家的孩子,肯定能幫他治理好涿州……”
長孫皇后冷冷一笑,意味深長問道:“聽你這番話的意思,是想撇開顧氏的那位家臣嗎?”
這話點到為止,但是隱含的意思卻令人驚心。
偏偏皇后似乎覺得點到為止還不夠,猛然又冷厲開口道:“枝葉都還沒有開始生長,就敢妄想著去晃動主家的根基?果然欲望迷人眼,讓你忘記了幽云之地是誰的天下。涿州乃幽云的涿州,可不是你娘家人謀取利益的涿州。”
張亮妻子面色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
這女人嚇的渾身哆嗦,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滿臉惶恐的辯解道:“皇后娘娘,奴家病沒有挖根基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想著自家人也去幫幫孩子。”
可惜長孫皇后冷笑不語。
張亮妻子只覺更加驚慌,一顆心直往谷底沉去。
猛然這娘們腦中靈光一閃,終于想到了一個圓緩的法子,急忙道:“敢問娘娘,顧氏要派出的那位家臣是誰?奴家準備去親自拜謝一番,謝他在今后的日子里照顧我兒。”
這倒是一副誠懇認錯的姿態。
并且認錯的方式也讓人贊許。
長孫皇后緩緩點頭,道:“你還不錯,知錯能改。既然如此,本宮就給你漏點消息。”
皇后說著停了一停,悠悠然又道:“那個家臣,乃是燕九。”
“嘩,竟然是燕九!”在場貴婦無不羨慕。
眾所周知,顧天涯崛起于顧家村,當年那座小村的旁邊,建立起整個天下最特殊的一個驛站。
這座驛站擁有九十九個驛卒。
每一個都是最早跟著顧天涯的老人。
然而,時至今日也才只有四個人被收為家臣。
整個顧氏有五大家臣。
當年那座驛站出身的就占了四個。
第一家臣,乃是馬三保,赫赫有名的娘子軍大將,并且早年還是平陽公主的家仆。
第二家臣,譚笑之父,整個譚家乃是顧氏養著的一口刀,前幾年專門去干燒殺搶掠的斂財事。只不過搶掠的乃是草原突厥,名義上用的也是流竄馬匪。
這可是立下赫赫功勛的存在,顧天涯在崛起過程中有很多陰暗之事都是譚家去干的。盡管功勞如此之大,然而整個譚家也只有譚笑父親撈到一個家臣的位子。
至于第三家臣,就是剛才所說的燕九。
五大家臣,排名第三。
不但執掌整個幽云顧氏的十萬步卒大軍,據說還和顧天涯有著極其深厚的袍澤之情。
借用后世一個形容詞,這是幽云顧氏的一個大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