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時間接近傍晚。
福井縣若狹灣,經過一段算是漫長的航程,海船終于遙遙見到了美國島的海岸。
貝爾摩德一只手牽著威武蹲坐在旁的凱撒,一只手愜意地倚靠著甲板欄桿,跟船上其他游客一樣,抬頭欣賞著眼前這片大海。
只見那大海波瀾微起,浪花連綿。
水天一色之間,海風呼呼不斷。
風吹亂了貝爾摩德散落在肩的銀發,縷縷發絲隨著微風起舞,飛過耳畔,掠過臉頰。
雖然旁邊坐著晃尾巴的凱撒,一身狗毛飄得比她更加飄逸。
但相比之下,無疑是貝爾摩德的美貌更加捉人眼球。
那發絲紛舞、暗香縈繞之間,仿佛又是一道足以與大海媲美的美景。
在路人那暗暗驚嘆的目光中,貝爾摩德動作輕柔而優雅地將那些亂發撩到耳后,順手挽成一條簡潔干練的長馬尾辮。
這種青春元氣的發型在她身上可并不多見。
于是,貝爾摩德就像所有換完造型尋求評判的愛美女士一樣,微笑著看向身旁那個男人:
“boy,你覺得我這樣好看么?”
“好看。”
林新一頭也不抬地玩著手機,下意識回答道:
“這件最適合你,就買這件。”
貝爾摩德:
她有些不滿地皺起眉頭:
這次“旅行”難得沒有帶上灰原哀,這個不請自來加入她家庭的討厭鬼。
而柯南作為組織A藥服用者名單上唯二被標注“結果不明”的試驗小白鼠,處境其實跟灰原哀一樣危險。
于是為了保險起見,他和他的小蘭姐姐也就都沒有跟過來。
這次“旅行”就成了林新一和貝爾摩德的二人世界——
當然,還得算上凱撒這條警犬。
而貝爾摩德本想好好享受這久違的二人世界,回憶過去那獨屬于他們一家人的美好時光。
但林新一卻并不配合:
“來的路上,你一直都在看手機。”
“這手機有這么好玩么?”
貝爾摩德氣鼓鼓地說道。
年輕的臉加上老成的演技,再加上那剛換上的元氣馬尾發型,讓她做這樣的少女嗔怒姿態,竟是都絲毫不顯違和。
可林新一卻并沒有心思欣賞。
他戀戀不舍地放下手機,解釋道:
“我不是在玩手機。”
“我是為了這次調查做準備,在網上搜索這座美國島過去的故事。”
說著,他還有些在意地向貝爾摩德分享起自己的調查成果:
“你知道嗎,克麗絲。”
“原來這長壽婆婆并不是什么美國島居民突然打造出的噱頭。”
“在三年前那個‘人魚尸體’案引發全國性轟動之前,美國島上有位服用了人魚肉的長壽婆婆的傳說,就已經在福井縣周邊流傳起來了。”
“按照一些福井縣本地人在網絡論壇上的留言,他們早在距今15、6年之前,就已經聽過了長壽婆婆的傳說。”
“既然如此,事情可就蹊蹺了...”
林新一已經從灰原哀那里知道,美國島上的那位長壽婆婆,其實是一位名為島袋君惠的27歲女孩扮演的。
可長壽婆婆的傳說,在15年前就已經在當地流傳開來。
而且隨著時間流逝越傳越廣、越傳越玄,幾乎影響了當地整整一代人。
15年前,那時島袋君惠還遠遠沒有成年,根本不可能扮演長壽婆婆。
既然如此,那位從15年前就名聲遠播的長壽婆婆,又會是誰呢?
林新一對此感到好奇。
但貝爾摩德卻是不太在意地搖了搖頭:
“這又能說明什么?”
“或許15年前,那位真正的長壽婆婆還活著吧?”
的確,15年前的那個長壽婆或許不是誰假扮的,就是真正的長壽婆本人。
15年前長壽婆115歲,活到這個壽命對人類來說雖然很難,但也不是沒有可能。
幾年后真長壽婆壽終正寢,長大成人的島袋君惠為了維持住家鄉的特色旅游經濟,才開始用化妝術假扮長壽婆婆。
以至于讓長壽婆一直“活”到現在,“活”到了130歲。
這個解釋非常合理,時間也都能對得上。
但林新一心中仍舊有些在意:
“我剛剛還在網上查過,美國島地方狹小人人口有限,島上只有小學。”
“所以島袋君惠是在福井縣上的初中、高中,在東京上的大學。”
“這意味著,她從15年前,也就是12歲開始,就一直在美國島外的‘大陸’生活。”
“直到22歲大學畢業,也就是接近5年之前,島袋君惠才從東京回到美國島,并就此接過人魚神社巫女的職務,在島上常住下來。”
“那么...”
“如果島袋君惠是在那位真長壽婆去世之后直接‘接班’的話,那按她在島上的活動時間推算,真長壽婆的去世時間,就只能在最近5年以內。”
“可如果是這樣...”
“嘖嘖,那長壽婆豈不是至少得活到125歲?”
125歲都已經可以打破世界紀錄了。
那位真長壽婆,真的有這么長壽么?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貝爾摩德對這個案子本身沒有太大興趣。
她只是用林新一陪她買衣服時的敷衍態度,隨口應付道:
“125歲雖然夸張。”
“但這種老而不死的家伙,世界上并不是不存在。”
“這...”林新一臉色一變。
他隱隱聽出貝爾摩德話里有話。
再這么細細地一琢磨,林新一看向貝爾摩德的表情,頓時變得更加精彩。
貝爾摩德:
她一瞬間就讀懂了林新一的心思,緊接著額上青筋直跳,就連那姣好面容都隱隱有些崩壞:
“我說的那‘老家伙’不是我——”
“我可沒有125歲!!”
“唔...”林新一悻悻然閉上嘴巴。
尷尬之下,他干脆繼續低頭玩手機去了。
貝爾摩德氣鼓鼓地瞪了他許久,才終于勉強恢復平時那神秘優雅的姿態。
而這一冷靜下來,她才隱隱覺得哪里有些不對:
“等等...boy。”
“你說你剛剛機上網搜索美國島的歷史?”
貝爾摩德一臉疑惑地盯著林新一手里那臺,可以用來砸核桃的諾基亞:
“手機怎么上網?”
這年頭手機只能打電話發短信,別說上網了,連貪吃蛇都玩不了。
而且就算手機真能上網...林新一手里那臺小板磚,看著也不像是有上網功能。
“哦,這個啊...”
林新一頗為自得地回答道:
“其實我不是直接上網搜索,而是在手機上找人幫忙。”
“就是我之前跟你說過的,昨晚遇到的那個人工智能。”
諾亞方舟早在誕生之初,就已經被澤田弘樹從辛多拉公司的內部服務器,釋放到了外部的網絡空間。
而在完成了弘樹的遺愿之后,這個人工智能更是徹底獲得了自由。
自由的它在游戲發布會后就徹底從世人眼中消失,準備慢慢尋找自己今后存在的意義。
但與此同時,它也沒有忘記自己在游戲里結交到朋友。
雖然準備消失去當“網絡隱士”,但諾亞方舟還是給林新一、灰原哀等人留下一個聯系方式。
也就是它的電話號碼。
大家閑著沒事,也不會去給這個人工智能打電話。
但林新一不一樣。
他直接把諾亞方舟當成了內置在手機里的SIRI,有事沒事就對著手機問它。
沒錯,他說的手機上網搜索...
就是給諾亞方舟發騷擾短信。
想問什么就直接打在短信里,按照諾亞方舟的運算和檢索速度,一點發送就馬上能得到結果。
這和真的網絡搜索引擎也差不多了。
“原來如此。”
聽到林新一提起人工智能,貝爾摩德也不禁來了興趣。
她拿過林新一的手機一看:
果然,那手機上顯示的,是他和一個備注為”諾亞方舟”的號碼的短信對話。
兩人,或者說一人一機,一路上已經互相發了不少短信。
那短信記錄長長一摞。
而貝爾摩德看到的最后幾條信息是:
“賽文奧特曼和杰克奧特曼誰更厲害”
“——林新一。”
“根據系統相關限制規定,您搜索的內容未能予以顯示。”
“警告:‘奧特曼’和‘假面超人’已被系統列入敏感詞匯,如再進行違規操作,系統將對用戶進行短期封號處理。”
“——諾亞方舟。”
“UltraSeven和UltramanJack誰更厲害。“
“——林新一。”
“把檢索詞換成英文就想蒙混過關?”
“你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諾亞方舟。”
“這...”貝爾摩德看得一陣沉默。
她抬頭看了看林新一那張成熟堅毅的面孔,再看看這短信內容...
難怪他能玩手機玩這么久。
“咳咳。”林新一臉色泛紅地搶回手機:“無、無聊嘛...”
“我就跟它隨便聊聊...”
“好吧...”貝爾摩德寵溺地看了他一眼,也沒再讓林新一繼續難堪下去。
她只是不經意地帶開話題,說道:
“你的人工智能朋友很有意思。”
“說起來,它差點就落到了組織手里——因為組織以前就盯上過它的創造者。”
“什么?”林新一有些訝異:
組織還盯上過澤田弘樹?
哦,對了...貝爾摩德之前隱隱向他透露過,組織一直在暗中關注、招攬、乃至是強行綁架軟件高手。
先前那個常磐電腦公司的原佳明,就是其中之一。
再早一些,龍舌蘭跑去跟滿天堂的員工交易,也是為了替組織收集優秀軟件工程師的名單。
由此可見,組織對優秀程序員的渴望一直很大。
“那組織怎么會錯過澤田弘樹?”
“他一個人都能頂五個硅谷——組織到處招人,怎么偏偏把這個最厲害的給漏掉了?”
林新一半開玩笑地問道。
“因為辛多拉公司下手太快,搶在了我們前面。”
“而且那時澤田弘樹才8歲,雖然展現出了很高的智商,但也并沒有展現出什么異于普通天才的特殊才華。”
“所以組織沒把這所謂的神童太當回事,也就沒費工夫跑去跟辛多拉搶人,沒想到...”
“這孩子竟然真的憑一己之力,造出了真正的人工智能。”
貝爾摩德頗為感嘆地說出一段組織秘密。
然后又不無戲謔地嘲笑道:
“哈哈...如果讓‘那位大人’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他估計會被氣得半死吧?”
“那位大人?”
林新一敏銳地豎起耳朵:
“你是說...boss?”
這一問,就又把貝爾摩德問得沉默下來。
她似乎很不愿提起那位組織的boss,也不想跟林新一說明這背后的原因。
于是她習慣性地對此避而不談。
而林新一的好奇心卻已然有些按捺不住:
“組織搜集那些優秀軟件工程師,也是boss的意思吧?”
“他為什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一個“酒廠”不好好研究生物科學,怎么還搞起軟件工程了?
難道是boss大人高瞻遠矚,預測到21世紀是生物科學(劃掉),是計算機科學的世紀。
所以提前布局互聯網科技領域,領先完成技術積累,以創新謀發展,以改革謀未來,主動擁抱未來趨勢,實現企業轉型升級?
“從某種意義上...”
“可以這么講吧。”
望著林新一眼里滿滿的好奇,貝爾摩德無奈地回答上來:
“現在互聯網技術發展很快,網絡也成了新的戰場。”
“如果不想被FBI和CIA的網絡攻擊打得落花流水的話,組織就有必要不斷招攬人才,提升自身的技術水平。”
“但這當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貝爾摩德微微一頓,聲音變得沉重起來:
“那位大人拼了命地想要招攬軟件工程師的原因,其實是...”
“他怕死。”
她嘴角又露出一抹嘲弄和諷刺:
“就像一只饑不擇食的老鼠...”
“不管是什么機會,只要能讓他活下來,他都會去試一試的。”
“嗯?”林新一不解地皺起眉頭:“什么意思?”
boss麾下有如此強大的組織作為藩籬,本人又不會遇到危險,他為什么會怕死?
而怕死和招程序員有什么關系?
那些軟件工程師學的是寫代碼,又不是寫青詞,難道還能幫他祈福保命不成?
林新一眼中滿是疑惑。
而他也終于問到了那個最關鍵的問題:
boss到底是誰?
他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貝爾摩德要消解林新一此時的疑問,她就得把這些問題全都回答上來。
她一陣猶豫,沉默,深思。
許久許久,才終于有了動靜:
“那位大人,是...”
“是?”林新一期待地屏住呼吸。
“秘密。”
貝爾摩德調皮地眨了眨眼。
林新一憋得臉色一黑,正想嗆聲。
卻沒想貝爾摩德已然自顧自轉過頭去,只留下一張精致、姣好、卻又寫滿落寞的側顏。
她沒有說話,卻又仿佛讓人讀到了無限多的故事。
林新一隱隱地察覺到,這故事里或許有著她不堪回首的過去。
所以她不想揭開過去的傷疤,也不想說出自己和boss的關系。
“老師...”
林新一有些歉疚地喊了聲老師。
但貝爾摩德仍舊沒有理會他。
她沒有回頭,只是自顧自地看著前方,那越來越近的海岸碼頭。
仿佛真是傷到了心,傷心得都不愿意說話了。
這讓林新一看得更加歉疚:
“你如果不想說的話,我就不問了。”
“說起以前的事...應該會讓你想到那些痛苦的回憶吧?”
貝爾摩德仍未回頭。
沉默之中,她的側顏仿佛更憔悴了些。
那氣質猶如即將凋謝的花朵,帶著種令人憐惜的病態美感。
即使是林新一這樣遲鈍的人,也會不由地為她感到有些心疼:
““對不起。”
“我不該強迫你的。”
他終于服軟道了聲歉。
但貝爾摩德還是不肯轉頭。
就在林新一不知該如何反省才能讓能讓她平復“心傷”的糾結時刻...
“嗯?”貝爾摩德如夢初醒地輕輕一哼:
她終于轉過頭來,又指著前方的碼頭,對林新一說道:
“你看那里——”
“那碼頭上的,是不是你的學生?”
“唉?”林新一微微一愣。
他順著貝爾摩德指的方向一看。
果然在碼頭上見到了兩個熟人:
“那是...”
“服部平次,還有遠山和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