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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化成灰都認識你

  巫女小姐臉上的深沉一閃而沒。

  等她再抬起頭來,大家看到的便又是一個溫柔開朗的年輕姑娘。

  “那么,林先生。”

  “我得去準備晚上的祭典,就不在這多做陪伴了。”

  島袋君惠用她那張仿若無事的笑臉,很有禮貌地向林新一等人告別。

  而林新一等人也沒有再挽留她的意思。

  從她這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他們接下來只能再另想辦法,從其他地方著手調查門脅紗織的失蹤緣由。

  但這時,林新一剛問完正事,島袋君惠正準備轉身離開。

  黑江奈緒子與海老原壽美,這兩位迷信晚期患者,便又按捺不住地來勁了:

  “等等...君惠!”

  “你先別走,你、你可得想辦法救救我們啊!”

  “嗯?”島袋君惠一臉茫然地回過頭來:“救你們...你們現在不是好好的么,有誰為難你們了?”

  “是、是人魚大人!”

  海老原壽美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紗織她都已經中了人魚大人的詛咒,誰知道人魚大人它會不會余怒未消。”

  “再對我們...額,再對島上其他的人下手呢?”

  “是啊!”黑江奈緒子也搶著說道:“君惠你就幫我想想辦法,讓人魚大人平息憤怒吧!”

  “這...”島袋君惠表情愈發為難。

  這位住在神社身負神職的巫女小姐,此刻正在用一種“貧道勸你相信科學”的詭異目光,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兩位青梅竹馬。

  “奈緒子,壽美。”

  “我跟你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這個巫女到底有幾斤幾兩,你們難道還不清楚么?”

  “讓我幫你們平息人魚大人的憤怒...”

  “這怎么幫啊?”

  巫女小姐臉上寫滿無奈。

  但黑江奈緒子卻是振振有詞地說道:

  “君惠你一定有辦法的!”

  “這位東京來的林大師都說了,我們應該來神社找你消災!”

  說著,她還一本正經地指了指身邊的林新一林大師。

  “哈?”島袋君惠訝異地張大嘴巴。

  她轉頭用一種復雜難言的目光看向林新一。

  似乎是震驚于自己在刑事科學道路的偶像,竟然還是自己在神棍事業上的同行。

  林新一無言以對。

  而在這短暫而尷尬的對視之后,島袋君惠也只能無奈地回過頭來,敷衍著對自己的兩位迷信好友說道:

  “奈緒子、壽美,你們都是了解我的:”

  “不是我不想幫忙,而是我這個所謂的巫女,真沒有幫大家消災解難的本事啊!”

  “沒關系!”

  島袋君惠話還沒說完,海老原壽美就緊緊抿著嘴唇,拉著她胳膊哀求道:

  “君惠,你要是沒辦法的話,就請長壽婆婆來幫我們吧!”

  “她是被人魚大人眷顧著的存在,一定,一定就辦法來救我的。”

  黑江與海老原兩人很快就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島袋君惠的曾祖奶奶,這座人魚神社的看家頭牌,聲傳四海、遠近聞名的長壽婆婆。

  看她們說話時那飽含敬畏的模樣就知道:

  她們或許因為對發小太過知根知底,所以不太相信島袋君惠這個神社巫女的力量。

  但對于那位坐鎮神社的長壽婆婆,130歲的人形神跡,卻是發自內心信服且尊敬的。

  在她們,以及大多數迷信的年輕島民與外地游客眼里,長壽婆婆就是人魚大人在人間的代言人,其力量足以溝通天地鬼神。

  在這種迷信思想的指導下,黑江奈緒子與海老原壽美就像著了魔一樣,苦苦哀求著島袋君惠,帶她們去見長壽婆婆一面。

  “這....好吧...”

  島袋君惠似乎是實在頂不住糾纏。

  她有些為難地答應道:

  “那你們先進神社等等。”

  “我去跟我曾祖奶奶說說這事...”

  “她現在還在為了出席晚上的祭典做準備,估計一時半會不會出來見你們。”

  “沒關系、沒關系!”

  黑江奈緒子和海老原壽美喜出望外:

  “我們可以等,只要長壽婆婆肯幫我們就行。”

  于是,她們就迫不及待地跟在島袋君惠身后,準備跟著走進神社,等待長壽婆婆的接見。

  林新一卻是心中暗暗腹誹:

  這所謂的長壽婆婆,明明就是島袋君惠自己扮演的。

  她說什么要黑江與海老原“耐心等候”,恐怕是要等她,偷偷進里屋化好妝吧?

  他大致識破了這位巫女小姐扮演雙重身份的伎倆。

  但這畢竟是美國島特色旅游經濟的核心賣點,林新一閑著沒事也不會去揭露這個秘密,平白無故地去斷人財路。

  他就這樣目送著島袋君惠三人轉身離開,但雙方臨告別時...

  “等等。”

  林新一突然想到了什么:

  “島袋小姐,我還有個問題。”

  “怎么了?”島袋君惠不解地停步回望過來。

  “你剛剛的話提醒到我了。”

  “三年前的案子雖然不是我此行前來的目的,但我既然來了,還是得盡力試試破解這個被人遺忘的謎題。”

  “所以...”

  “林先生,你有破解那個舊案的思路了?”島袋君惠訝異地打斷了林新一的話。

  一旁黑江奈緒子和海老原壽美兩人的表情,也隱隱變得有些精彩。

  但林新一卻搖了搖頭:

  “不,這種火場舊案哪有那么容易破解。”

  “我只是想到,三年前的福井縣警有項該做的檢測沒做,現在如果能夠及時補上的話,說不定對案件偵破會有幫助。”

  “檢測...”島袋君惠語氣猶豫:“什么檢測?”

  “DNA鑒定。”

  “三年前的福井縣縣警雖然做過尸檢,但只是簡單地通過骨骼發育形態判斷了死者是一名4050歲的中年女性,就沒有再設法對尸體做DNA鑒定。”

  “而我們如果能拿到那尸體的DNA鑒定結果,至少在確認尸源的問題上,能有個有力的臂助。”

  林新一語氣平靜地說著自己的想法。

  但這卻讓島袋君惠有些震驚:

  “我明白您說的意思,但林先生...”

  “三年前的那具尸體在火災現場被人發現的時候,身上的軟組織就已經被燒得完全炭化消失,只剩下一地脆化開裂的人體骨骼。”

  “尸體被破壞得如此嚴重,死者的DNA應該早就在高溫炙烤下降解、變性,沒辦法用來做DNA鑒定了吧?”

  巫女小姐不愧是林大師的粉絲,一開口就全是行話。

  而她說的也沒錯。

  以目前的DNA鑒定技術,在普羅大眾乃至是相關領域專家的眼里,高溫焚燒過的骨頭都是沒法用來做DNA鑒定的。

  “但這其實是可行的。”

  “DNA要比我們想象的更耐高溫。”

  “它的確會在高溫下的受到嚴重破壞,但這并不意味著DNA分子就這么‘死’了,就這么燒得憑空消失,什么也不剩下。”

  “它們會在高溫下發生斷裂,裂成‘支離破碎’的一段一段的碎片。”

  “而我們法醫DNA鑒定的STR序列本就是一些很小很小的片段,所以即使DNA裂成一段一段的,影響也不大。”

  林新一干脆順勢為這位粉絲小姐上了一課:

  “更重要的是,我們人體骨骼對DNA的高溫保護能力,也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強大。”

  “雖然軟骨、肌肉等軟組織都已經被燒得完全消失,但骨骼內部的深層骨組織里,卻還是可能存在未被徹底破壞的DNA片段。”

  “只要通過一定的技術手段,就能把它從燒骨中提取、純化出來。”

  這種技術的原理說起來也不算復雜。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

  就是先把燒剩下的大骨磨成粉,再加“料“熬成“湯“。

  從湯里濃縮純化出的精華,就是可供鑒定的DNA片段了。

  原理就像做飯一樣容易理解,只不過用的是冷凍研磨機、離心過濾器、純化試劑盒、擴增試劑盒、脫鈣液、骨骼裂解液等等專業的設備和試劑。

  未來的法醫學者早就攻克了這項難題。

  別說是在火災這種半開放性火場里發現的尸骨,就算是從高溫焚化爐里燒出來的骨灰,都依舊有成功鑒定DNA的可能。

  對未來的科學家來說,就算化成灰也認識你。

  現在雖說還沒有這種技術...

  林新一也只是個只會做菜的廚子,自己不懂養豬,更不產豬肉。

  但沒關系。

  學閥好就好在,不懂學術沒事。

  只要背后有人,照樣科研標兵。

  回去摸摸灰原哀那顆聰明的大腦袋,再小心接著這位天才科學少女的無奈小白眼,論文沒幾天就能印著林新一的名字,在學術期刊上發表出來。

  “從焚燒骨骼中提取DNA,技術上是完全可行的。”

  “我回去會再發表論文,你有興趣可以自己了解。”

  “這...”島袋君惠被偶像教育得一愣一愣的:“這也可以?”

  “當然可以。”

  “不過嘛...也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林新一想了一想,問道:

  “島袋小姐,尸體是在你家神社倉庫發現的,你應該看過那具尸骨。”

  “那你還記得,那具尸骨是什么顏色的么?”

  “唔...”島袋君惠神情復雜地想了一想。

  她似乎有些不想回憶這些。

  但在一番沉默之后,她還是回答道:“好像是...黃、褐色,有點發黑。”

  “褐色發黑?”

  林新一心里有了底:

  焚燒過的尸骨里的確能檢測出DNA。

  但這也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得考慮焚燒時間、焚燒溫度、保存時間、濕度、微生物、pH值、助燃劑、焚燒方法等因素對燒骨DNA檢驗的影響。

  其中影響最大的就是焚燒溫度。

  一般尸骨焚燒的平均溫度在500度以上,就很難從中獲得可對比的STR分型結果。

  而島袋君惠說了,三年前的那具被大火焚燒的尸骨,是褐色發黑的。

  “骨骼表面顏色可以反映出焚燒時的溫度。”“白色表明燒骨基本只由耐高溫的無機質構成,所以溫度越高骨骼越白。”

  “而骨骼表面呈現褐、黑色,說明焚燒溫度大部分時間在250度350度之間,可能還有有機質的存在。”

  “這個溫度不算太高,很好...”

  “看來我們還有希望得到DNA鑒定結果,設法跟附近地區的失蹤人員做比對,確定三年前那位死者的身份。”

  林新一越說越有把握:

  有了DNA鑒定結果,就有確定尸源的可能;而如果能確認死者身份,就能順藤摸瓜挖出更多的線索。

  看來三年前的火場舊案,也并不是完全沒有希望偵破。

  于是他一刻不停地往下追問道:

  “我從網上查到的資料現實,三年前那具所謂的‘人魚尸體’,在引發轟動后被美國島居民從福井縣縣警那領回來,安葬了島上。”

  這種身份不明的無名尸體,按常理應該由當地警方負責保管,方便后續調查處理。

  但福井縣縣警自己都為了年終總結的業績好看,草草了事地結了這個案子。

  他們當然不會在意尸體保管在哪。

  而三年前這個案子登上新聞之后,這具在“人魚島”上發現的疑似缺失小腿的無名尸體,傳著傳著就傳成了所謂的“人魚尸體”。

  這個人魚傳說在全國轟動一時,也引得無數達官貴人前來求長生、看稀奇。

  于是腦子活躍的美國島居民與福井縣地方官員一拍即合。

  他們以“人魚傳說”為賣點另辟蹊徑為賣點發展特色旅游,不僅有效推動了“民俗旅游人魚文化”的深度融合,促進了當地旅游產業的快速發展。

  而且還在人魚旅游產業高速發展的同時,不忘居安思危、拓展創新,在已有的基礎上不斷豐富人魚IP設定,打造具有當地特色的新式民俗文化產品。

  簡而言之...

  這具“人魚尸體”就跟“長壽婆婆”一樣,也被當地人當成了一個吸引游客的賣點。

  他們借著傳說擴散帶來的熱度,順勢把那具身份不明的死者說成是“人魚”,當成一個“旅游景點”,安葬在了美國島上。

  外地游客來了不僅能見長壽婆婆這個活人魚。

  還能去“人魚之墓”拜謁那位死人魚。

  “這座‘人魚之墓’現在在哪?”

  “你們能帶我去看看嗎?”

  “這個...”眼前的三位女士一齊陷入沉默。

  黑江奈緒子和海老原壽美本來就神神道道、疑神疑鬼的,這時臉上露出那種緊張不自然的神情,倒也不讓人覺得奇怪。

  但島袋君惠的反應就有些令人在意了:

  她眼中先是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慌亂,又很快恢復鎮定。

  神色依舊如先前那樣平靜,卻又在無意識間緊張地抿住嘴唇:

  “林先生...抱歉。”

  “我不能帶你去看那座‘人魚之墓’。”

  “嗯?”林新一悄然驟緊眉頭:

  這位巫女小姐之前一直對三年前的案子表現得很感興趣,還有以此向他咨詢的意思。

  怎么自己現在想要開棺驗尸,她反而不配合了?

  “抱歉,此事說來話長...”

  島袋君惠深深鞠躬致歉,然后又糾結著回答道:

  “那具身份不明的‘人魚尸體’,一開始是葬在我們神社的。”

  “但后來前來拜訪那人魚之墓的游客越來越多,甚至多到了神社無力接待的地步。”

  “最為糟糕的是,那些游客里還有一些極不安分的狂熱分子。”

  “他們對‘吃人魚肉就可以長壽不老’的傳說深信不疑,所以...”

  巫女小姐聲音一滯。

  說起這些事情,似乎讓她感到非常難受。

  于是她稍稍醞釀了一會,才繼續說道:

  “所以經常有人半夜闖入神社,去...去刨那位死者的墳墓。”

  “他們想要得到那所謂的‘人魚尸骨’,拿回去...當藥材。”

  說到這,島袋君惠的臉色已然非常難看:

  “我們實在沒辦法。”

  “后來還是我曾祖奶奶,也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長壽婆婆發了話:”

  “她說這是對死者的不敬,更是對人魚大人的褻瀆——為了平息人魚大人的怒火,就不能再讓任何人去打擾那座人魚之墓的安寧。”

  “于是她請人秘密遷走了墳墓,把人魚之墓遷到了島上的深山之中。”

  “至于具體葬在山上哪個位置,就只有當時辦事的人和她自己清楚。”

  “這...”林新一聽得表情古怪:

  長壽婆婆秘密地把墳遷走了?

  可這長壽婆婆,不就是你自己扮的么?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死者的尸骨在哪?

  “島袋小姐...”

  林新一皺緊眉頭,試探著問道:

  “那你就不能幫我們向‘長壽婆婆’問問么?”

  “你也知道我們并不是什么盜墓的壞人,去看那座墳墓,也只是為了讓死者沉冤昭雪。”

  “即使是這樣,也不能帶我們去看么?”

  “不...不行。”

  島袋君惠糾結地抿住嘴唇:

  “不是我不想幫你。”

  “而是我曾祖奶奶說了,再讓外人去打擾那位死者的安寧,就...就會引來人魚大人的怒火,給美國島帶來災禍。”

  面對試探她不僅沒有改口,甚至還搬出了那匪夷所思的鬼怪之說,借此拒絕林新一的請求。

  “對不起,林先生。”

  “可能你不相信人魚的傳說,也不相信我曾祖奶奶的警示。”

  “但我畢竟是人魚神社的巫女既然曾祖奶奶給我們立下了這樣的規矩,我...“

  “我就不能做出那種違背祖宗的決定。”

  島袋君惠拿祖宗規矩當借口,語氣雖然緩和,但態度卻非常堅決。

  “這...”林新一還想再問。

  但她卻是已經自顧自地轉過身去。

  “林先生,我得帶奈緒子和壽美去見我曾祖奶奶,還得為晚上的祭典做準備。”

  “時間實在太緊,我也只能先失禮了...抱歉。”

  說著,不待林新一回應,島袋君惠便帶著黑江奈緒子與海老原壽美,徑直向神社內部走去。

  巫女小姐很快消失在了大家眼前。

  同時留下了一片詭異的空氣。

  大家都能隱隱地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勁。

  “服部,你怎么看:”

  林新一神情嚴肅地看向同伴:

  “這位巫女小姐...”

  “為什么要對我們說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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