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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章 人魚之墓

  島袋君惠先是撒謊阻撓舊案的調查,又展現出反常的情緒變化,身上的確有不少疑點。

  再加上那多年偵探經歷帶來的柯學“直覺”,服部平次不得不懷疑這位巫女小姐就是兇手。

  但偵探的工作就是要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現在大膽假設完了,到了要小心求證的時候,他卻遇到了難題:

  “找不到證據,一切假設都是空談。”

  “我們連死者的尸體都找不到。”

  “手頭的線索就只有這些照片。”

  “而這些照片...”

  服部平次盯著手里的照片,目光深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隱約間,他似乎發現了什么線索:

  “林先生,我們去瀑布上游勘察現場吧。”

  “照片既然是從上游飄下來的,那兇手就一定曾經到那里去過。”

  “那里說不定能找到什么線索。”

  服部平次提出建議,而這也是他們現在能找到的唯一突破口。

  “嗯。”林新一點了點頭。

  但他沒急著離開,而是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海老原壽美的死亡照片。

  再然后,他抬頭看向島袋君惠,還有黑江奈緒子。

  島袋君惠現在正為第二位好友的逝去而震驚、悲傷著,一如她之前聽到門脅紗織死訊時的表現,讓一般人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對。

  而黑江奈緒子的反應則是比上次更加激烈。

  門脅紗織和海老原壽美的相繼遇害,讓這個本就神神道道的女人幾乎徹底精神崩潰。

  恐懼之中,她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了那位巫女小姐身上。

  只見她臉色蒼白地湊到島袋君惠身邊,斷斷續續結結巴巴地,似乎在低聲哀求著,讓巫女小姐再請長壽婆婆來“施法”庇佑她。

  “黑江小姐。”

  林新一神情微妙地走上前來,打斷了她們兩人的對話。

  他目光銳利地看向黑江奈緒子,開門見山地問道:

  “現在門脅紗織和海老原壽美都遇害了。”

  “對于她們的死,你...”

  “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黑江奈緒子舌頭打著顫:“我不知道。”

  “不,你應該知道什么。”

  “不然你沒必要這么畏懼‘人魚大人’的報復。”

  “島上這么多人,它怎么就偏偏挑上你們三個呢?”

  林新一不留余地地逼問道:

  “你之前說這是因為你們曾經對人魚大人不敬。”

  “那么能具體說一說,你們到底是做了哪些不敬的事嗎?”

  此言一出,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黑江奈緒子身形顫抖,一言不發。

  一旁那位原本好言安慰著黑江奈緒子的巫女小姐,神色突然變得深沉而復雜。

  她靜靜地看向黑江奈緒子。

  似乎也在期待著對方的回答。

  或者說,供述,反省,遲到的悔悟。

  但...黑江奈緒子最終還是沒說真話。

  她只是打著哆嗦,避重就輕地說道:“沒、沒什么...我們只是發表過一些質疑人魚大人的言論罷了。那都是以前的事,沒想到現在會引來...這種麻煩。”

  言辭之間,敷衍和逃避的意味很濃。

  島袋君惠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失望。

  而林新一也放棄了直接撬開黑江奈緒子嘴巴的想法:

  “好吧,既然你還是如此執迷不悟...”

  “那就請好自為之吧!”

  “大、大師?”黑江奈緒子被嚇了一跳:“您這是什么意思?”

  被大師送上這么一句“好自為之”。

  就跟醫生拿到檢測報告不說病情,先問一句“能聯系上親屬嗎”一樣...讓人不由地一陣脊背發涼。

  “我什么意思,你很清楚。”

  “懂的都懂。”

  林大師的話高深莫測。

  黑江奈緒子愈發恐懼。

  但即使是這樣,她卻還是緊緊咬著牙關,不肯說出當年的真相。

  林新一有些失望地蹙緊眉頭。

  一旁的島袋君惠卻沒再有什么反應,至少,旁人已然無法讀出她的情緒。

  “黑江小姐。”

  林新一輕輕一嘆。

  他最終還是給她留下了一句忠告:

  “我現在要去山上勘察現場。”

  “你留在此地不要走動,跟其他游客和村民待在一起。”

  “有什么事等我們回來再說,明白嗎?”

  黑江奈緒子微微一愣。

  她如何不明白,這是大師給她指的一條活路。

  “明白!明白!”

  “我一定留在這哪也不去,跟其他人待在一起!”

  在將黑江奈緒子安置妥當之后,林新一等人終于放心地離開人魚瀑布,上山去勘察現場。

  這次他們倒是沒直接從瀑布巖壁上爬上去。

  一來,林新一的操作不是誰都能模仿的。

  二來,他們也想親自實踐一下,從山下爬到那山上的瀑布上游,到底需要多少時間。

  山并不算高,路況也還算不錯。

  平整的水泥路一直修到山上,只有最后去往那溪流上游的一小段路,是那種長著野草的泥巴土路。

  但即便如此...

  “從山下到這里,我們也走了十幾分鐘。”

  “再加上從村里神社走到村外山下的那十幾分鐘,加起來都快半小時了。”

  遠山和葉剛爬到山上,就隱隱覺得哪里不對:

  “可島袋小姐之前‘消失’的時間只有一個小時。”

  “這1小時時間光是用來來回趕路就很勉強了,更別說還得設法混出神社,還得殺掉海老原壽美,拍下那些死亡照片,再拿著照片趕到這深山里面。”

  “這時間哪夠用啊?”

  “平次,你是不是猜錯了...”

  “島袋小姐不可能是兇手吧?”

  “還是說...她還有個幫兇?”

  “笨蛋和葉。”服部平次笑著搖了搖頭:“你忘了,我們一路上都是用腿走過來的么?”

  他踏了踏腳下的水泥地面:

  “用腿走來回是1個小時。”

  “可萬一島袋小姐提前準備了交通工具呢?”

  “如果是用汽車或摩托車的話,算上最后一小段只能步行的泥路,來回路程也完全可以縮短到十五分鐘。”

  “而她想混出神社也不是什么難事。”

  “我們一開始都遺漏了一點:”

  “島袋君惠的易容術和演技,可是嫻熟到能夠扮演130歲的長壽婆婆,幾年下來都不被那些年輕島民與外地游客發現的。”

  “以她的本事,若是易容假扮成神社祭工進入神社,我們恐怕也根本注意不到。”

  服部平次頗為感嘆地這么說著。

  易容術著實是偵探大敵。

  目擊證詞和監控錄像全都會在這bug技能面前失去效力。

  甚至就連自己的眼睛,都完全沒辦法相信了。

  他也只能接受這個設定,調整思路往下分析:

  “如果島袋君惠是兇手,她完全可以提前準備好易容用的面具和服裝,提前準備好殺人兇器、作案地點和交通工具。”

  “并且以長壽婆婆的名義,提前誘騙海老原壽美去往那個方便下手的地方。”

  “這就可以幫她節省下更多的時間了。”

  海老原壽美因為迷信的原因,對長壽婆婆表現得無比依賴。

  而她在生前還進過神社內室,跟長壽婆婆私下里聊了些什么。

  如果島袋君惠那時以長壽婆的身份,命令她在上半場祭典結束后獨自一人前往某個地方的話,她是一定會乖乖照做的。

  以有心算無心,算的還是一個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家伙。

  殺人自然會變得非常容易,省力,也省時間。

  “用易容、演技和欺騙的手段,精心編織出的殺人計劃么?”

  “這的確是個聰明的法子。”

  貝爾摩德語氣玩味地給出評價。

  然后她又低聲俯到林新一耳畔,說道:

  “你這位學生說的沒錯。”

  “一小時時間用來實現這個手法,完全夠用了。”

  “如果是我的話,半小時就能解決。”

  “嗯...如果再配一輛性能夠好的摩托車,山路上還能再節約5分鐘。”

  貝爾摩德拿自己的專業素養舉著例子。

  林新一點了點頭:

  如此看來,那位巫女小姐身上的嫌疑,還絲毫不能減輕。

  不光不能減輕,而且,大家還很快就發現了對島袋君惠更加不利的痕跡:

  “看,前面這段泥路上...”

  “有腳印!”

  他們來之前問過當地人,這座山上平時就沒什么人來。

  更別說離開水泥路,踩著泥巴,走到這荒無人跡的老林子里來。

  現在在這泥巴小路上發現腳印,很有可能,就是那個來瀑布上游丟照片的兇手留下的。

  “是35碼的鞋。”

  “男人的鞋碼一般都在37以上。”

  “這腳印的主人,大概率是腳型較小的女孩子。”

  林新一用目光簡單地丈量了那鞋印的尺寸。

  然后,他輕輕拽了拽手里一直牽著的狗繩:

  “凱撒,你來聞聞。”

  一直乖乖跟在一旁的警犬凱撒,終于等到了自己的上班時間。

  林新一想試著讓它嗅嗅這足跡上的氣味,看看能不能嗅出人味,進入“上線”狀態。

  如果這足跡里還殘留著能讓警犬捕捉到的氣味,那事情就好辦了。

  等回去讓凱撒試著去嗅嗅島袋君惠,如果嗅源能比對成功,那這位巫女小姐身上的嫌疑,可就基本要坐實了。

  林新一很相信凱撒的能力。

  可這一次...

  “沒反應?”

  凱撒對著那泥土足跡輕輕嗅了許久,最終也只是傻傻地抬起頭來,呼呼哈哈地吐舌頭發呆。

  完全沒有嗅到氣味、表現出興奮上線狀態的跡象。

  “足跡里殘留的氣味...已經捕捉不到了?”

  林新一若有所思地皺起眉頭:

  泥土是氣味分子的良好載體。

  泥土足跡里殘留的氣味,一般可以保存幾個小時,乃至一天以上,都還能被警犬捕捉到。

  但這次,凱撒卻沒能從泥土中嗅出氣味。

  “看來是哪里出了問題。”

  要說出問題,那能出的問題可就太多了。

  泥土足跡的確能相對長久保留氣味,但那是在“一般”條件下。

  到了具體的實踐應用里,警犬能不能成功從足跡里識別出氣味...

  除了得看時間,還得看:

  土質、氣溫、風況、植物、微生物、有無氣味干擾等現場環境條件。

  兇手鞋底材質、落步力度、駐足時間,以及兇手洗不洗腳、腳丫子夠不夠味等客觀條件。

  以及警犬生理狀況、心理狀況,狗糧有沒有到位,上班前鏟屎官有沒有把它擼爽等主觀條件。

  總之,這些條件里的任何一條,都可能導致警犬的嗅源鑒定失敗。

  凱撒雖然是戰功赫赫的鑒識課王牌,但它畢竟還是只狗。

  狗都是有極限的,偶然失手也很正常。

  “也罷...”

  看到凱撒沒能幫上忙,林新一也沒有難為它。

  他輕輕擼了擼凱撒憨憨的大腦袋,讓它回到了自己身旁。

  然后林新一親自上陣,對那足跡做著更為細致的觀察分析:

  “前掌壓痕集中,后跟壓力輕,起落腳有力,彈跳力強,這屬于年輕人的步態特征,”

  “再考慮到那僅有35號的鞋碼,初步推測足跡主人是一位年輕女性。”

  犯罪者側寫越來越向島袋君惠靠攏。

  “左步腳大,右步腳小,左步寬窄,右步寬寬。”

  “左步長明顯較右步長長,左足外壓重,右足則相對壓力較均勻。”

  “看來此人來到這里的時候,右手還提著什么重物。”

  林新一這么一番分析。

  而服部平次則是好奇地跟著思考:

  “來者手上提著重物”

  “會是那些照片嗎?”

  “可如果僅僅是照片...能算得上‘重物’么?”

  他目光中浮現出一絲疑惑。

  而林新一也沒能給出答案,只是說道:

  “走吧,我們先到前面看看。”

  “先找到兇手拋下照片的地點,還有他丟下照片的方法再說。”

  “嗯。”服部平次點了點頭。

  一行人追著腳印繼續往前走。

  沒兩分鐘,他們就見到了那條山間溪流。

  還有一座長滿青苔的小石橋。

  “兇手”的腳印在這里停下,但前方的溪流看著卻并無什么特殊。

  唯一讓人注意的,也就是那座橫亙在溪流上的小石橋了。

  “果然如此。”

  旁人還沒看懂,服部平次嘴角就浮現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我就料到,兇手丟下照片的那個地點,溪流上方一定有什么東西。”

  “不是樹枝,就是小橋了。”

  “什么意思?”林新一有些不解地看過來。

  而服部平次則是從懷里掏出一張他先前從水里撈出來的死亡照片,指著那照片表面解釋道:

  “林先生,你看。”

  “這張照片表面是不是有些微微泛黃,而且發卷?”

  “就好像...被什么高溫的東西燙過一樣。”

  “嗯?”林新一意識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這些照片被火燒過?”

  “沒錯,答案其實很簡單:”

  “這其實就是兇手玩的一個小伎倆。”

  “他是先把那些照片裝在塑料袋里,再把塑料袋拴在這石橋上。”

  “與此同時,再往塑料袋里裝上定時點火裝置——這種點火裝置用干電池、錫紙、電線、和電子定時器就能制造,普通人稍加研究就能搞定。”

  憑借著自己的豐富偵探經驗,服部平次一眼就看出了兇手玩的障眼法:

  “兇手設下這些機關,自己就可以抽身離開。”

  “等大家到瀑布下游舉辦祭典,設定好的時間一到,點火器就會從內部將塑料袋點著。”

  “因為薄弱的塑料袋比照片相紙更易引燃。”

  “所以先被燒壞的會是塑料袋底部,然后里面裝的照片就會從這燒開的缺口里散落下來,墜入下方的溪流,再溯流而下淌下瀑布,出現在我們所有人的面前。”

  一只塑料袋,加上定時點火裝置,就能輕而易舉地實現“定時無人灑落照片”的功能。

  “照片灑落之后,塑料袋很快就會燃燒殆盡。”

  “干電池、電線之類的殘留物也會墜入溪流,被這還算湍急的水流沖走。”

  “石橋上只會留下些許塑料燃燒的黑色殘渣,如果不加注意,根本不會被發現。”

  “所以人們下意識之下,都會認為這照片是兇手在祭典舉行的同時,親自到上游灑下的。”

  “如此一來...”

  “某個在下游祭典現場的真兇,就有了一個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服部平次揭穿了兇手用的柯學詭計。

  而這也暗暗證明了一點:

  制造此案的兇手,就是當時祭典現場的某個人。

  不然他根本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設下這種定時釋放照片的機關——這個機關,唯一的作用就是用來給他制造不在場證明。

  雖然還沒有實打實的證據。

  但經過這么一番調查分析...

  那位巫女小姐的形象,已然越來越向兇手靠攏。

  “林先生。”服部平次認真地建議道:“我們回去盯住島袋君惠吧。”

  “我有預感,她恐怕還會繼續行兇。”

  “再等等...”林新一似乎還有些猶豫。

  他在這溪流邊緩緩踱步,最終打著手電筒,再度照到了兇手留在地上的腳印:

  “你們看,兇手在這里設完機關,回程留下的腳印。”

  “有沒有發現什么不對勁?”

  “這...”服部平次瞳孔一縮。

  他仔細一番觀察,得出結論:

  “兇手回程的時候,左右步態還是有明顯不同。”

  “也就是說....他那時手上還是提著重物?”

  服部平次原本猜測,兇手來時手里提著的重物,應該是那些用來設置機關的設備。

  可現在回過神仔細一想:

  塑料袋,照片,定時點火裝置。

  這些玩意加在一起也沒什么重量,怎么能算是可以讓人步態發生變化的“重物”呢?

  而且兇手都已經設下機關,把裝著照片的塑料袋都留在這橋上了,怎么回去的路上,步態還是顯示著他手上拎有重物?

  “難道...”

  服部平次很快反應過來:

  “兇手來現場設置機關的時候,還帶了別的東西?”

  “這...這會是什么呢?”

  如果兇手來這里該只是為了設置機關。

  既那他除了帶照片、塑料袋和定時點火裝置,就沒必要再帶其他東西。

  可對方卻偏偏帶了。

  這意味著...

  “兇手當時來這山上,除了設置機關,還有其他目的?”

  服部平次領會了林新一的意思。

  “沒錯。”林新一點了點頭:“走,我們順著他回程的腳印再看看。”

  一行人繼續追蹤腳印。

  但走著走著,他們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這些回程的足跡并沒有直接指向那條水泥路,反而通往了更加幽深靜謐的,連泥巴小路都沒有的密林。

  大家追著腳印進入密林,摸索著走了沒幾分鐘,突然...

  前方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在那人跡罕至的密林深處,竟然矗立著那么一座荒涼的小墳包。

  墳墓上沒立墓碑,更沒有名字。

  但是在那墳包前面,卻小心整齊地擺著一堆石塊。

  石塊上放著蘋果、橘子、香蕉等祭品,看著都還算新鮮。

  “兇手來這里...”

  “是來掃墓祭祀的?”

  眾人為之愕然:

  “對了,島袋君惠之前說過:”

  “三年前的那具‘人魚尸體’,被‘長壽婆婆’秘密地藏到了深山之中。”

  “這...”看著眼前的墳墓,還有墓前擺著的祭品。大家很快就意識到了什么:

  “這就是那座‘人魚之墓’。”

  “里面安葬著的,是島袋小姐的母親!”

  兇手的足跡通往這里,

  還在殺人作案的同時,不忘來祭祀死者。

  就像是,在用受害者的鮮血,祭奠這位死者的在天之靈。

  而這位墓中安葬的死者,又是島袋君惠的母親。

  如此一來,先前的猜測就完全得到了證明:

  “兇手...真的是島袋君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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