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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8章 老前輩的勸退

  “林先生...”

  茂木遙史神色古怪地憋了許久。

  但他最終還是本著禮貌待人的原則,隱晦而克制地評價道:

  “我看出來了,你們法醫...”

  “這是個個身懷絕技啊。”

  “哪里哪里。”

  “不過是練了一些強身健體的功夫罷了。”

  林新一謙虛地笑了一笑,又和毛利小姐一起動手,將那輛1.6噸的小轎車緩緩放回到了地上。

  “...”茂木遙史又是一陣沉默。

  他那小于等于1柯的智商,讓他瞬間打消了繼續跟林新一一較高下的想法。

  繼續比下去,他或許會贏。

  但沒必要。

  挑釁這么一對能把他“老婆”抬著走的人形猛獸,壞處遠遠大于好處。

  “林先生,今天我們算是不打不相識。”

  “如果剛剛我的話哪里有冒犯到您,您可千萬不要放到心上。”

  茂木偵探的友善度猛然提高。

  臉上也再看不到那種同行相輕的鋒芒。

  空氣里沒有了火藥的味道,只有雙方其樂融融的輕笑。

  就這樣,林新一與茂木遙史一番友好客套,互相之間的關系都升溫了不少。

  再然后,茂木遙史在前領頭,千間降代緊跟其后。

  林新一等人牽著凱撒,提著幾只勘察箱,也很快跟著離開了停車場,走進了黃昏之館的大門。

  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間如宮殿般奢華的空曠大廳。

  雖然地板、墻壁、還有廳內的種種陳設都不可避免地染上了歲月的滄桑。

  但在那明亮燈光的照耀之下,這里多多少少還能顯出幾分當年的金碧輝煌。

  可眾人的目光都沒顧得上去欣賞這洋館大廳的景致。

  他們的目光在進門的時候,就被玄關大門上沾染到的大片黑色斑點給吸引過去了:

  “這門上的斑點...”

  “是血跡?!”

  毛利蘭有些在意地喊出聲來。

  在林老師不遺余力的剝...實踐訓煉之下,她如今的眼力、經驗和知識儲備,都要遠遠強過當初那個只會拆電線桿的普通女高中生。

  不用柯南提醒,毛利蘭一眼就能看出這些黑色斑點的真面目:

  “是血跡,而且是年代久遠的陳舊噴濺狀血跡。”

  “而且這些血跡還大都呈明顯的長針刺狀,形狀極細、極長——這說明當初血跡形成的時候,血滴的噴濺速度很快。”

  “這種噴濺速度可不是靠人體自身的血管壓力就能達到的。”

  “一般只有子彈高速鑿穿人體的時候,才能轟出這種速度的噴濺血滴。”

  毛利蘭本能地進入加班模式,自顧自地分析起這片血跡:

  “也就是說...”

  “曾經有人在這個地方中過槍。”

  這樣的答案并不讓她意外。

  因為貝爾摩德在路上就跟她說過,這座洋館當年發生過什么。

  這門上血跡的主人,應該就是當年被烏丸蓮耶下令滅口的眾多偵探學者之一。

  但即使知道內情,這段親手還原出來的過去,也依舊令多愁善感的毛利小姐唏噓感嘆:

  “血跡的角度和分布位置表明,這顆子彈是朝著大門的方向,以45度角向下射出的。”

  “當初那位死者...應該是在試圖逃離洋館的時候,被追上來的兇手強行摁著跪倒在門前,從身后開槍處決的吧?”

  毛利蘭語氣有幾分沉重:

  現場離洋館大門僅剩一步之遙。

  或許當初那位死者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還抱著逃出生天的希望吧?

  可惜,這希望終究是破滅了。

  他還是沒能逃出這個地獄。

  毛利蘭在心中暗暗地為當年那位素不相識的死者慨嘆,大大的眼睛里中也多了幾分傷感。

  “真是一個溫柔的孩子。”

  大廳里悄然傳來一個飽含欣賞的聲音。

  “出色的觀察力,扎實的痕跡學知識,加上最重要的,感受死者痛苦的能力。”

  “你真的很適合法醫這個工作啊,毛利蘭小姐。”

  “看到你,我都有些想起當年那個傻傻的自己了。”

  那是一個悅耳動聽的女聲。

  聲音明明很陌生,卻帶著一種前輩口吻的認可。

  眾人好奇地循聲望去:

  只見在那大廳盡頭,通往洋館二樓的旋轉樓梯下面,正站著一個陌生女人。

  她穿著白色風衣,戴著白色手套,精致的臉頰邊垂著幾縷卷發,氣質成熟不失優雅,帶著幾分知性美人的味道。

  而最令林新一、毛利蘭感到親切的是:

  這位漂亮大姐姐手里,還正拿著一只他們再熟悉不過的塑料噴壺。

  “這是...魯米諾試劑?”

  林新一有些驚喜:“同行?”

  不是偵探同行,而是法醫同行。

  在曰本能碰見一個法醫同行,這簡直比在四川野外碰到大熊貓的概率還低。

  “嗯,算是吧。”

  “我以前的確是法醫。”

  那女人聳了聳肩,卻也沒直接道出自己的名字。

  她仍舊認真地盯著眼前的樓梯,自顧自地拿著噴壺,輕輕地往樓梯扶手上噴魯米諾試劑:

  “果然,這里也有血跡。”

  “不只是大門,大廳墻壁,地板,還有這邊的樓梯,這座黃昏之館里到處都是陳舊的血跡——簡直就像是屠宰場一樣。”

  “看來在很久很久之前,這里曾發生過一場非常不妙的屠殺呢。”

  女人緩緩道出了自己的發現。

  “這...”林新一和毛利蘭都為之訝異:

  他們倒不是訝異于對方的發現。

  而是訝異于這位大姐姐的操作。

  要知道魯米諾反應散發的熒光并不強烈,持續時間也算不上長,一般只有在黑布遮擋起來的暗室,或是沒有燈光的晚上,才能被人用肉眼清晰地觀察到。

  而這位大姐姐做血跡檢測時連燈都不關,就直接用肉眼看到了魯米諾反應的光芒...

  “高手啊。”

  林新一為這位鷹眼小姐感嘆著。

  她這眼睛都趕得上微弱化學發光測量儀了。

  而那女人并沒有注意到林新一的暗自感嘆。

  她簡單地收起魯米諾檢測的試劑和設備,便終于轉過身來,向他們正式做起了自我介紹:

  “你好,林管理官,毛利小姐。”

  “我叫槍田郁美,是一個偵探。”

  “也是一個曾經的法醫。”

  “曾經的法醫?”林新一微微一愣。

  他瞬間反應過來:“原來是你?!”

  盡管之前素未謀面,但林新一卻聽過這個名字,甚至熟悉對方的故事。

  因為他在加入鑒識課成為管理官之后,便很快從下屬警員那里了解道,原來他并不是警視廳史上第一個正經法醫。

  在林新一出現的幾年之前,驗尸系就曾經有一位名為槍田郁美的年輕女法醫。

  這位槍田小姐智慧過人、能力不俗,曾經一度讓一潭死水的鑒識課煥發出幾分活力。

  但可惜的是,她在闖出些許名聲之后就毅然決然地離開了警視廳,跟毛利小五郎一樣下海單干,跑去當私家偵探去了。

  只不過毛利小五郎混了十年都沒混出什么名堂。

  而槍田郁美卻是成功轉型,短短三年就成為了聞名遐邇的驗尸官偵探。

  “原來是槍田前輩。”

  林新一很客氣地稱呼對方為前輩。

  雖說對方早就不當法醫了。

  但在曰本,尤其是這個柯學世界的曰本,能堅持來當上幾年法醫的人,那就已經算是精神可嘉、令人敬佩的業界前輩了。

  “哈哈,跟林管理官你比起來,我的那點成績還算不上是前輩。”感受到林新一那種來自同行的熱情,槍田郁美態度也熱絡起來:

  “我早就不當法醫了,你還是叫我槍田小姐吧!”

  “槍田小姐,久仰久仰。”這次是真的久仰:“我早聽說鑒識課曾經有槍田小姐你這樣的人才,只可惜警視廳沒能把你留住。”

  “唉。”想到現在鑒識課人才凋零的現狀,林新一就有些無奈。

  幾年前課里還有槍田郁美這樣能干的法醫。

  怎么到他接手的時候,就只剩下一群攝影大師了呢?

  想到這里,林新一忍不住試探發問:

  “槍田小姐,能冒昧問一句么:”

  “您當初為什么要離開警視廳呢?”

  “很簡單...”槍田郁美聳了聳肩。

  她給出了一個再簡潔不過的答案:

  “帶不動。”

  短短三個字,不知道盡了多少心酸。

  林新一聽得身形一震。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座中泣下誰最多?東京提刑青衫濕。

  就只這一句話,林新一就覺得這位陌生的槍田小姐跟多年相交的老朋友一樣親切。

  但親切歸親切。

  對方已經跳出了坑,可他卻還在坑里。

  要想過得好,就必須往坑里多拉幾個人。

  而他就很看好這位槍田郁美:

  有名偵探的頭腦,有法醫的知識和工作經驗,回來就能直接當個系長。

  再加上,這位槍田小姐還有這般沉魚落雁的美貌——

  林新一倒不是對這位漂亮姐姐有什么想法。

  只是沖矢昴對毛利蘭展現的好感提醒了他:

  往鑒識課里多招幾個美女,說不定能多忽悠幾個沖矢昴這樣的追星迷弟來當法醫。

  如果不是毛利蘭自己堅決不同意,他都想讓毛利蘭直接出道當少女偶像,拯救人才凋零的鑒識課了。

  “槍田小姐。”

  “幾年前的警視廳,那的確是帶不動。”

  “但現在可不一樣了。”

  林新一拍著胸脯忽悠道:

  “我們警視廳現在可是謀臣似海、猛將如云,一個個都是精兵強將,就沒有拖后腿的!”

  “就幾個月,我們那破案率可是較去年同比上漲了500!”

  話可是有些夸張,但數據卻是真的。

  畢竟警視廳在過去就很有預見性地,給后來者留下了巨大的進步空間。

  “所以槍田小姐你大可以放心回來。”

  “有我們現在的專業團隊在,保證你能在鑒識課順心地工作下去!”

  林新一聲音激昂得像是房地產廣告配音。

  可槍田郁美依舊沒有一點動心的意思:

  “別浪費口水了,林先生。”

  “不管警視廳現在環境如何,我都不可能再回去當法醫了。”

  “為什么?”林新一有些不甘。

  而槍田郁美卻沒有直接回答他這個問題。

  她只是默默地抬頭看向窗外,又意味深長地對林新一說道:

  “我為什么不回去當法醫?”

  “林先生,你看看窗外就知道了。”

  “哦?”林新一好奇的看向窗外。

  他的目光穿過那寬闊的玻璃窗,略過停車場和花園,很自然地注意到了那片遼闊的天空,那片巍峨的群山。

  這里山連著山,延綿不斷,群山起伏,直抵蒼天。

  山脈與那烏云連成一線,雨驟風急,天高地遠。

  在這浩瀚的天地,磅礴的自然面前,警視廳又算得了什么,人類又算得了什么?

  心懷宇宙,一切便都釋然了。

  “槍田小姐,你的意思是...”

  “你更向往這無拘無束的廣闊天地,所以不想困頓于案牘勞形之間?”

  林新一緩緩收回目光,頗為感嘆地對槍田郁美問道。

  “額...”槍田郁美表情古怪地瞥了他一眼:

  “不,我可沒讓你看山。”

  “我讓你看的是我停在停車場上的,法拉利F40。”

  林新一:“......”

  “這輛車價值4500萬日元。”

  “頂我在鑒識課當法醫的十年工資。”

  槍田郁美不緊不慢地解釋道:

  “而現在,這對我來說只是一筆零花錢。”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打擾了。”

  林新一默默地忘掉了剛剛的話題。

  沒辦法,法醫的收入是按“円”來計算的。

  而名偵探的收入卻是用“爽”來計算的。

  難怪人家不愿回來。

  回來干嘛?為國民服務?

  “抱歉,讓林先生你失望了。”

  “我并沒有那么崇高。”

  槍田郁美眼中也悄然多了一分黯然。

  她曾經也對這份工作抱有理想,但這理想卻很快在現實面前破滅了。

  槍田郁美已然從披荊斬棘的先行者,變成了專業勸退后輩的過來人:

  “僅靠理想是沒法支撐起人生的。”

  “林先生你就不說了,你是成年人,可以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但毛利小姐...”

  她悄然望向毛利蘭,這個隱約有著自己過去影子的年輕女孩。

  只聽槍田郁美頗為感慨地對毛利蘭說道:

  “你的確很適合法醫這個工作。”

  “但法醫這個工作卻未必適合你。”

  槍田郁美自說自話地回憶起過去:

  “你還年輕,沒經歷過真正的困難。”

  “剛入行不久的時候還能靠著一股熱血撐著,可時間一長起來,這熱血就要在一個個疲憊的日子里被消耗盡了。”

  “說到底...”

  “那些所謂的精神、理想都是虛擬的。”

  “這一行水很深,我怕你以后把握不住啊,孩子。”

  林新一沒能勸槍田郁美回來上班。

  反倒被她勸退起了自己的學生。

  所幸毛利蘭并不是被人嚇唬兩句就不敢過河的小馬。

  她自己的態度足夠堅定,一點也沒有受這老前輩的影響:

  “謝謝您這么為我考慮,槍田小姐。”

  “但您要說的那些困難,林先生早就一一跟我說過,我也一一經歷過了。”

  “可我還是留了下來。”

  毛利蘭水汪汪的眼睛里帶著一股勁兒。

  連蛆都養過的她,已經沒有什么好怕的了。

  要是現在才被說得勸退改行,那蛆不是白養了嗎?

  “請拭目以待吧:”

  “我會在法醫的道路上堅持到底的!”

  毛利小姐如同宣誓一般,一字一頓地表達著態度。

  可槍田郁美卻并沒有就此打住。

  她倒也不是想對熱血的后輩說什么風涼話,更沒有要拿過來人身份秀優越的意思。

  她只是覺得這位毛利蘭很像當年的自己。

  而她過去經歷的那些艱難困苦,讓槍田郁美本能的不想看到另一個眼神純真的女孩,再走上一遍她過去走過的那些老路。

  “毛利小姐,你以為你現在經歷的那些臟和累,就是真正的困難嗎?”

  “不,真正的困難永遠是生活。”

  槍田郁美輕輕嘆道:

  “別的不談,就談收入問題。”

  “毛利小姐,你確定你以后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在醫學院的同學,工作后干著比你輕松許多的工作,拿著你幾倍的工資,而一點也不心生不甘么?”

  她指出了一個極為關鍵的問題。

  曰本法醫的工資其實不算太低,但跟醫生卻完全沒法比。

  這個問題在國內好解決:

  國內法醫工資不高,但醫生工資也低啊。

  大家都窮,就不會有互相攀比的心理了。

  可在曰本,大家都是醫學院畢業,去醫院當醫生的收入卻明顯要比當法醫高上一大截。

  這大概就是曰本全國只有150個法醫的原因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

  打敗理想的有時不是困難,而是人心。

  所以作為老前輩,槍田郁美在勸退毛利蘭的時候,便忍不住問出了這個最為關鍵的問題:

  “你能一輩子不去跟人比較么?”

  “不對別人的收入眼紅么?”

  “能!”毛利蘭的回答仍舊堅定。

  “能不能堅持,靠喊口號是沒用的。”

  槍田郁美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小姑娘回答得太快了。

  就像是根本沒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

  “不,我早就認真思考過這些問題。”

  毛利小姐目光炯炯地看向槍田郁美:

  “但我母親曾經告訴我:”

  “理想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能追求自己認定的理想,做自己喜歡的工作,那就算收入再低也沒問題。”

  “這...”槍田郁美被這番話震驚到了:

  這話未免也太理想了。

  只鼓勵孩子追夢,卻一點不考慮孩子未來的實際生活問題。

  這當媽的是不是心太大了?

  不管怎么說,在孩子要跳進法醫這個天坑之前,家人多多少少要出面勸阻啊——

  這不是蠻不講理的阻撓,而是一種考驗。

  如果孩子連家長這關都扛不過去,那他又哪來的毅力在這種天坑職業里堅持到底呢?

  “你母親是什么人?”

  “她怎么能這么不負責任!”

  槍田郁美眉頭微蹙,有些忿忿不平地隨口吐槽道。

  而毛利蘭只當槍田小姐是真想知道她媽是誰:

  “我媽媽叫妃英理,是個律師。”

  “嗯?”槍田郁美微微一愣。

  她以前只簡單看過毛利蘭的新聞,還真不知道這位美少女法醫的母親就是...

  “妃英理,曰本第一的女弁護士,那個‘不敗女王’妃英理?”

  “嗯。”毛利蘭憨憨地點了點頭:“槍田小姐您認識她?”

  槍田郁美:“......”

  她心里稍微估算了一下,毛利蘭老媽的年收入有幾“爽”。

  好家伙...人家毛利小姐,那的確一點也用不著為收入擔心。

  “打擾了。”

  槍田郁美默默地忘掉了剛剛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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