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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白夷湖

  “這就是你說的藥嗎?”

  樂明珠有些懷疑地撥弄著掌心紅綠兩色的藥丸,又好奇地嗅了嗅,“好奇怪的香味。”

  麻古特殊的香味在空氣中飄散開來。程宗揚呼了口氣,右側的太陽穴又開始隱隱作痛。

  這是段強身上的藥物,與搖/頭丸混在一處。凝羽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再服用過。除了最初兩天,凝羽并沒有表現出太多不適,讓程宗揚以為她已經能抗拒藥物的成癮性——畢竟她以前服用的劑量并不多,服用的時間也不是很長。

  直到這時程宗揚才發現,麻古這樣成癮性極強的毒品,對于這個世界完全沒有經歷過現代工業化污染的人們來說,有著怎樣的殺傷力。

  受傷之前,凝羽每天都會離開隊伍一段時間,程宗揚以為這只是她的怪癖。現在想來,也許凝羽是有意回避他們的視線,免得被人看到她毒癮發作時失態的樣子。

  在離開熊耳鋪的時候,凝羽很可能已經逐漸擺脫了毒癮。但緊接著,她在與鬼王峒武士交手中受傷。這一路上,凝羽不但承受著身體的傷勢,還每天承受著毒癮的折磨。在她平靜的表面下,不知道隱藏著多少痛苦。山洞這段路程連程宗揚都走得氣喘吁吁,更耗費了凝羽大量精力,縱使如此,凝羽仍竭力壓制住肉體的痛楚,直到再無法支撐。

  程宗揚嘴唇緊緊閉著,“是我的錯。”這句話已經到了嘴邊,他卻沒有說出來。如果認錯有用的話,他可以認一萬個錯。

  樂明珠反復看著那兩粒藥丸,“做得好精致……這是什么東西?”

  程宗揚猶豫了一下,“毒品。”

  樂明珠拔下髪上的釵子試了試,“好像沒有毒啊?”

  “它不是毒藥,但比毒藥更厲害。”程宗揚發現很難向這個時代的人解釋毒品究竟是什么,只好思索著道:“你知道有人喜歡喝酒嗎?”

  樂明珠笑得眼睛彎了起來,“我師伯就最喜歡喝酒,和你們商隊那個瘦子一樣,整天都拿個酒葫蘆。什么時候酒葫蘆干了,就偷偷溜出去打酒。師傅總說,要配付藥治治師伯的酒癮。咦,你是說這種藥也會讓人上癮嗎?”

  “很像,但比酒癮更厲害。”程宗揚道:“幫我想個辦法,把凝羽體內的毒性清除掉。”

  樂明珠為難地說道:“這種毒藥我從來都沒見過。而且……”樂明珠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學的是醫術,不太擅長解毒。”

  程宗揚道:“光明觀堂醫術天下無雙,有什么毒藥能難住光明觀堂門下呢?我相信你。”

  武二郎中的蜜羅汁,差點兒連命都丟掉,結果潘金蓮只用了一枚丹藥就化解無余,讓程宗揚平添了許多信心。現在同行的只有樂明珠一名醫生,無論能不能成功,至少比他們這些人強些。

  被程宗揚一夸,樂明珠得意地叉住腰,“你也知道我們光明觀堂的醫術天下無雙?世上沒有什么毒藥能難倒我們光明觀堂!你就放心吧!”

  她這么說,程宗揚反而有些擔心起來。

  樂明珠扶起昏迷的凝羽,訝道:“凝姊姊身子好輕呢。”

  …………………………………………………………………………………

  淡淡的霧氣在山林的枝葉間浮動著,無數密葉交織在一起。那些葉片又大又薄,仿佛一幅翠綠而透明的碧紗,籠罩在頭頂的天空上。清晨的陽光透過這層紗幕,變得柔和而富有生機。往下,生長著木瓜和菠蘿的灌木,枝葉濃密的厥類,茂盛的草蔓……一層層錯綜雜陳,形成一片滿目蔥蘢的植物世界。

  在黑暗而冰冷的山洞里行走了幾個時辰之後,猛然看到滿眼的綠色,每個人心里都生出一絲喜悅。連蘇荔都忍不住彎下腰,從花叢中采下一朵鮮艷的紅花,戴在鬢側,轉頭朝武二郎笑吟吟一瞥,讓武二呆頭鵝一樣一陣傻笑。

  程宗揚懶得理他們兩個眉來眼去,他揮刀砍下一片扇狀的蕨葉,然後就瞪大了眼睛。

  商隊正行走在一座大山的山腳,在他們面前是一個長長的峽谷。四面群山流下的溪水在谷中形成一連串大大小小的湖泊,猶如散落著無數晶瑩的珍珠。在山谷中央,一個巨大的月牙狀湖泊仿佛一塊被切斷的玉璧,嵌在群山之間。

  白霧漸漸散開,那座月牙狀湖泊的彎拱中,現出一座奇異的山峰。那山峰峻秀之極,形狀宛如一個屈側而坐的女子。她兩手扶在腦後,揚起頭,身軀向一側微微傾斜,彎曲的雙腿半浸在湖水中,就像剛從碧波中出浴一樣,隨意梳理著長髪,慵懶而曼妙地展露出身體美好的曲線。

  遠遠能看到崖上石屋竹樓,但這一切并沒有破壞山峰的美態,而是使她平添了許多生機,顯得溫柔而多情,不再是冰冷的巖石。

  那種維妙維俏的妙態,讓程宗揚懷疑這是有人故意雕琢出來的藝術品。但如此巨大的規模遠遠超出了人力的范圍。山峰上密布著蒼翠的松柏和美麗的花草,看不到任何斧鑿的痕跡,讓人不得不驚嘆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程宗揚扭頭道:“朱老頭,這就是你說的破山?破水池子?”

  朱老頭山羊鬍一翹,“可不是嗎!你別瞧那水綠瑩瑩的好看,盡是些坑人的玩意兒!那綠的都是水草,水就兩尺多深一層,下面全是爛泥。人陷進去,想撈都撈不出來!”

  雲蒼峰沉默移時,良久才低聲道:“原來這山洞真的可以直通白夷。我年輕時,曾數次派遣人手到洞里勘探,結果都有去無回。”說著搖頭嘆息不已。

  朱老頭“嘿嘿”笑了兩聲,“別看是剛走出來,俺朱八八敢打保票!這會兒讓你們回頭,沒一個能走回去的!這洞里大洞上百,小洞上千,大洞套小洞,前洞連後/洞,一個洞口放一隻螞蟻,能把螞蟻窩搬空,就是神仙進去也出不來。”

  謝藝仰起臉,望著谷中那座形如美人出浴的山峰,仿佛沉浸在這難得的美景中,久久沒有作聲。

  祁遠也湊過來,“雲老哥,傳說中的白夷珠是不是出自這里?”

  雲蒼峰點頭道:“不錯。白夷珠是湖珠,就出自此湖,每年可產珠數斗,有赤白二色,小者如米粒,大者逾寸,其中最珍貴的,莫過于夜明珠。”

  眾人都露出向往的神情,只有程宗揚不以為然。

  在他曾生活過的世界里,由于大規模的人工養殖,珍珠早已不是什么珍貴物品。類似的還有珊瑚,都從曾經的珍寶變成廉價的工藝品。白夷族的湖珠,對他沒有什么吸引力。

  謝藝從山上移開視線,笑道:“程兄不想尋一隻夜明珠帶回去么?”

  程宗揚笑道:“謝了,那東西我消受不了。”

  傳說中的異寶,往往會提到夜明珠,但對于穿越來的程宗揚而言,再好的夜明珠,也比不上一隻普通燈泡。況且他知道,大多數天然發出螢光的物體都具有放射性,戴在身上,要冒著患癌癥的風險。

  雲蒼峰是這里的熟客,略微一看就辨出方位,領著眾人繞過湖群,蜿蜒朝那座美人出浴的山峰行去。

  靠近時,程宗揚看到,那些湖泊真如朱老頭所言,水底都生滿水草,濃綠草葉在水中微微飄浮,柔軟得讓人忍不住想躺上去。

  水草間不時能看到幾隻蚌殼,灰黑色毫不起眼。石剛和幾個奴隸一邊走一邊說笑,“那蚌殼里面都有珍珠,最小的也能賣好幾個銀銖呢。”

  一名年輕的奴隸睜大眼睛,“真的?”

  “當然是真的,不信你問祁四哥!”

  那奴隸一邊走一邊看著湖里,湖水清澈見底,那些蚌殼仿佛就放在腳邊,觸手可及。他忍不住蹚進湖里,彎腰撈起一隻蚌殼,在耳邊搖了搖,“沒有啊?”

  石剛哈哈大笑,“你搖能搖出個屁啊,砸開不就知道了!”

  雲蒼峰聽到笑聲,回頭一看,頓時變了臉色,叫道:“別動!”

  那奴隸抱著蚌殼,轉身想上岸找塊石頭砸開,卻發現兩腳陷在淤泥里拔不出來。他不由得慌了神,用力想把腳拔出來。可他一用力,另一隻腳就陷得越深。

  奴隸剛踏進湖里還不明顯,這時一開始掙扎,下陷的速度徒然加快,起初淤泥只沒過腳背,一轉眼就陷到小腿的位置。

  岸邊的石剛伸手去拉,卻差了幾寸沒有夠到,急的石剛大喊,“快把手伸過來!”

  那奴隸離岸邊只有兩步,可這短短兩步,卻成為無法逾越的距離。就在雲蒼峰開口的同時,祁遠也發現情形不對,他丟開馬韁飛奔過來,這時淤泥已經淹到那奴隸大腿間,只剩下半截身體還在湖面上。

  “接著!”吳戰威把一卷繩索扔了過來。

  石剛躍起身,一把接住繩索,抖開拋過去,扔在那奴隸身上,吼道:“快拉住!你傻啊!還不快扔掉!”

  那奴隸兩手捧著蚌殼,不知所措地站在湖中,被他一吼才慌忙扔下,一邊揀起繩索試圖纏到腋下。可他一隻手有殘疾,幾次都沒有纏住。就這一會兒時間,他又往下陷了尺許,已經陷到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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