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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缺德的朋友

第六章  程宗揚風一般趕到林清浦所在的靜室,那面水鏡已經懸了一炷香的時間。鏡中波光微動,映出一張皺巴巴的老臉。

  程宗揚心頭大定,殤侯出手破了宋軍的法陣,至少江州眼下還是安全的。心頭一松,程宗揚臉上帶了幾分笑意,「哎喲,八八爺,怎么是您老人家?」

  殤侯有氣無力地說道:「小程子,你就學壞吧,你交的這幫朋友,可活活是缺了大德了啊……」

  「老頭兒,你不是說笑話吧?他們再缺德,還能比得上你?」

  「瞧瞧!瞧瞧!」殤侯痛心疾首地指著地上幾面旗子。

  那些旗幟都是火紅的戰旗,上面織金繡彩,華麗異常,依稀就是小狐貍上次說老頭兒耍猴把戲的大旗。只不過用的旗號恁古怪,大大的寫著一個「公」字,再看一面,還是個「公」字。一連十幾面,一串全是公、公、公公、公公……

  瞧了半天,程宗揚終於明白過來,這旗上原來是用黑色絲線繡的「八八」兩個字。多半是小狐貍犯壞,偷偷拿墨筆在下面添了一道,給改成「公」字,遠遠看來簡直天衣無縫。

  程宗揚越看越忍不住,大笑道:「怎么全是公的?沒一個母的?」

  「哎喲喂,小程子!你就跟他們犯壞吧!」

  「侯爺別生氣!就是個玩笑,我讓小狐貍改過來,立刻改,行不行?不過話說回來,為了幾面旗子的小事,您老人家親自破陣找我,這氣魄可真了不得!」

  「什么破陣啊!」殤侯捶胸頓足地說道:「你是不知道,我老人家可是被坑苦了啊!這些旗本來用的好好的,我老人家每天轉一圈,就回家睡覺。今天一打出來,別人也就罷了,有一支啥龜孫軍,一見著旗子就紅了眼,玩命地跟我死磕啊。從城頭打到城下,從城下打到城外,全是精銳也就算了,還有騎兵,全是騎兵也就算了,還有獸蠻人啊,連人帶牲口的,生生把老頭逼到這兒來啊。」

  程宗揚七情上臉,他使勁憋著笑,肩膀一抖一抖,最後一頭撞在水鏡上,水鏡波光一閃,隨即消失。

  「哈哈哈哈!」程宗揚不顧形象地捧腹大笑起來。

  殤老頭恐怕也想不到,他的衛隊會莫名其妙地與城下最精銳的一支宋軍死拼一場。沒錯,肯定是選鋒營。這旗號一打出來,一連串的「公公、公公」,每一面都是在打選鋒營主將秦翰的臉,選鋒營那幫精兵悍將不和他們玩命才見鬼了。

  程宗揚興高采烈地叫道:「清浦!快連江州,我倒要瞧瞧殤老頭和秦大貂璫火拚一場誰勝誰負。」

  一回頭,卻見林清浦盤膝坐在地上,臉色泛青,額頭全是汗珠。程宗揚想起水鏡術最忌干擾,自己一不小心撞碎水鏡,卻傷了正在施術的林清浦。

  「無妨。」林清浦勉強道:「屬下歇息片刻就是了。」

  程宗揚連聲道:「你歇著!你歇著!」

  忽然他肩背一僵,回頭叫道:「你剛才說什么?屬下!我干!你答應加入我盤江程氏了?」

  林清浦苦笑道:「林某此時若是請辭,家主可肯放在下離開?」

  「廢話!」

  林清浦聳了聳肩,「那林某為免被家主滅口,只好如此了。」

  程宗揚仰天大笑,邊走邊道:「我程氏終於有自己的專職法師了!」

  馮源從遠處伸出頭來,「老程——你叫我?」

  「叫的就是你!」程宗揚笑罵道:「馮大.法!都一個多月了,我跟你說的手雷搞出來了嗎?」

  「那東西好做,就是太花錢了,一個得好幾十個銀銖,劃不著啊。」

  「明天找老秦,先給你一百金銖,不管響不響,先做一批出來讓我看看!」

  「成!公子你就瞧好吧!」馮源道:「我們平山宗搞設計可是祖傳的!」

  「……要被你祖師爺看到你做的東西,非氣死不可!」

  臨進水榭時,程宗揚看到李師師也被自己的笑聲驚動,抱著皮夾,訝然朝這邊望來。

  程宗揚一時間惡作劇心起,一個箭步掠到李師師面前,不等她反應過來,便一把攬住她的小蠻腰,朝她櫻唇上親了一口。

  李師師頓時滿面羞窘,竭力推開他,轉身跑開。

  「別跑啊,我有正事問你呢!算了算了,明天吧。」

  從江州法陣被破,到殤老頭的「八八」變「公公」,再到林清浦決定加入程氏,程宗揚半年來都沒有這么高興過,笑得下巴幾乎都脫了。

  回到水榭樓上,看到赤體伏在榻側的阮香凝,程宗揚朝她聳翹肥圓的大白屁股上拍了一把,神采飛揚地說道:「凝美人兒!趁主子今天高興!把你後庭的花苞也開了,好不好!」

  阮香凝嬌滴滴道:「好呀,官人。」

  次日清晨,翠微園天香水榭。

  李師師踏進客廳,側身屈膝微微一福,「家主。」

  「坐。」

  程宗揚道:「今天找你來,是想問一下光明觀堂的事。」

  「家主想知道什么?」

  「嗯,先從光明觀堂現在的情況說起吧。」

  「光明觀堂在明州……」

  「不是在山里嗎?」

  李師師搖頭道:「明師私下曾言,所謂深山修行,多半是求終南捷徑。光明觀堂本是濟世救人,僻居山中,明哲保身或有之,濟世救人則未必。況且光明觀堂既然以醫術行,多接觸病人才能增進醫術,因此光明觀堂的主堂是設在鬧市,病人可以直接入內求診的。」

  「不對啊,那為什么樂明珠樂姑娘是從山上下來的呢?」

  「光明觀堂有內堂外堂之分,外堂重醫術,內堂重修行,因此設在明州東南的蒼鷺山,由燕師叔傳習。奴家資質平常,只入了外堂掛名……」

  程宗揚笑道:「怎么說著說著就不高興了呢?」

  李師師勉強道:「奴家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如果奴家是內堂,也不至於讓父親求告無門。」

  「光明觀堂這事干得確實有點薄情……不說這個了,我是想問你為什么去虎翼軍,又為什么去了明州?」

  林清浦還沒有恢復,暫時無法聯絡江州,程宗揚很擔心宋軍趁江州外援斷絕的時候全力攻城,因此先找李師師打聽一番。

  「光明觀堂與宋國曾有約定,每年都派遣弟子往軍中行醫。今年正輪到奴家去虎翼軍。剛到軍中不久,奴家就奉命前往江州。」李師師猶豫了一下,「奴家在江州前線遇到一種未知名的毒物,本來采集了一些,正準備送到堂中檢驗,就接到家中的書信,回到臨安。」

  程宗揚立刻緊張起來,「你采集的毒物呢?」

  李師師黯然道:「奴家已回不得光明觀堂,惟恐那些毒物留著害人,已經一火焚之。」

  程宗揚松了口氣,「燒了就好。」

  雖然殤侯的生化毒藥拽得二五八萬一樣,但光明觀堂與岳鳥人有過交往,誰知道她們會不會找出破解之法?

  李師師抬眼道:「除了奴家所在的虎翼軍,靜塞軍、廣武軍都有光明觀堂的師姊,遇到這樣的毒物,肯定會送到堂中。」

  看來這種病毒流到光明觀堂手中不可避免,程宗揚只好道:「送就送吧,反正那種毒物用過五次就沒用了,也沒有大患。」

  李師師沉默片刻,然後慢慢道:「家主怎么知道那種毒物的效果呢?」

  程宗揚一時語塞,然後乾笑道:「你忘了我是江州從來的?咱們在路上還見過面呢。我路過戰場的時候,正好看見一點。」

  李師師不再多問,只拿出一本冊子,「奴家原以為要問帳目的事,用了一晚的時間,將錢莊的所有兌換紀錄全部整理了一遍。」

  人家功課做這么好,不問上幾句,實在說不過去。程宗揚翻了翻,一邊隨口道:「有什么有趣的內容嗎?」

  「有。」李師師道:「奴家整理收回的紙幣編號發現,持紙幣前來兌換金銖的,九成以上都是發往臨安以南區域的,臨安以北來兌換的商號很少。」

  「還有這種事?」程宗揚聽著有些稀奇,「會不會是臨安以北的商號來往不便,暫時還沒有到臨安兌換?」

  李師師搖了搖頭,「奴家也不知曉其中的原委。但紙幣剛推出不足半月,只有臨安和筠州兩處兌換,也許家主說的沒錯。」

  「月底再看看吧。希望他們不要兌換完,好歹留一點讓我周轉。」

  「公子。」

  俞子元進來,低聲道:「高太尉發脾氣了,說他家衙內一連幾日不見蹤影,想必是被公子帶壞,在外面花天酒地,要公子上門解釋。」

  程宗揚一看時辰已近午時,立刻知道高俅剛剛下朝,如果不是宋國朝廷有大事發生,他也不會用這種方法來找自己。

  趕到太尉府,高太尉已經等候多時,程宗揚小心賠了罪,又重重送了一份厚禮,高太尉才容色稍霽,留程宗揚在堂中喝茶。

  當著府里人的面演完戲,高俅屏退家人,直截了當地說道:「朝廷已決意退兵。」

  「太好了!」

  「今晨太乙真宗新任掌教入宮面君,為陛下親上尊號純一真人,并獻玉球寶冊,以及臨安的沖天觀與江州的太乙宮,作為宮中的祈仙之所。」

  「這是什么意思?」程宗揚叫道:「太乙真宗在江州哪兒來的道觀?」

  「太乙真宗道號,一為至尊。除六朝君主王侯,從不授予他人。一旦有此尊號,加上玉球寶冊,便可對教內之事發言。至於江州的道觀,太乙真宗要建一所,難道你會阻止?」

  還真是這回事,別的不說,就沖秋小子的面子,自己也不會阻止太乙真宗在江州建觀,至於送給宋主,多半是場面話,好讓宋主覺得好歹在江州占了塊地,總算沒白打一趟。

  程宗揚一瞬間就明白了藺老賊打的主意。自己讓他給宋主一個臺階下,他倒好,直接拿個尊號加兩座道觀獻給宋主,不但讓宋主能體面撤軍,還給自己拉了個盟友——自從王哲一劍叩天之後,宋國與太乙真宗的關系一直比較僵硬,現在藺老頭藉著江州的勢,親自把宋主一方的勢力請入教內,修復關系的同時,也使他在教中的地位水漲船高。這老家伙真有幾下子,自己本來逼他辦事,結果他事情辦得漂漂亮亮,里里外外的好處也一點沒落下。

  「這老東西,我真服了他了!」程宗揚講了自己的判斷,不禁對藺采泉的手段拍案叫絕。

  「非但如此。」高俅對宋國的局勢比程宗揚了解更多,「太乙真宗雖是宋國第一大宗門,這二十年間,與宮內聯系最緊密的,卻是神霄宗。藺掌教此舉,未嘗沒有卷土重來的意思。」

  王哲時代,太乙真宗與宋國關系僵硬,神霄宗趁勢崛起,隱隱有取而代之的勢頭。藺采泉這一著既幫了程宗揚的忙,又給自己拉了一個盟友,還對神宵宗形成反制,可謂一石三鳥,滴水不漏。

  「撤軍的詔書什么時候能發到江州前線?」

  「以金牌急腳遞傳送,七日可達。」

  「今天是三月十一,那就是三月十八日。」程宗揚道:「太乙真宗的面子可真夠大的。」

  「朝廷財力捉襟見肘,也著實打不下去了。」高俅道:「今日朝會上,賈師憲仍然一力主戰,結果戶部的蔡郎中遞了份賬目,列了近來的開支,單購糧一項就用去二百萬紙幣和一百萬金銖,合計三百萬,幾乎占了往年開支的一半,群臣頓時嘩然。」

  說到底還是糧戰奏效,不顯山不露水就把宋國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太乙真宗只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程宗揚心里得意,臉上笑道:「是罵老賈敗家吧?」

  高俅搖了搖頭,「相反,連陛下都說,若非賈太師推出紙幣,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如今青黃不接之際,常平倉無糧可濟,國中必出大事。」

  「宋主這是保老賈?」

  「陛下要用錢莊,就不能讓賈太師失勢。」高俅冷冷道:「梁師成危矣。」

  程宗揚對宋國政局的變動并不放在心上,只要有宋主和賈師憲的支持,誰得勢誰失勢,跟自己一點關系沒有。

  「干了這么久,今晚可能睡個好覺了。高太尉,一同去看場鞠賽如何?」

  高俅城府極深的表情中慢慢露出一絲笑意,「正有此意。不過先要解決了林沖的事,他在牢里坐了半個多月,也該上路了。」

  「可不是嘛!不過剛才藺掌教的話,我倒有了另一個主意……」

  程宗揚鮮衣怒馬返回翠微園,一路不敢稍作停留。

  劍玉姬的手段自己已經領教過,因為怕她對云秀峰下手,自己特意搬到梵天寺,與云秀峰寸步不離,誰知道她人在臨安,落子處卻在數千里外的建康。只略施小計就險些讓自己和星月湖大營陷入絕境,若不是自己一手操縱的經濟戰超出了劍玉姬的認知,這一仗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回想起來,程宗揚暗自慶幸自己選擇了經濟戰,把真正的戰場放在自己所擅長的領域之中。一場糧戰,把宋國本就虛弱的財政撕得千創百孔,削弱了宋國的戰爭能力,最終在戰場之外逼得宋國退兵。

  如今不僅解除了江州的危機,也把黑魔海出手所可能造成的損失,控制在最小的范圍內。拋去云氏的麻煩暫時不提,這場由自己一手導演的經濟戰,可以說已經大獲全勝,至少有底氣向全力支持自己的孟老大覆命。

  劍玉姬不動聲色地出招之後,就再無動作,程宗揚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她會就此偃旗息鼓。不管是奶媽還是妃子,黑魔海能從宮里弄個活人出來,程宗揚相信,高俅和自己交談的同時,朝議決定撤兵的情報只怕已經放在劍玉姬案頭。無論劍玉姬是繼續拉攏自己,還是著手應對星月湖的反擊,自己都處於危險之中。

  程宗揚之所以選擇翠微園作為自己的臨時住處,好處是別人也許會對自己與高俅的關系生疑,而恰恰是黑魔海不會起疑。因為正是黑魔海命令阮香凝接近高衙內,自己留在翠微園,是想給黑魔海造成一種局勢仍然可控的假像,但劍玉姬會不會中計,自己沒有半點把握。

  為了保證安全,程宗揚把能帶出來的手下全帶在身邊,尤其是金兀術、青面獸和豹子頭,三名獸蠻武士品字型把他圍在中間。這三人不但實力強悍,體格更是活生生的重型肉盾,面且三人半人半獸,兼備一種野獸對危險的直覺,用來防備刺殺最合適不過。

  一路無驚無險地回到翠微園,剛到後院,便聽到一聲巨響,旁邊一間房舍四面窗戶被震得粉碎,噴出一股濃煙。

  俞子元矯健地躍起身,一把扯住程宗揚坐騎的韁繩,擋住他半邊身體。接著金兀術等人往中間一合,像三座肉山嚴嚴實實把他包圍起來。

  「咳咳……」一個人跌跌撞撞從房內出來,渾身衣物被炸得稀爛,臉熏得黑黑的,瞧五官的輪廓,依稀是馮源。

  程宗揚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馮大.法,搞什么鬼呢?」

  「木……木炭的比例大了些……」馮源咳嗽著道:「我……我再試試……」

  「做實驗你裝那么多火藥干嗎?子元!把馮大.法帶到前面洗洗,看看有沒有受傷。」

  「我是玩火法的!什么火能燒到我!哎喲……哪兒來的玻璃……」

  馮源捂著屁股一疊聲地叫痛,俞子元忍著笑扶他到前院處理傷勢。

  程宗揚在後面嚷道:「馮大.法!你要造出來手雷,我就用你名義設個獎,叫馮大.法師獎!每年評一次,專門獎給各行各業的杰出人士!」

  「哎喲……腳上還有一塊……平山!平山!叫平山大獎!我馮大.法不能忘本啊……」

  這個插曲讓程宗揚緊繃的心事一下放松下來,他笑著進了水榭,卻見李師師坐在客廳里,一向柔和平靜的玉臉此時卻彷佛掛著寒霜。

  廳內還有一個婦人,她滿頭珠翠,衣飾華美,卻是跪在李師師腳邊,似乎在央求什么。見到程宗揚進來,她立刻堆起一臉的笑容。

  李師師冷著臉拂袖而起,「家主回來了,你自己跟家主說吧。」

  程宗揚訝道:「她是誰?」

  那婦人道:「奴婢是——」「是一個妓女。」李師師打斷她,帶著一絲譏諷的口吻道:「下面人送來,讓家主消遣的。」

  「是嗎?」程宗揚玩笑道:「哪家掌柜這么有情調?」

  「是秦會之。」李師師似乎不想多理睬那女子,說完便離開水榭。

  死奸臣玩這一出算什么?美色惑主?不知道我程宗揚平生最不怕的就是美人計嗎?

  程宗揚瞧了瞧那婦人,雖然不及阮香琳、阮香凝姊妹美貌,但水蛇腰,桃腮杏臉,打扮得花枝招展,眉眼間別有一番妖冶的風情,不知是哪家勾欄瓦子的粉頭。

  程宗揚走過去道:「起來吧,跪在地上,膝蓋不痛嗎?我就一個商人,用不著行什么跪拜禮。」

  那婦人嬌聲道:「程爺是工部的員外,還兼著戶部的差使,奴婢跪一跪也是應當的。」

  「戶部的差使?我怎么不知道?」

  「宮里剛發的詔旨,戶部新設寶鈔局,陛下親筆點了員外的名字,擔任寶鈔局主事,料想這兩日詔書就該到了。」

  「你消息倒靈通,連我都不知道呢。」

  那婦人笑道:「奴婢一聽說,便趕來給員外道喜。員外面相生得好福氣,將來少不得封妻蔭子,公侯萬代。」

  程宗揚停下腳步,「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婦人賠笑道:「方才師師姑娘已經說了的,程爺當奴婢是下人送來的粉頭便是。」

  「一個粉頭竟然知道宮里剛發的詔旨——你說我信還是不信?」

  「無論爺信還是不信,奴婢今次專是向程爺賠罪來的。不管爺要打要罵,還是要做別的什么……奴婢都甘之若貽。」

  「起來。」

  「奴婢不敢。」

  「我讓你起來就起來!」

  「奴婢——啊呀……」

  程宗揚一把拽住那婦人的衣衫,拉她起身,誰知那婦人往旁邊一躲,卻拉住她的衣襟,手上一用力,把那婦人衣衫拉下半幅。

  那婦人斜倚地上,眉宇間含羞帶怨,妖媚地膩聲道:「爺小心呢……」

  程宗揚喉嚨發乾,愣了片刻,接著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拖到樓上。

  天香水榭是一幢臨湖的三層樓宇,程宗揚把高衙內趕到前院,自占了水榭居住。下面一層是平常會客辦事的場所,因為里面藏著阮香凝這個嬌娃,兩層以上從不讓外人上。

  送上門的肉,自己都不敢吃,這要傳揚出去,還不被六朝的英雄看扁啊。

  抱著這個想法,程宗揚一邊上樓,一邊去扯那婦人的衣物。那婦人妖冶地扭動身體,不但任他扯衣脫褲,還主動搖臀擺乳地往他身上湊。

  華麗的衣衫裙釵一路掉滿樓梯,待上了樓,那婦人已經被剝得像只白羊般,光溜溜一絲不掛。程宗揚把她往坐榻上一丟,然後解開衣物。

  那婦人倚在榻上,雙條粉腿并在一處,斜著身擺出妖媚的姿勢,一邊用半是驚嘆半是妖媚的口氣道:「爺的身子好壯呢。」

  「壯不壯,干過才知道。」程宗揚在她臉上扭了一把,「送上門的粉頭裝什么嫩呢?」

  「奴實心實意……給爺賠罪……啊呀……求爺放過奴婢一家……」

  這句話剛出口,那年輕人忽然停住動作,兩眼冷冷盯著她,森然道:「你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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