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靠近太泉古陣,程宗揚漸漸感覺到一股難以名狀的氣息,前面那個地方自己仿佛無比熟悉,又無比陌生。
整個太泉古陣呈圓形,數百塊巨大的巖石毫無規則地散布在數百丈范圍內,形成一個參差不齊的陣型。那些巖石不知經過多少歲月,已經風化大半,但殘留的部分依然需要仰望才能勉強看到頂端。
遠遠看到前面黑壓壓的人群,程宗揚不由張大嘴巴,“這是趕集的吧?”
一天時間,鎮上便涌進數百人,大多數都和涼州盟一樣,在太泉古陣旁邊扎下帳篷,把個荒僻的蒼瀾鎮擠得熱鬧異常。
武二郎左顧右盼,“入口在哪兒呢?”
徐君房道:“太泉古陣乃是上古仙人所居,陣法玄奧異常,兩塊巖石之間都是門戶,進去倒是容易,出來卻難。”
程宗揚道:“每個門戶進去的位置不一樣嗎?”
徐君房贊道:“公子有見地!正是如此!即使兩門相鄰,進去之後也可能天差地遠。”
程宗揚抱著肩想了半晌,“既然每個門進去都不一樣,就算有幾百個門,這么多年你們也該摸熟了吧?”
徐君房苦笑道:“要不說太泉古陣玄奧異常呢?太泉古陣五天一開,每次開啟,這些門戶的位置都會變化。誰也說不準進去會是在哪一處。”
巖群周圍已經聚集了近百人,一眼望去,那些人便有不少實力強橫之輩,人數雖多,卻聽不到什么聲音,彼此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各自戒備,都靜悄悄等待著古陣開啟的時刻。
程宗揚道:“平常人都這么多嗎?”
徐君房頭搖得撥郎鼓似的,“平常一個月有七八起就不錯了。我在蒼瀾住了這么些年,還是頭一次見有這么多人。咦?誰把馬都帶進來了?”
程宗揚抬眼看去,只見遠處一群人強馬壯的好漢,正是包括鐵馬堂在內的涼州盟。最前面一個臂纏彩帶的艷麗女子,這會兒正冷冰冰盯著太泉古陣。
蕭遙逸笑道:“武二,那位好像就是你沒見過面的老熟人呢,沒想到會是個女的……咦?武二呢?”
武二頭一縮,早躲得沒影了。
除了徐君房,眾人都騙過人家羊肉吃,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打照面,趁對方還沒發現,趕緊調頭回來。
巨石另外一側只有兩個人,卻是一對花枝般的女子。那兩女一頭銀髪束在白玉冠中,身上穿著墨黑的皮衣,無論容貌、衣飾都仿佛同一個模子中刻出來的一般,卻是一對標致的孿生姊妹,讓蕭遙逸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兩女這會兒正肩并肩,美目緊盯著門戶,對周遭的情形不聞不問,似乎陣中有什么令她們一定想要到手的東西。
“世上之大果然無奇不有,”蕭遙逸眉飛色舞地說道:“這對姊妹不僅生得一般無二,偏生還貌美如花,圣人兄……咦?圣人兄呢?”
這回輪到程宗揚躲得沒影了,這對姊妹武二和小狐貍沒見過,卻是自己的老熟人——龍宸的殺手,虞白櫻虞紫薇這對姊妹花!沒想到她們兩個也來了。
繞過兩女的視線范圍,程宗揚才鉆出來,一臉慎重地說道:“情形有些不對啊。”
蕭遙逸道:“哪里不對了?”
“一是人多得蹊蹺,二來女人領頭的太多了些。”程宗揚悄聲道:“通常女子領頭的十起里未必有一起,這會兒就有四五起勢力是女子領頭了。”
武二郎這會兒也悄沒聲地鉆出來,撇撇嘴道:“女人領頭,屁事不成。”聽到小紫懷中的雪雪一聲咆哮,武二連忙道:“丫頭,我可沒說你!”
小紫笑道:“那就是說蘇荔姊姊嘍?”
武二壓低聲音道:“丫頭,你放二爺一馬,算二爺承你的人情,回頭二爺肯定報答你……”
蕭遙逸看著周圍,訝然對程宗揚道:“有這么多嗎?”
說話間,身後傳來一陣疾風暴雨般的鐵蹄聲,接著一群漢子簇擁著一個女子疾馳過來。那些漢子披著羊皮袍,赤裸著一側肩膀,頭髪都有剃過的痕跡,不少人耳垂還留有耳洞。舉止剽悍,尤其是他們所乘的馬匹,比鐵馬堂的駿馬幾乎高了一頭,雖然人數比涼州盟少了一半,氣勢卻更勝一籌。
蕭遙逸臉上的嘻笑不翼而飛,神情變得慎重起來,輕聲道:“是胡人。”
程宗揚稀奇地說道:“他們能怎么穿過六朝,趕到蒼瀾來的?”
“多半是走海路,從晴州繞過來的。”蕭遙逸道:“這回熱鬧了。”
看到小狐貍眼中涌動的殺意,程宗揚扛了他一下,“少找事!”
騎隊前方的女子戴著一副面紗,只露一雙眼睛,她目光掃過程宗揚和武二,然後落在蕭遙逸身上,彎巧的眉毛挑了挑,毫不掩飾地對這個紈绔氣十足的小子流露出一絲鄙視。
蕭遙逸身上的殺氣潮水般退去,接著抬臉甜甜一笑,整個人變得像隻純良的小白兔,還是沒牙的那種,只不過這家伙一邊笑一邊還模仿那女子的動作揚了揚眉毛,挑逗的意味連瞎子都能看出來。
那少女美目頓時迸出怒火,勒住馬匹,就要找這個登徒子的麻煩。程宗揚趕緊把小狐貍扯到一邊,免得還沒進太泉古陣就跟人打起來。
再繞過一塊巨巖,便聽到朱老頭的聲音,“大爺不是給你們吹,這地界大爺走過沒有一千趟也有八百趟!跟你們這年紀的時候,大爺哪次來不是左邊一口袋金子,右邊一口袋銀子地往外搬?”
朱老頭攏著手蹲在巖石邊,幾個年輕人嘻嘻哈哈聽他吹牛,有個年輕人拍了拍他的腦袋,“老頭,你就吹吧。還一口袋金子——你背得動嗎?”
朱老頭不服氣地說道:“大爺年輕時候可壯著呢。”
幾個年輕人都笑了起來,“這老頭真能吹。”
程宗揚認出那幾個是瑤池宗的門人,不由暗地里直咧嘴,如果那幾個家伙知道死老頭手上還沾著他們長老的血,恐怕連屎都能嚇出來。
遠處有人叫道:“時辰快到了!仙子說了,不再等瑤長老,咱們先進去!”
那幾個年輕人應了一聲,連忙離開。
程宗揚過去道:“老頭,跟他們閑扯什么呢?”
朱老頭擤了把鼻涕,“一個壞消息,還有個壞消息,你先聽哪個?”
“我一個都不聽,憋死你!”
程宗揚還未開口,腦中忽然一陣眩暈,腳下的太泉古陣似乎轉動起來。
陽光下,薄霧漸漸散去,露出一片帶著露珠的草地。
武二郎坐在草地上,使勁搖了搖腦袋,頭一個叫道:“日怪了!大半夜的,哪兒來的太陽!”
蕭遙逸對周圍的異象不理不睬,扯住朱老頭的袖子道:“岳帥在太泉古陣?誰說的!”
徐君房一副胸有成竹地模樣侃侃言道:“太泉古陣又稱別有洞天,陣中自有日月。程公子,此地便是太泉古陣的第一層。”
程宗揚坐在地上,嘴巴張得大大的,看著旁邊一隻鋼鐵怪獸。
眾人腳下的草地并不是泥土,而是一片帶格子的水泥地磚,翠綠的青草從空隙中生出,滿目芳綠。
旁邊的鋼鐵怪獸有著深黑色的外殼,兩隻巨大的眼睛足有鐵鍋大小,鼻子高高隆起,鼻孔中有著螺旋狀的扇頁。它長大的身軀伏在地上,身下沒有腳,卻有兩排輪狀物。
武二郎湊過來,“這是什么玩意兒?”
徐君房道:“這是太泉古陣的絕代妖獸:九天玄獸——蛻下的殼。里面是空的。這種玄獸身長數丈,力大無窮,壽命可至千年。徐某曾見過一隻,蛻殼時聲如雷霆,天地變色……”
程宗揚打斷他的滔滔不絕,“這是汽車。”
雖然與自己記得的汽車相差極大,程宗揚仍一眼認出這是一輛汽車。它比一般的汽車大了兩倍,輪子也不是四隻,而是八隻,盡管如此,它仍然是一輛貨真價實的汽車。
“汽車?”武二郎道:“這東西還能喘氣?”
蕭遙逸道:“咱們這會兒在什么地方?”
徐君房剛才被他打斷,正沒面子,聞言精神頓時一振,搶道:“當然是九天玄獸的獸穴所在!此地的守陣力士不僅兇強霸道,而且對獸殼視若性命,曾有一位六級修為的高手對這些獸殼動了覬覦之心,結果被數十力士圍攻,力竭身死,其狀甚慘。”
見眾人聽得入神,徐君房滿意地一笑,溫言道:“不過有徐某的河圖護身,便是遇上守陣力士也自無妨。只要不碰觸這些獸殼……”
還沒說完,武二就手賤的摸了一把,徐君房慘叫道:“武爺!這東西萬萬摸不得啊!”
武二郎手掌剛放上去,車內立刻響起一聲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嘯。接著遠處傳來一陣“嗚嗚”的警報聲,朝這邊飛速趕來。
徐君房叫道:“快跑!這里的守陣力士銅頭鐵額,無人能敵!”
程宗揚喝道:“武二!把後輪抬起來!”
武二郎溜到車後,雙臂用力,硬生生把後輪抬起尺許。
警報聲戛然而止,接著幾個高大的金屬物體出現在視野中。那是幾個人型機械,銀白色的外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頭上兩隻閃著紅光的眼睛不住轉動,掃視周圍的動靜。
看著那些機械守衛越走越近,眾人都屏住呼吸。突然雪雪大聲吠叫起來,包括程宗揚在內,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只恨進來之前怎么沒把這條小死狗給燉吃了。
這會兒車輛的警報聲已經停止,那些機械守衛對雪雪的叫聲恍若未聞,毫無波瀾地與眾人擦肩而過,消失在停車場的另一端。
眾人都鬆了口氣,徐君房眉飛色舞,“徐某說得如何?有徐某的護身符,在陣內百邪不侵!”
程宗揚圍著車輛轉了一圈,將近一人高的車門找不到任何把手的痕跡,他索性拔出長刀,重重斬在玻璃上。以他現在的修為,這一刀斬下,連巖石也能砍進半尺,那層看似單薄的玻璃卻只綻開一道裂縫。
程宗揚連斬數刀,從玻璃上砸出一隻拳頭的小洞,然後伸手進去一撥,沉重的車門輕巧地向上滑開。
車內基本沒什么裝飾,但車內的座椅是自己見過最好的。奶白色的皮革柔軟而充滿彈性,坐上去就像被一個光溜溜的大美人兒抱著一樣,舒適無比。
雪雪從小紫懷里探出頭來,好奇地打量著這輛汽車。小紫一手撫著雪雪,一邊眨了眨眼睛,程宗揚看到她的目光,搖頭道:“跟我見過的不太一樣。”
車內駕駛席、方向盤、檔位、儀表盤一應俱全,但尺寸比自己見過的大了許多,差不多是房車的形制,但里面的結構明顯是轎車。
當程宗揚撬開方向盤下的護板之後,那些熟悉的電路使他鬆了口氣。除了體積和外型,這輛車與自己見過的車輛似乎并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眾人都一臉稀奇地看著程宗揚的操作,武二郎忽然叫道:“亮了!亮了!”
本來空無一物的儀表盤出現一道投影,用柔和的白色光芒勾勒出各種圖形和印跡——那些文字是程宗揚從來沒有見過的符號,但儀表盤上的數字,卻是自己熟悉的阿拉伯數字。
程宗揚一手搭在方向盤上,閉上眼想了半晌,忽然道:“老頭,你說岳帥在太泉古陣里面?”
朱老頭道:“是瑤池宗的人說的,眼下都傳開了。不過各種說法都有,有人說在太泉古陣見到武穆王岳鵬舉,在陣里躲了十幾年。有人說他其實不在這兒,但這兩個月會在陣中出現。還有說在陣里見到的其實是他的墳,人早就死了。”
蕭遙逸繃著臉道:“我們怎么沒聽說?”
小紫道:“因為消息是從北邊傳開的。”
一語點醒夢中人,這次來的都是北三朝和晴州的勢力,甚至還有塞外牧族,晉宋兩國沒有聽到絲毫風聲,消息來源只可能是由北向南。
程宗揚有點頭痛地拍了拍腦袋,“這回麻煩了。”
武二郎道:“啥意思?來的都是什么人?”
“聽到風聲就拼了命要來太泉古陣找岳帥的會是什么人,那還用問嗎?”程宗揚禁不住抱怨道:“小狐貍,我說你們那岳帥也太鳥了吧?這才第一撥就來幾百號人馬,他到底惹多少仇家啊?”
蕭遙逸沒有理會他的抱怨,眼睛閃閃發亮地說道:“看來這次我來對了。太泉我要仔細走一走!”
徐君房勸道:“蕭公子,這太泉可不是小地方,單是第一層就有蒼瀾鎮兩倍大,想找一遍,沒有幾個月工夫可下不來。”
蕭遙逸一眼掃過,將此地的方位牢牢記下,一邊道:“徐兄說這里是九天玄獸的獸穴?”
徐君房還未答話,便聽到程宗揚道:“是停車場。”
程宗揚扶著方向盤,臉上露出奇特的表情。視野所及,整片空地上停滿各式各樣的車輛,一眼望不到盡頭。雖然不知經過了多少歲月,這些車輛卻像剛剛停放在這里一樣,沒有任何時光的痕跡。
程宗揚心里不知是慶幸還是失望,當初看到朱老頭手里的高壓包,他曾猜想過太泉古陣會是自己那個時代的遺留。但如果真是面對一座空無一人的城市,程宗揚很難想像自己面對著一切都成為過眼雲煙的時代痕跡會無動于衷。
這會兒坐在一輛三分熟悉七分陌生的汽車上,程宗揚終于可以安心下來,知道自己那個時代并沒有毀滅。正如自己所見到的六朝是扭曲的歷史一樣,太泉古陣所呈現出的,是一個扭曲的未來。這座城市沒有自己認識的人和事,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超時代物品。
長久的期待化為烏有,長久的忐忑也隨之消失。程宗揚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不再患得患失,終于能用一種旁觀者的角度來探尋這個未知的世界。
“岳帥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現在還不清楚。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先找到赤陽圣果。”程宗揚道:“朱老頭,你那個燈泡和高壓包在哪兒揀的?”
朱老頭脫下一隻鞋,合在手中念叨幾句,丟到地上,然後朝著鞋尖的方向一指,“那邊!”
旁邊五個人黑了四張臉,只有徐君房又驚又喜,“朱先生的卜筮之術與徐某大有淵源,不知是哪位師叔所授?”
朱老頭樂得直抹鼻涕,“你也是丟鞋派的?左腳還是右腳?”
程宗揚沒理會兩個大忽悠的瞎扯,叫道:“上車!我帶大家兜兜風!”說著他打開前排的車門,“死丫頭,你坐這兒!”
小紫抱著雪雪上了車,接著眾人一擁而入。
徐君房道:“這椅子還真軟啊。程公子,咱們走的時候搬一個回去成嗎?”
蕭遙逸道:“武二!屁股往那邊讓讓!你一個屁股頂我們仨了都!”
武二道:“兜啥風啊?難道這玩意兒還能飛?”
朱老頭道:“大爺可飛過!那次跟小程子一飛好幾十里……”
程宗揚掛上檔位,然後一踩油門,眾人的叫嚷戛然而止。
雖然不認識儀表盤上的符號,但從提速的順暢和快捷中,程宗揚意識到車輛并不是用汽油作燃料,而更接近于電能。這樣龐大的車體,操縱的靈活性遠遠超乎自己的想像,車輛就像在水上滑行一樣穿過停車場,行駛平穩異常。如果不是窗戶的破洞進風,車內聽不到任何噪音。
一年多來最常用的交通方式只有兩條腿步行,平常最頂級的代步工具也就是連個像樣的減震裝置都沒有的豪華馬車,讓程宗揚無比懷念自己以前騎過的自行車——汽車自己連做夢都不敢想。
這會兒駕駛著一輛龐大的轎車,眼前是一條筆直寬闊的道路,而且整條路只有自己一輛車行駛——和現實比起來,自己的美夢實在太寒酸了。
武二緊緊抓著程宗揚的座椅,喘著氣道:“這玩意兒居然會動?”
蕭遙逸使勁伸長脖子,望著前方,“夠快的啊!圣人兄!”
徐君房死死靠在座位上,臉色煞白,“太……太快了……”
朱老頭攀著車窗往外看著,一邊發出“哎喲!哎喲!”的驚嘆。
車輛剛駛出停車場,徐君房突然大叫一聲,“不好!此處乃大兇之地!”
程宗揚望著眼前筆直的公路,愕然道:“兇地?哪兒兇了?”
徐君房道:“天生煞地,寸草不生——入太泉的人都要避開這些兇地,不然必有後患!”
程宗揚一邊加擋提速,一邊道:“是你師傅說的?”
徐君房露出一絲尷尬,忙道:“吾師鬼谷先生倒是提過那都是一派胡言,只不過大伙都這么說,徐某也是提醒公子一下。”
整條公路就像當建成一樣,陽光下滿目皆新,但上面空蕩蕩沒有任何車輛,仿佛一條巨龍延伸到視野盡頭。
“坐穩了!”
程宗揚一腳把油門踩到底,車輛斗然加速,眾人身體往後一仰,發出一片驚呼,片刻後回過神來,都擠到窗戶邊,貼著玻璃往外看。
“怪了,從外往里看黑漆漆的,從里往外看倒是亮堂堂。”
“貼的太陽膜,防曬的。”
徐君房瞧了一眼,就趕緊閉上眼,“太……太快了……我瞧著都眼暈……”
“別閉眼,往前邊看,要不然你暈車暈得更厲害。”
徐君房眼剛睜開就又緊緊閉上,“不成!我透不過氣……”
程宗揚找了下按鈕,車窗滑下半尺,一陣強風頓時涌進車內。
蕭遙逸興奮的把手伸到車外,感受著指間呼嘯而過的氣流,“這比馬可快多了!圣人兄,咱們把這個東西搬回去吧!”
“行啊。你先從江州修條水泥路到蒼瀾,到時候我開車送你回去。”
蕭遙逸怪叫道:“開什么玩笑?從江州修條水泥路到蒼瀾?整個六朝全開成水泥窖也不夠啊!”
小紫美目異彩連閃,“拆開一塊一塊運到江州,再拼起來,好不好?”
程宗揚嚇了一跳,“不好!拆開容易,想拼回去,我可沒這個本事!”
小紫皺了皺鼻子,“程頭兒,你好沒用。”
程宗揚嘿嘿一笑,“說不會就不會——你激我也沒用。”
路旁閃過一隊騎手,馬背上的漢子回頭一看,立刻驚叫道:“九天玄獸!快走!”
蕭遙逸哈哈大笑,武二郎更是臭屁的吹起口哨,讓那些發現車上有人的漢子險些從馬上掉下來。
車外的景物飛速掠過,視野所及,除了寬闊平坦的公路,就只有路旁茂密的叢林,偶爾有幾處房屋,也早已被尋寶人搬掠一空,連磚石也被拿走,只剩下看不出模樣的殘垣斷壁。
從周圍的跡象來看,程宗揚猜測,所謂太泉古陣的第一陣,很可能是進出城市的門戶,雖然面積遼闊,但是以大片大片的綠地為主,真正有價值的住宅區和商業區恐怕都在下面幾層。
程宗揚不再浪費時間,問道:“第二層的入口在哪里?”
“順著兇地直走就是,”車窗打開,被涼風一吹,徐君房的臉色好了許多,“從九天玄獸的獸穴到入第二層的龍洞,差不多有半日的路程。那龍洞長近二十里,打著火把要走半日,最是兇險……”說著他嘴巴忽然張成O型,目瞪口呆地看著前方一個巨大的隧道入口。
“徐老板,是這里吧?”
徐君房幾乎傻掉,“怎……怎……怎會如此之快……”
“半日的路程頂多六七十里,”程宗揚看了眼儀表盤,“我這會兒都快開到二百邁了,六七十里還不是分分鐘鐘的事?”
徐君房驚嘆道:“難怪古人稱九天玄獸能日行千里,果不其然!古人誠不我欺!”
程宗揚打趣道:“古人沒告訴你九天玄獸吃什么?”
“這你可問對人了!”徐君房道:“吾師鬼谷先生曾言,九天玄獸覓食時需掘地數百丈,吞食地下的石中之油。”
程宗揚笑容僵在臉上,徐君房的話雖然不靠譜,卻提到了最關鍵的兩個字,難道他口中的鬼谷先生,也與自己有相似的經歷?
程宗揚沒敢在隧道內飆車,先略微減速,然後打開車燈,怪獸般的巨型車輛呼嘯著闖進隧道。
隧道長得仿佛沒有盡頭,雪亮的車燈映出隧道內各種反光標志,不時還能看到途中散亂的白骨。
幾名漢子正打著火把在黑暗的洞窟中前行。忽然身後傳來一陣轟鳴聲,接著兩道刺眼的光線直射過來。眾人急忙遮住眼睛,驚慌失措地往旁逃開,喊叫道:“風緊!扯呼!”
時速接近一百公里的車輛帶著一股狂風卷過,撲滅了眾人的火把。眨眼間那車輛已經駛出數十丈,剩下一群驚魂未定的漢子面面相覷,不知道方才撞上了什么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