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景對程宗揚的擔憂不以為意,“那就再拿回來。”
程宗揚又想揪頭髮了,他實在不好開口,那里面存了不少不能拿出來讓人看的東西,萬一被人看到,自己可就創造了六朝艷照門第一男主的光榮歷史紀錄。但這會兒木已成舟,他只能祈禱那隻攝像機千萬別被人發現,即使被發現,也不要有死丫頭那種聰明到變態的家伙,能摸索出來怎么使用。
這會兒潁陽侯的車輿多半已經駛進洛都,自己再著急也是白搭。程宗揚只好拋開擔心,“奇怪,今天算是趕巧了,潁陽侯入宮,襄邑侯也入宮,難道宮里發生了什么事?”
盧景道:“如果有大事發生,遲早會傳出來。”
程宗揚思索片刻,忽然道:“我們在漢國官方有沒有人?”
盧景和斯明信同時搖頭。
“這樣不行,消息太不靈通……”程宗揚想了一會兒,然後道:“現在咱們怎么辦?”
三人原本計劃好分頭行事,結果盲眼的胡琴老人不在,潁陽侯和襄邑侯先後入宮,好不容易抓了個襄邑侯的親信,結果是個死士。折騰這么久,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得到。
斯明信道:“回。”
襄邑侯遇刺的消息已經傳開,新任的洛都令立即派出人手,在洛都十二座城門前都設置了關卡,由北軍士卒逐一盤查來往的行人。與此同時,執金吾的緹騎也四處出動,大肆捕拿刺殺襄邑侯的人犯。
這樣的盤查當然難不住程宗揚等人,他拿出宋國官方出具的文牘,驗明本人無誤,便順利入城。盧景還是裝成乞丐,除了被人不耐煩地推搡幾把,倒也沒有人來為難他。至于斯明信,程宗揚原以為他會使出什么神出鬼沒的手段讓自己大開眼界,沒想到這位晴州第一殺手老老實實取出一份路傳,上面的身份是陽泉暴鳶,一名從秦國遠游來的學子。
“還真有姓暴的?”程宗揚笑道:“我還以為是編的呢。”
斯明信陰沉著臉道:“撿的。”
盧景道:“一張紙而已。老四還拿著它去過皇圖天策呢。”
“藝哥不也是在皇圖天策上過嗎?”
“沒錯。他們兩個是同年。不 過那時候老四和老三整天打架。”盧景笑嘻嘻道:“老四被打得可慘了。”
斯明信面無表情地說道:“他們人多。”
盧景一點都不留情面,“那是老三人緣比你好。再說了,就算單挑你也打不過他啊。”
斯明信默然不語,眼中卻露出一絲黯然。接著,盧景笑容也變得苦澀起來。
程宗揚本來只是好奇,沒想到一時口快,觸動了兩人的傷心事——在星月湖剩余的七駿看來,如果不是他們鬧得不可開交,謝藝也不會孤零零死在南荒,身邊連一個兄弟都沒有。江州之戰後,斯明信、盧景和蕭遙逸果斷交出兵權,也不乏引疚的成份。
“咦?”程宗揚四處看著,想找個由頭岔開話題,卻看到一名書吏在街頭一塊木板上寫著什么。
漢國極少張貼告示,通常會在街頭豎一塊木板,由書吏當場書寫。此時書吏寫的就是襄邑侯遇刺,行兇者被一網打盡,同時追捕余犯。但程宗揚在意的是另外一塊木板。
那同樣是一份官府出具的告示,剛寫完不久,墨跡尚新。上面用嚴厲的口氣指責有人私自闖入襄邑侯的菟苑,盜竊財物,被襄邑侯的門客人贓俱獲,報官懲處。新任的洛都令對于這樁自己剛上臺就接手的案子十分重視,下令嚴查。經過一夜的追索,抓獲私闖菟苑的罪犯——包括主謀、同謀、包庇者在內,共一百余人,按律全部問斬。而事情的起因,僅僅是因為一名路過的胡商,在苑中打死了一隻兔子,被襄邑侯的門客抓到。
這份告示背後所透露出來的襄邑侯的飛揚跋扈,讓程宗揚目瞪口呆。他知道漢國的外戚勢力極大,卻沒想到會大到這種地步。而新任洛都令的雷厲風行,也讓程宗揚大開眼界。僅僅因為一隻兔子,就一口氣處斬逾百罪犯,比起寧成也不遜色。但寧成是對當地豪強下手,這位新任的洛都令卻是狂拍豪門的馬屁,既討好了襄邑侯,又拿平民的性命給自己樹威。
他終于知道那座鎮子為什么一夜之間就人跡全無,除了處斬的上百人以外,鎮上一多半居民都因為此案被關入牢中,嚴加盤查追問,剩下的也逃散一空。
“真的是兔子嗎?”程宗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書吏看了他一眼,斥道:“是襄邑侯的兔子!”
程宗揚趕緊閉嘴,萬一惹上麻煩,把自己扔到黑牢里蹲幾天,
那可太冤了。
書吏沒有再理會他,寫完緝拿刺客余黨的告示,然後甩盡墨汁,把毛筆簪在冠側,叫來兩名嗇夫,讓他們向民眾解釋告示的內容。
三人沒有多留,看完告示便即離開。
回到鵬翼社,盧景與斯明信叫來蔣安世,布置社中事務,還有萬一出事時的退路。程宗揚則把敖潤、馮源、富安和高智商叫到一處,先問道:“大伙在洛都有沒有什么門路?”
眾人齊齊看向富安。
富安道:“咱們在漢國人生地不熟的,不過宋國在洛都設有驛館,館里的都頭是禁軍出身,以前當過太尉的親兵,在這邊多少有點門路。”
程宗揚道:“我去見見他。老敖,把咱們帶的東西,還有錢銖都收拾一下,這幾日我要用。”
“成!”
富安道:“程頭兒,你找他什么事?我先去給他透透風。”
“打聽一下漢國朝廷的情形,最好能知道誰敢收錢又能辦事的。”
高智商道:“那找他幹嘛?找老馮啊!”
“誰?”
“馮子都啊。我們昨天剛喝過酒。漢國最有權的就是大司馬大將軍霍子孟,老馮是霍大將軍最親信的家奴——名頭有點不好聽,可面子大得很。洛都人都知道,霍家的馮子都,呂家的監奴秦宮,連一般的官員都要巴結。”
程宗揚想起襄邑侯車輿旁那個俊俏男子,原來是和馮子都同樣的身份,“你們都混到一塊兒喝酒的地步了?”
“我不是帶了幾壇內府流香嗎?老馮喝得眼都直了,還跟我說,明天就跟霍大將軍告假,去游冶臺玩上十天半月。”
“小心把牛皮吹破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