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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你不是唯一的幸運兒

  塑形之術,需要在內視的基礎上運行神氣,并以心像自觀形容,清晰感應到自己的皮膚、皮下組織、骨骼和肌肉、甚至每一根血管和神經的位置及變化。塑容可以微調面目,但不可能亂調,須在自身情況允許的限度之內,并非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肌體組織輕微的移動,就會構建出不同的面部輪廓,這種位移要貼近自然,仿佛就是在重新生長。柯夫子大約捏了一個半小時,也講解了這么長時間。

  華真行雖然閉著眼睛,但是能看得見,鏡中自己的面孔與那個稍顯陌生的輪廓漸漸完全重合。當聽見柯夫子說:“好了,可以睜開眼睛了。”他趕緊睜眼,卻發現鼠標墊不知何時已放了回去。

  華真行摸出手機卻發現屏幕打不開,提示面容識別失敗,又輸入密碼才成功。怎么說呢,他此刻的相貌與原先的自己很相似,卻變得成熟了不少,就像他本人失散了多年的親哥哥。柯夫子又問道:“感覺是不是更有正氣?我也只能盡量塑容到這個程度了。”

  其實華真行的感覺有點別扭,他要時刻內收神識維持這張臉,對體力和精力都有持續的消耗,但這種消耗很微弱,哪怕維持大半天也沒問題。可是只要將神識一收,隨著氣血的自然運行,他的面容又會緩緩變成原來的樣子。

  華真行由衷贊道:“多謝傳授絕技!您老真厲害!”

  柯孟朝一擺手:“小術而已!因為今天你是第一次塑容,所以我親手幫你調整,還用了這么長時間。你要記住我剛才的每一個步驟,以后自己塑容,要做到快速而自然。我方才說的注意事項,你也一定要牢記在心。”

  塑容術是有限制的,根據一個人先天的條件做出調整,因此幅度不可能很大。比如華真行可以塑容成此刻的模樣,但絕對不可能把臉變成夏爾那樣。

  塑容術改變的只是外貌,甚至可以騙過面容識別軟件,但施術者不可能真正變成另一個人,而且還有聲音、體態等其他信息可供識別。

  而且它還有一個潛移默化的影響,如果長期使用并維持同一種塑容形象,久而久之習以為常,自我意識中就是這幅面容,那么本來面目也會漸漸長成塑容后的樣子。假如不想這樣,那就不要去經常使用它,只把它當做一種臨時的手段。

  塑容的另一個限制,就是必須記清楚調整某個面孔所有的細微步驟,否則下一次再來,可能就會把面容變成另一個樣子,急切之間無法調整到位。

  華真行點頭道:“我都記住了,多謝夫子!這一手本事,能讓人的本來面目漸漸長成塑容后的樣子,假如用以整容,那就是最高明的手術了。”

  柯孟朝卻搖頭道:“你太想當然了,所謂塑容術并不是我為你施術,其實是你自己在施術!換做一般人,有你現在的本事嗎?”

  華真行:“好像是沒有,得練!”

  柯孟朝:“這正是我要告誡你的,接下來的話一定要記清楚。”

  華真行:“您說,我聽著呢。”

  柯孟朝:“你方才體會了元神心像,假如我不說,你自己能體會嗎?”

  華真行很認真地想了想,這才點頭道:“能,我覺得修煉到這個地步自然就能!”

  柯孟朝:“這就是養元術第三層功夫自然具備的境界,不論修煉什么秘法,只要修出元神都是類似的身心境界,古時亦稱三境。可是方才的塑容術,假如我不教,你自己你能會嗎?”

  這個問題可得好好琢磨一番。華真行現在已經學會了,但還需要熟練一番才能掌握。塑容術只是個看似很簡單的小技巧,他只要知道其中的原理并熟悉每一個步驟即可,柯夫子教他也只花了一個半小時。可是柯夫子不教他的話,他能無師自通嗎?

  養元術修到第三層便知心像,理論上已經有了掌握塑容術的基礎,但塑容術還是需要有人教的。這有點像華真行剛剛見識的那處秘境,秘境中沒有樓房,假如當初有人教那里的居民蓋樓房,他們也應該能學得會。

  而華真行思考得更深入,假如自己沒有學過塑容術,有一天突發奇想企圖微調面容,然后可以換一個身份行事,能不能成功?他可能需要琢磨很久,逐步嘗試才能找到真正有效的辦法,而且在這個過程中有很多失誤難以避免。

  比如把自己的臉給捏壞了、很多注意事項事先不知道、每次捏出的面容都有差別。哪怕所有步驟都成功了,卻沒人告訴他其中的講究,本來面目漸漸就變成了塑容后的樣子……全憑自己琢磨的話,有太多彎路要走、太多經驗要總結。

  良久之后華真行才答道:“我或許根本想不到還能這么玩,就算想到了,恐怕也琢磨不出來,就算琢磨出來了,也很難做到這么完美,有很多講究并不清楚。

  有很多事情,不管你怎么嘗試,失誤了之后才會知道后果,但現實不會給你那么多失誤的機會。我們現在知道了正確的結果,是已經有前人付出了代價。”

  柯孟朝:“這正是我要告訴你的!在你的夢里,將養元術納入到義務教育向全社會推廣,這我不反對。它雖以術為名,其實是一套根本法訣,旨在鍛煉身心境界。但是塑容術便是真正的術用了,不能這樣傳授,更不可輕易傳授,必須有所限制。”

  華真行點頭道:“您老一說我又想起來了,在我的夢里,養元術是義務教育,但是依托于養元術境界的鍛煉出的種種特殊能力,則是專門培訓的。學習那些能力需要簽保密條款、有禁止性規定,還要登記備案接受監督。”

  柯孟朝:“嗯,推演得還挺詳細!老楊應該告訴過你,大道自賓自化、小術慎之又慎。”他往樓下的方向瞟了一眼,“董律師來了,我先給你拍張證件照。”

  拍證件照也簡單,拿一張純藍色的床單掛在墻上做背景,楊老頭用一部數碼相機拍了好幾張備選。然后華真行才收起神識控制開始揉臉,第一次塑容既不適應也不熟練,先用了一個半小時才把臉弄好,至少還得用十幾分鐘才能恢復本來面目,否則會傷著臉的。

  趁他揉臉的工夫,柯孟朝又叮囑道:“董律師不知道你就是風自賓,你如果不想讓他知道,就不必讓他知道。叫他來,是讓他去辦收購土地的手續,還需要在本地以及海外注冊一系列的公司。

  這些事務性的東西,你要了解其中的程序,不能被人蒙了,但用不著都自己做,這世上本就有各種專業人士。但你有什么要求和想法,就直接提出來或說出來,專業人士就是要設法滿足這些要求的。”

  華真行:“我明白了,您老還有什么吩咐?”

  柯孟朝:“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算高手了?”

  華真行:“在您老面前哪能稱高手?”

  柯孟朝板起臉道:“別凈說捧我高興的話,假如不在我面前呢?”

  華真行有些靦腆道:“那,那也算是高手了吧,小小高手。”

  柯孟朝:“你確實已能常人所不能,但有一點必須要牢記,你并非唯一的幸運兒。所以無論在什么時候都不可掉以輕心,不要以為自己的能力別人就沒有。就比如說那位丁老師吧,你以前并不認識他,假如碰到了,也想不到他是那樣一位高人。”

  華真行:“您的意思是說,在非索港這個地方還有很多奇人異士?”

  柯孟朝:“天下很大、人很多,有時候就算碰到了你也不知道,甚至都想不到。”

  華真行:“我會注意的,還有呢?”

  柯夫子自問自答道:“最后還有一句交待。你覺得自己修成了養元術,有了特異之能,能憑這些解決所有的問題嗎?不能!無論什么奇門異術,都取代不了世間正道。

  就比如說非索港吧,哪怕你能從一個袋子里取出源源不斷的餅和魚,也改變不了這里的人,更不能讓世界變成你想要的樣子。”

  華真行很認真地點頭道:“嗯,受教了!”

  拍完照取了指模備用,柯孟朝又打開那個裝著莊園轉讓手續的檔案袋道:“該簽字的地方都簽好,簽茵文,就用風自賓的東國語拼音吧……用左手,能記住現在用的筆跡嗎?”

  華真行:“假如不刻意改的話,我左手就是這個筆跡。”

  華真行左手會寫字,但他不是左撇子,這是楊老頭從小就讓他練的。左手耍刀、左手開槍也就罷了,華真行搞不明白為什么還要讓他學會左手使筷子、左手臨貼,如今倒是恰好用上了。

  華真行揉著臉和柯夫子一起下樓的時候,已經恢復了本來面目,只是覺得臉上還有點微微發麻、表情有點不太自然。董律師看見華真行,微笑著點頭打了聲招呼,而華真行覺得董律師的表情更不自然,在大多數場合就像個工具人。

  這里很少看見在這種天氣還穿西裝的,而董律師就穿著一身深色的西裝,顯得人很端正很精神,很有職場精英的范。但他沒有打領帶,淺色襯衫的領口也是敞開的。董律師名叫董澤剛,很早就認識華真行,知道這個孩子頗受幾位老人家的器重,對他的態度很好。

  華真行對董律師這個人的印象不錯,但對非索港的律師卻沒有什么好印象,這種態度既矛盾又自然。

  混亂的非索港仿佛處處都是法外之地,當地居民發生糾紛沖突,幾乎很少用法律手段解決。但是另一方面,幾里國其實有很完善的現代法律體系,包括司法制度,幾乎就是照抄曾經的宗主國蘭西國的,這種現象既矛盾又自然。

  雖然很多人并不用法律手段解決問題,但法律并非無用,反而非常有用,尤其在那些上得了臺面的場合,這種情況既矛盾又自然。

  幾里國有三種土語,分別是古魯語、瓦圖語和西塔語,它們只是在某些發音特點上有區別,其實使用者互相都能聽得懂,有點類似于東國語的三種方言,但這些語言都沒有文字。沒有文字就意味著無法留下文獻,難以傳承知識體系,也制定不了契約文書。

  幾里國有三種法定官方語言,分別是蘭西語、漢森語和茵語,所有法律文件都必須以這三種語言之一書寫,在法庭上的問訊和審議也必須使用官方語言。早年間官方用蘭西語居多,近年來大家都開始用茵語,如今茵語幾乎已成了約定俗成的首選官方語言。

  當地人伸手要錢的時候幾乎都會說幾句茵語,聽上去還挺溜,他們也能勉強聽懂一些日常會話,卻根本談不上掌握這門語言,平日交流只會用當地土語。大部分普通人既不會讀更別提寫了,假如給他一份文件簽字,則基本看不懂上面寫的是什么。

  假如連口供記錄都看不懂、話都聽不明白,還怎么上法庭?所以這些事必須得委托律師代理。在當地做律師首先要熟練掌握茵語,有的大律師自己不懂當地土語,則會聘請既懂土語又懂茵語的當地人做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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