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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9章 路在何方

  緊趕慢趕。

  張楚終于在立冬后的第一場雪前,回到了太平關。

  盡管無人組織給大軍接風,依然有許多太平關百姓自發到關外迎接。

  沒什么鑼鼓與鞭炮。

  只有一碗碗賣相不怎么好,卻帶著父老們體溫的雞蛋面。

  至今,仍有許多人不明白,張楚這次是為了什么領兵北上……

  但這不重要。

  對錯。

  勝負。

  都不重要。

  能平平安安的歸來。

  吃上這碗面。

  才重要。

  對于張楚,太平關的老百姓們總有一種對待子侄般的寬容和包容。

  雖然張楚今歲已是三十有一,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

  張楚也吃了一碗面。

  騾子他老娘摸著黑,親手搟的雞蛋面。

  老人家在知秋和李幼娘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走到青驄馬前,雙手捧著用畫布棉襖包裹的面碗,顫顫巍巍的踮起腳尖,遞給張楚。

  然而她踮起腳尖,伸直了雙手,都不及馬背高……

  張楚心酸的強笑著,彎下身子雙手老人家的手里接過面碗。

  他是不能下馬的。

  按照規矩,他必須得騎著馬,跨過關門。

  才算是回家了……

  面已經坨了,冷得凍牙。

  張楚卻覺得這是天下間最后好吃的食物。

  他大口大口的吃。

  老人家很多年前雙眼就只能看見微弱的光亮了,大白天出門都需要人攙扶著。

  她看不見,卻能聽見張楚吃面發出的呼嚕聲,心疼的抹了一把眼淚兒,摸索著拽著張楚的大腿,“楚兒喲,真是苦了你了……”

  久遠的稱呼,令張楚鼻腔一酸,淚如雨下。

  人年輕的時候,心都跟石頭一樣硬,父母的嘮叨和眼淚按不住出人頭地的志向,刀子砍在身上都不知道疼的,滿腦子都是怎么砍回去。

  年長后,心就慢慢柔軟下來,開始經不住風霜雨雪,見不得悲歡離合,慢慢變得婆婆媽媽、嘮嘮叨叨,變成曾經最厭煩的父母的樣子。

  這或許是傳承。

  亦或許是輪回。

  如果可以,張楚很想給自己放個大假,睡上三天三夜……

  但他知道,眼下,不是摸魚的時候。

  于是他將紅花部交給大劉帶回,將犒賞三軍的事情安排下去,然后連家都沒回,便徑直回了總壇旭日殿。

  他前腳邁入旭日殿。

  騾子后腳就跟了進來。

  帶著這些時日風云樓積壓的重要情報。

  張楚大致翻看了一遍。

  面色漸沉……

  局勢,惡化的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快。

  征北軍與鎮北軍戰于平狼縣以北。

  二十萬西涼天傾軍取道武曲縣,揮師北上,最遲明日,便會與尚且潰敗的鎮北軍,形成南北夾擊之勢。

  若是在今夜之前,征北軍還不能徹底擊潰鎮北軍,回師迎戰天傾軍……

  朝廷,必敗無疑!

  縱觀大局,此次他領軍北上,雖說打亂了霍青的布局,一定影響了燕西北三州大勢的走勢。

  但大勢席卷之下,還是沖淡了他那點影響……

  當然,也不是沒有好消息。

  天魔宮鯨吞無生宮,席卷燕北江湖,反攻西涼州。

  若是操作得好,或許可以行圍魏救趙之舉,倒逼天傾軍,解救征北軍。

  只要征北軍的主力一日不失,燕西北的局勢,就一日不能塵埃落定……

  這肯定有難度。

  天傾軍并未傾巢出動,只出動了二十萬人馬。

  西涼天傾軍本部,尚留有二十萬人馬。

  縱然他北平盟與天魔宮合兵一處,想要擊敗天傾軍本部那二十萬人馬,亦非易事。

  當然,這并不是最關鍵的。

  最關鍵的是,張楚至今都還沒想好,北平盟在這場席卷九州的風波中,到底要站在什么位置。

  他不可能站霍青和李鈺山之流贏。

  可要說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幫著朝廷打霍青和李鈺山,他同樣不甘心。

  霍青和李鈺山都是爛人。

  但朝廷這些年的做法,也未必是什么善人。

  可朝廷和霍青、李鈺山都不站。

  總不能……

  總不能,他北平盟也拉起桿子造反,自成一派吧?

  殿上,張楚眉頭緊鎖。

  殿下,騾子也是一籌莫展。

  局勢已經明晰。

  事到如今,入不入局,已經由不得他們北平盟做主。

  北平盟入局。

  朝廷和霍青之流,不會讓他們好過。

  北平盟不入局。

  朝廷和霍青之流,也容不得他北平盟作壁上觀。

  說到底。

  入不入局,并不是北平盟的態度決定的。

  而是由北平盟的實力決定的。

  張楚總不能為了不遭朝廷和霍青之流算計利用,就自廢武功,解散北平盟吧?

  解散北平盟,他或許是好過了。

  憑他的實力和人脈,若只想獨善其身,無論是朝廷,還是霍青、李鈺山之流,都不大可能再來招惹他。

  但太平關怎么辦?

  北平盟這么多弟兄怎么辦?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莫過于此……

  半響,張楚突然想起來,今日回來,既未看到梁源長,也未看到第二勝天口中來幫他坐鎮太平關的白翻云和夏侯馥。

  不由的開口問道:“梁副盟主呢?”

  騾子回道:“兩個時辰前,趕赴燕北州了。”

  “兩個時辰前?”

  張楚苦笑著搖頭:“生怕打個招呼,難道我還能攔著他不讓他去不成?”

  殿下的騾子聞言,只是笑。

  梁源長去燕北州做什么。

  他二人用腳指頭都能猜到。

  無外乎是擔憂李正屠戮過甚,雞犬不留。

  得知他們已經到太平關外了,就火急火燎的趕著去從李正的屠刀下搶人……

  人這種生物,還真是復雜。

  梁源長是個惡人沒錯。

  但論及重情重義,有多少譽滿江湖的正道名宿,及得上他?

  正當殿內的哥倆對視了一眼,就要繼續苦思冥想北平盟的出路何在之時,突然有一個圓滾滾的物體從殿外飛了近來。

  騾子見狀一個激靈,想也不想的一躍而起,合身擋向那物。

  他主持風云樓這么些年,不知道用炸藥包、蒙汗藥和生石灰之類的玩意,陰死過多少不開眼的氣海大豪,潛意識里就覺得這是有人要害大哥……

  但他的反應,又怎么可能有張楚這個飛天宗師快。

  就見張楚一伸手,黑色的真元自他掌心之中蕩開,飛進大殿的那物,就定在空中。

  二人再定神一瞧:咦,哪來的死人頭?

  還在滴血……

  適時,無良的大笑聲才從殿外傳來:“哈哈哈,老二,五哥送你一份大禮!”

  張楚一聽,就知道這是白翻云的聲音。

  大禮?

  張楚控制著漂浮的死人頭轉了一圈,面朝他。

  國字臉,短須,怒目圓睜,威勢不小,不似尋常人……

  但,還是不認識啊!

  張楚心下急轉,忽然靈光一閃,失聲道:“臥槽,洪無禁!!!”

  殿門外,第二勝天、白翻云、夏侯馥三人,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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