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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九章:圣駕

  朱文建被狠狠用鞭子抽打,下意識的抱頭,一臉委屈的樣子。

  此時,他心里惶恐到了極點。

  李世民逼問道:“到底是生是死!”

  當時面對叛軍的時候,朱文建可是親自去了的。

  他站在高臺上,看到陳正泰輕松自在的模樣,也親眼看到重騎沖殺,之所以陛下問他陳正泰是生是死,他反而很迷糊的反問了一個死字,是因為那一日給他的感覺過于震撼。

  因而,他本想說,死?朔方郡王殿下怎么會死?

  結果一頓鞭子下來,朱文建只有一臉委屈。

  果然,落地鳳凰不如雞啊!

  當初,朱家也是江左四大世族之一,擁有著超絕的郡望,無論是在漢朝,還是東吳,又或者晉,以及后來的宋齊梁陳,乃至于隋朝,無論是任何天子,朱家子弟都被朝廷征辟為官,出將入相!

  可自從家里出了個朱文燁,不但要從江南遷居來這河西,如今當今陛下還如此的侮辱他。

  朱文建又驚又懼,只有期期艾艾地道:“還……還活著……”

  “還活著?”李世民一臉震驚:“侯君集沒反?”

  “反了。”朱文建道:“帶著三萬精兵,將天策軍圍了。”

  李世民心里已驚起了驚濤駭浪,連忙追問道:“而后呢?”

  在李世民的逼視下,朱文建不敢再遲疑,立即道:“天策軍重騎出去,朔方郡王殿下當日就在,舉重若輕的帶著我等在旁觀戰,重騎所過之處,殺的侯君集的叛軍片甲不留,那侯君集,直接被斬了,其余叛將,當日就斬了十幾個,這有名有姓的,殺了個七七八八。其余的叛軍,便潰散了。現在咱們莊子,還在招降納叛呢。潰兵太多了,不能每一個都殺死,只好只拿賊首,其余不究。陛下……臣在西寧時,是親眼所見的,殿下后來還設宴,請臣等吃了一頓酒,還親自校閱了天策軍……”

  重騎出去……

  李世民面上忽冷忽熱,他有些不可置信。

  重騎只有千人的規模,這一點,李世民是心知肚明的。

  而侯君集有三萬精兵啊,而侯君集的能力,李世民更是一清二楚。

  且不說侯君集下頭的諸將都是跟著他殺出來的,個個都是勇不可當,單說那侯君集,便騎射嫻熟,算是大唐少有的勇將。

  這樣的人,就這么輕易的被斬了?

  李世民不禁道:“斬侯君集者乃是誰?”

  “薛仁貴!”

  李世民又狐疑起來,隨即便又問:“有一個叫劉武的,此人甚勇,斬他的是誰?”

  “好像還是薛仁貴。”

  李世民越發的覺得不可思議了,接著又問:“有一個叫劉瑤的,乃是錄事參軍,斬他的是誰?”

  李世民當初為將,軍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是他親自提拔出來的,因而了如指掌。

  他此次奔襲而來,其實已經了解了叛軍的情況,里頭不少的驍勇將領,各自有什么心情,李世民可以如數家珍。

  此時,朱文建又道:“據聞還是薛仁貴。”

  這下子,李世民直接倒吸了一口涼氣。

  貞觀年間的勇將,到了這薛仁貴的手里,便如切瓜剁菜一般?

  他越發的覺得匪夷所思了,擰著眉頭道:“只一千重甲?”

  “大抵是這個數目,臣沒數,不過應該不會超過一千五百人。”朱文建對李世民非常的懼怕,小心翼翼地道:“當時重騎左沖右突,如入無人之境……他們的甲胄很閃亮,所以看的很清晰……”

  甲胄閃亮……

  李世民一臉無語。

  其實當初李世民將天策軍當做儀仗隊,就是覺得很閃亮。

  不過在李世民的印象中,若是過于閃亮,在戰場之上,未必是好事,畢竟……沒人愿意被人當成靶子的吧!

  當然,李世民沒有意識到的一點是:當這個靶子既閃亮,又幾乎可以免傷所有刀槍劍戟的百分之九十以上傷害的時候,某種程度而言,其實就是好事了。

  因為甲胄鮮明,容易辨認敵我,不會讓尋常的重騎輕易的掉隊,而戰場上十分混亂,有時可能一個失神,自己就再也尋不到大隊人馬的蹤跡了。

  因而,對于重騎而言,這鮮明的劣勢,反而成了優勢。

  李世民此時的腦海里,已是想到一場血戰時的場景,上千鐵騎,視死如歸的與叛軍血戰,個個奮不顧身,最后在付出了慘重傷亡之后,最終大勝的一幕。

  李世民不禁眼眶有些微紅,口里帶著幾分悲愴道:“朕一定要好好的撫恤這些戰死的將士。”

  “陛下,已經撫恤過了,戰死的十一人,統統進入了忠烈祠。”似乎也被李世民的一時間的悲傷所感染,朱文建此時也不禁唏噓著,很是惋惜。

  十一人……

  李世民收了淚,愣住了。

  一時瞠目結舌。

  面對侯君集所帶的三萬叛軍,一千重騎出擊,在付出了十一人的代價之后,斬殺無數的叛將和叛軍?

  這天策軍,到底狠到了什么地步?

  一時之間,李世民已經懷疑這朱文建,是不是已經投敵了。

  可是細細想來,若是投敵,只怕也編不出這樣匪夷所思的事來。

  下意識的,他回頭看了一眼張千。

  張千也是一時窒息。

  可不要告訴咱,咱被綁在馬上馳騁了這么久,這輩子的苦都吃過了,最后的結果是……人家過的自在得很。

  李世民則是一臉凝重,他抬去頭,看著天際。

  此時天有些黑了,卻是道:“繼續趕路吧。”

  “陛下。”張千忙道:“不是說……叛軍已經……”

  李世民不容置疑地道:“朕不親自去看看,終究不甘心!這西寧距離這里已不遠了,估計一日一夜便可抵達了。都已奔波了這么久了,還在乎這一時嗎?”

  李世民越是覺得朱文建的話匪夷所思,就越想去親眼看看。

  此時顯然是不聽勸的,立馬飛馬先行疾行,浩浩蕩蕩的隊伍,只好跟上。

  只可憐了張千,本就已經覺得自己的骨頭要散了架,原以為還可以歇息一下,可哪里知道,陛下反而越發的急迫了。

  而后,這一路過去……便看到了許多開墾出來的良田。

  原本這河西,經歷了數百年的戰亂,迎接過無數的主人,在一輪輪的殺戮之后,早已是千里無雞鳴,而現在……越是朝著西寧方向而行,開墾出來的土地越多,偶爾,還可以看到不少的耕牛牽著牛馬進行耕作。

  此時快入秋了,因而第一輪的麥子以及開始變青,一眼看去,蔚為壯觀。

  許多地方,已經可以看到人為的痕跡了。

  那挖出來的灌溉溝渠,偶爾也能見到。

  每隔數十里,幾乎都可看到一個莊子,這些莊子都是中原的式樣。

  當然,這里突然多了一隊人馬,自也會引起了這些莊子人的警惕。

  于是他們立即召集部曲帶著婦孺進入塢堡,而后派出快馬,朝著西寧方向去。

  這個時候,陳正泰其實已經打算啟程回長安了。

  西寧固然是好,可畢竟還是遠不如長安,這地方……還需得幾年時間的發展,才有舒適的環境。

  其實陳正泰真正在意的還是朝廷的動向,因為他的奏疏送了出去,迄今為止,朝廷還沒有新的旨意來,這令陳正泰有點擔憂。

  何況侯君集謀反……事先雖有些征兆,可畢竟這發生在關外,誰也無法確保朝廷是否認定侯君集為叛將。

  他斬了侯君集,朝廷會用什么角度去看待這件事,卻是至關重要。

  他覺得還是趕緊回到長安,親見皇帝后才能踏實。

  于是他讓人打包了大量的行李,趁著要走的功夫,一個個召見本地的許多世族耆老以及大商賈,還有鎮守于本地的一些陳家子弟。

  目的當然不言自明,臨走時多一些交代,安撫他們在此好好安居樂業。

  崔志正和韋玄貞自是聯袂而來,聽聞陳正泰這么早走,倒是有些意外。

  其實他們也是要回長安的,不過高昌的地剛剛租種下,卻還需要他們好好布置一下,至少還要耽擱幾個月的時間。

  陳正泰請他們落座,崔志正便笑道:“現在高昌才剛拿下,殿下就要撒手不理了嗎?現在關外風雨飄搖啊,群狼環伺,怎么能不小心翼翼呢?”

  陳正泰呷了口茶,忍不住道:“風雨飄搖?不是諸事都已定了嗎?”

  崔志正咳嗽,而后和韋玄貞對視了一眼,韋玄貞便笑呵呵的道:“這可不是,那四海報,殿下沒有看過?那靠著高昌的,乃是龜茲、焉耆、姑墨、精絕、若羌、疏勒、樓蘭、且末諸國。這些人,可對于高昌之地垂涎三尺啊。聽聞他們個個國中都是民風彪悍,有兵馬數十萬,只要我們在高昌等地疏于戒備,他們便立即大舉攻伐。”

  陳正泰覺得那四海報簡直是在侮辱人的智商。

  以這西域之地的糧食產量,韋玄貞所列舉的這些西域國家,不過都是城邦而已,人口稀少,能有個二十萬人口,就已算是大國了。

  說難聽一些,人家窮的都已經褲子都穿不起了。

  你居然還說人家動輒有兵馬數十萬?

  陳正泰便干笑道:“呀,這樣厲害?如此說來,該如何是好?”

  崔志正便打起了精神:“這個好辦,咱們要打造重騎,越多的重騎越好,為了防止被人覬覦,怎么可能完全沒有防備呢?我等已想好了,愿協助殿下在這高昌、河西一線,招募三萬精兵,就以天策軍這樣的方法,進行操練。除此之外,所謂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等這兵馬操練好了,一直守著,只怕也大大的不妥,為了保衛高昌,不妨將這龜茲、焉耆、姑墨、精絕、若羌、疏勒、樓蘭、且末諸國,統統滅了,這樣的話,才能讓人安心一些。殿下啊,不可婦人之仁了,保護商道,護衛高昌的棉花,已是刻不容緩,而西域諸國,虎視眈眈,我等無一日不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啊。”

  陳正泰:“……”

  因為我害怕,所以我要打造出天下最強的精兵!

  嗯,這可以理解。

  因為我害怕,我決定先把這些渣渣統統干死了!

  這就有點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了。

  這就好像,女子害怕被男人們猥褻,所以提議先把男人趕盡殺絕一樣。

  陳正泰便咳嗽道:“崔公……即便滅了西域諸國,這更遠處,不也還會有敵國嗎?”

  “這個我倒也聽聞,聽說更遠的地方,有波斯,還有當初不知是不是漢朝時殘留的大宛,此時再向西更深處,也有一個大宛國……”

  “好了,好了。”陳正泰拉下了臉來:“這件事,再議吧,眼下當務之急,還是修通鐵路!若是高昌的鐵路不通,如此大舉征伐,不知要動用多少人力物力。先緩一緩,想辦法增加高昌的人口才是最正經的事。”

  崔志正和韋玄貞眼看著糊弄陳正泰沒有成功,心里不禁有幾分遺憾。

  這一次征高昌,不少人都得了好處,包括遷徙河西,得了如此巨大的土地,又何嘗沒有嘗到甜頭呢?

  當人們意識到,擴張和征戰能得到巨大的好處時,內心的深處,自然是渴望繼續西擴的。

  只是很顯然,陳正泰還是保持著冷靜的,有一句話叫貪多嚼不爛,貿然西進,一方面疆土拉的太長,鐵路沒有修通,耗費巨大。

  除此之外,現在河西和高昌之地,最重要的,還是增加漢民的人口,若是人口不多,即便得了更多的土地,又能如何呢?

  可是世族們,顯然已經開始有些不耐煩了。

  其實這也可以理解,這些人現在對于土地都有著變態的執念,尤其是在嘗到了甜頭之后,頓時拿出了在關內時,侵占小民田地的勁頭,放在了這西域諸國的頭上。

  陳正泰自是很清楚他們打什么主意的,只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二人閑聊。

  卻在此時,外頭有人道:“殿下,殿下……不得了,不得了了。”

  陳正泰心里一驚,不會已經有人開始有動作了吧?

  難不成故意挑釁了西域諸國,現在就希望開戰?

  其實陳正泰一直覺得這個事遲早要發生的。

  關外已成了世族們的樂園,在這里,他們尋到了新的生財之道,那么這西域諸國,自然而然有就成了他們的眼中釘,即便陳正泰有戰略定力,可這些世族們可就未必了,為了達到目的,故意制造一點摩擦,直接引發戰爭,這是極有可能的。

  只是陳正泰萬萬想不到,事情竟會這樣的快。

  于是陳正泰先瞪了崔志正和韋玄貞一眼。

  這二人卻是面面相覷的樣子。

  陳正泰隨即道:“何事?”

  “陛下……陛下親領一支軍馬來了。”來人哭喪著臉道。

  陳正泰一時震驚。

  皇帝親自帶著兵馬……

  這是來做什么?

  他立即大怒道:“陛下親臨,這是好事,哭喪著臉做什么!”

  而崔志正和韋玄貞二人則是驚疑不定。

  顯然,他們覺得事有反常即為妖,這事太反常了。

  “莫非是奔著殿下來的?”崔志正大驚失色道:“陛下難道覺得我們已尾大難掉,親來征討了嗎?”

  韋玄貞卻是嚇的面如土色:“不對吧……崔公可不要胡言亂語。”

  陳正泰甚至有點懷疑,這兩個家伙是不是做過了虧心事,以至于聽到了皇帝來了,已是嚇得面如土色。

  倒是陳正泰定下了心神,氣定神閑地道:“無妨,陛下現在抵達,那么離開長安時,已是二十日之前,怎么可能是來征討的呢?再者說了,陛下若對本王有所懷疑,只要一紙詔書,召我回長安即可,何須親自來此!你們不要再胡說八道了,說的我心慌意亂。”

  “啊……”崔志正臉色好看了一些,忙是小雞啄米的點頭道:“是,是,是,是崔某胡言了。”

  陳正泰打起精神道:“來人,來人,都來人,這西寧城內外,都給我布置起來,要趕緊的,讓天策軍在城外列隊,隨我迎接圣駕,道路……要清空,還有……本地的耆老和重要官吏,也都要給我在道旁候著。再讓人趕緊去別宮,好好的布置一下……”

  陳正泰隨即又道:“我先去沐浴更衣,準備迎駕了。”

  崔志正和韋玄貞也站起來:“我等讓人預備朝服。”

  西寧城,比李世民想象中的規模還要大得多。

  這座矗立于河西的巨城,遠遠看著連綿的輪廓,給人一種河西之地特有的豪邁之氣。

  李世民見這巨城無恙,快抵達西寧的時候,便見一隊重騎來,為首的正是薛仁貴。

  這薛仁貴戴甲,自馬上下來,對李世民行禮道:“陛下,裨將奉命來此先行接駕,殿下和城中百官,已是恭候了。”

  李世民辨認了片刻,才訝異地道:“你是薛仁貴?”

  “正是。”薛仁貴此時眉飛色舞,很是神奇,這一次他出的風頭最大,不過他還是恭順的道:“裨將便是薛仁貴。”

  李世民頷首,此時也變得意氣風發起來,于是微笑道:“先隨朕入城。”

  昨天還是沒寫完四更,看來兩萬字一天,是巨大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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