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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安隆的抉擇(上)

  安隆躲在黑暗中,屏息靜氣地聽著馬車外,蕭家商行與北方情報司兩方人馬的爭吵聲。前者的人一直在強調己方是正當商人,而對方的搜查手法給己方造成了嚴重損失,同時還暗示著自家老板跟安全署的關系。至于后者,胖子埃蒙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仿佛喪失了理智般,只是一個勁兒地叫囂著要捉拿安全署的叛徒,指責商行的人在包庇罪犯,甚至連他手下的人都對他的言行起了疑心,他也沒有收斂的意思。

  “嘭嘭”兩聲巨響,馬車一震,安隆能聽到對面的維羅妮卡已經把劍拔出了劍鞘,從外面的人的對話中,可以猜想到埃蒙正在發狠,把幾輛馬車上的貨物都推落到地面了,他心里一陣緊張。現在他已經可以肯定,那個胖子跟叛國的事件絕對脫不了關系,甚至有很大可能就是麥城情報站全軍覆沒的罪魁禍首。他把手放到了劍把上,隨時預備著出擊。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急急的馬蹄聲,然后便是一陣呼喊:“發生了什么事?!胖子?這里是我中部轄區,你北方區的人來干什么?!”安隆聽了心中一動,知道是中部情報司的司長帶人來了。

  胖子喘著粗氣,總算回復了一絲理智:“我只是……在追捕我們北方情報司的叛徒!倫納德,你別多管閑事!”

  “多管閑事?”被稱為倫納德的聲音冷笑,“這里是我的轄區,就算有叛徒也是我的事,真正多管閑事的是你吧?你要對蕭伯爵的手下做什么?你在暗示安全署創建者的家人是叛徒嗎?”

  埃蒙安靜了一會兒,然后便是一個聲音在勸他什么,安隆隱約記得那似乎是駐守梅頓的一個中年人,同樣隸屬于北方情報司,曾和自己見過幾面。

  埃蒙很快就帶著人撤走了,臨走前還和氣地對倫納德說:“剛才我是太著急了,說話不留神,如果得罪了你,還請你原諒。我是一心追捕叛徒,才沒留神進了你的轄區,你不會因此就向總署告狀吧?”

  倫納德只是傲慢地哼了聲:“我忙著呢,沒那個空閑。”

  安隆聽到埃蒙的人離開,暗暗松了口氣,但對于倫納德,他只是遠遠見過兩回,不能肯定對方一定可靠,而且他們來的時機實在太巧,他存了疑心,并沒有貿然出去。

  但維羅妮卡卻先動作了,她敲了身上的木板兩下,很快就有人來打開了馬車的夾層,扶了她出去。安隆輕輕皺了皺眉,聽見維羅妮卡已經跟倫納德打招呼了,才從夾層里爬了出來。

  此行負責護送他們的蕭家商行北部分行管事正站在馬車邊上,一見他便小聲說了句:“是我叫人通知的。”安隆聞言放下了一半的心。

  倫納德大概三十來歲,一頭金色卷發,唇上長著兩撇漂亮的小胡子。他正與維羅妮卡說話,轉頭看見安隆,便笑著招呼道:“你就是安隆吧?我一收到信就來了,總署已經來了秘密文書,讓我護送你們進伊東城,剩下的路程就交給我吧。”他眼中閃過一絲輕蔑:“那個沒用的胖子你們不用放在心上,用不了多久,他就完了。”

  安隆笑著應了,但心中卻存疑:“總署怎么會下這樣的文書?難道他們已經知道叛徒的事了?”

  結果又是那管事解開了他的疑問:“我們商行在離開其頓后經過的第一個城市也有分行,我那時就用信鴿送信回伊東了,應該是總行的人通知安全署的。”他看到安隆驚訝的目光,只是微微一笑:“盡可能在第一時間轉移風險,是伯爵大人教給我們的道理。”他的眼光中含著輕微的責備:“您應該多信任我們一些的,我們的人出去打探,并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實在不必您親自出馬。”

  安隆臉上有些發燒,然后就吃驚地望著這個剛剛才表現得象是位親切長輩的半百老人雙眼閃著精光,向中部情報司負責人報告己方的損失并就賠償問題進行討價還價。不知為什么,他心里有些沉甸甸的。這些人都是父親教導出來的呢,由于米拉貝爾夫人和兄長的緣故,他很少跟這些人接觸,只覺得自己好象比他們差遠了,這一路上,如果不是這位管事和其他商行員工機警,也許他早就暴露了行蹤,不,大概他已經暴露了,不然埃蒙不會那么快追上來。

  這使得他的心情有些沮喪,不禁懷疑,如果不是父親的安排以及他手下的精明,自己大概已經死在路上了吧?還會連累維羅妮卡。他對自己的能力與智慧產生了質疑,即使最終抵達了伊東城,心情還有些郁郁的。維羅妮卡曾經問過他是怎么了,他只是苦笑了一下,并沒有回答。

  進了安全署總署,他們第一時間面見了副署長莉亞夫人。

  這是位年近五十的女士,深灰色的頭發一絲不茍地盤在腦后,灰藍眼眸中透露的是智慧的光芒,戴著單邊眼鏡,嘴唇緊緊地抿著,不茍言笑,處事嚴謹。據說她是沒落貴族家的女兒,至今未婚,所謂的“夫人”只是稱號。她是安全署資格最老的成員之一,剛開始只是副署長的第三秘書,但十多年后,就已經升為副署長了,在署長長年健康不佳的情況下,她實際上就是整個安全署的最高負責人。

  莉亞夫人嚴肅地聽完了維羅妮卡與安隆的報告后,下達的第一個命令就是照顧好麥城殉職人員的家屬,并為他們申請撫恤金,第二個命令則是交待北方情報司盡可能將殉職人員的遺體找回來。下達完這些命令后,她面帶悲傷地取下了眼鏡,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倦意。房間里,眾人都沉默下來。

  維羅妮卡首先打破了這股平靜:“夫人,您準備怎么辦?北方情報司司長埃蒙的做法顯然非常可疑,我認為他絕對跟麥城的慘劇脫不了干系,赫達家的叛國行徑已經很明顯了,我請求您馬上下令將他們全部鏟除!”

  倫納德也道:“維妮說得有理,夫人,我們應該已經得到決定性的證據了吧?馬上向國王陛下報告吧。”

  安隆有些意外,原來總署的人已經知道了嗎?

  莉亞夫人卻只是平靜地戴回眼鏡,淡淡地說:“我們沒有證據,因為……小尤里也殉職了,連同他搜集到的證據,一起葬送在大火里。”

  維羅妮卡臉上滿是不解:“小尤里?”倫納德卻是失聲驚叫:“您說什么?!艾伯利•尤里……他怎么會死呢?!難道他身份暴露了?!”

  莉亞夫人點點頭:“應該是了。昨天晚上,他讓人通知我們,說已經得到確鑿的證據了,為了安全起見,讓我們派人去取,但當我們的人到達他家時,房子已經燒成了廢墟,他和他的妻子,還有年僅四歲的兒子,以及幾個仆人,都沒有逃出來,只有一個女仆因為回家探望家人,逃過一劫。我們的人檢查過,小尤里夫妻的身上都有刀劍的痕跡,很可能是被殺后才焚尸的。證據已經沒有了,而且敵人已經知道我們對他們起了疑心,我們必須重新部署下一步行動。”頓了頓,她對維羅妮卡和安隆扯了扯嘴角:“原本我們還不敢確定對方的身份,現在多虧了你們,叛國的就是赫達家無疑了,知道這點,以后我們就有了明確的目標。”

  維羅妮卡一拳擊在桌面上,眼中噴出憤恨的怒火。安隆卻心中十分不安,雖然進了安全署,殉職并不少見,但尤里這個姓氏,卻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似乎在什么地方聽說過。

  倫納德則是紅了眼:“可憐的小尤里,他才二十五歲,孩子還那么小,他們一家人死得太慘了,姓赫達的都不是好東西!遲早有一天,我要叫他們血債血償!”

  莉亞夫人點了點頭,淡淡地吩咐道:“你們趕了那么遠的路,一定很累了,署里有安排好的房間,先下去休息吧。維羅妮卡盡快將麥城的事寫成報告交上來,安隆暫時留在都城,我另有安排。”她掃了面前三個年輕人一眼,臉上一派肅然:“逝去的已經逝去,我們要做的,就是時刻保持冷靜,緊盯著獵物的行動,等待最佳時機,一殂必殺。不要做多余的事!”

  她說最后一句話的時候,眼睛正盯著倫納德。后者有些訕訕地,但始終不太甘心:“那胖子埃蒙呢?難道您要讓他繼續留下嗎?只怕整個北方情報司都會被他毀了。”

  莉亞夫人眼中閃過一絲冰冷:“他不會有那個機會。”

  離開莉亞夫人的辦公室后,他們三人一起走到外面的大廳,打算前往后院的署員宿舍休息。倫納德還有不停地念叨著小尤里一家的慘死,從他的話中,安隆才知道這位殉職的烈士是貴族子弟,平時的身份是保密的,即使在安全署里,知道的人也不超過五個,沒想到還是未能逃脫殺身之禍。

  他們正要轉進通往后院的走廊,這時旁邊的一個房間開了門,走出來一個神情肅穆堅毅的老人,穿著黑色的貴族服飾,面上隱隱帶著悲傷。他的身后跟著一個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和一名女仆,后者正在低聲抽泣。

  倫納德小聲說:“那是尤里伯爵,小尤里的父親,前法政署署長。他長子留在封地里,只把小兒子安插進法政署當個小秘書,沒想到……”

  維羅妮卡嘆了口氣,拉了兩個同伴一把:“我們走吧。”她不想再看這種場面了。

  但安隆卻整個人呆在那里。那個女仆,他是認識的。怪不得他一直覺得尤里這個姓氏熟悉,米拉貝爾夫人的姨甥女——她堂妹的女兒——正是嫁給了尤里伯爵的小兒子!這個名義上的表妹,因為父母早逝,十四歲就被接到姨母身邊撫養,曾經跟安隆住在同一個房子里長達兩年時間,雖然接觸不多,卻是整個卡多家里僅有的幾個不會歧視他們母子的人之一。而那名女仆,正是她從家里帶來的人。

  當年那個溫和的小妹妹,居然成了叛國者刀下的犧牲品嗎?

  (先放上來,更新可能要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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