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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伊人憔悴

  送走歐陽澈后,天色已經非常晚了。

  可是李奇回到了房里,躺在床上,卻難以入睡,于是將整件事來來回回在腦中過濾了幾遍,但是兀自沒有任何頭緒。

  說是沒有頭緒,其實這只不過是因為李奇主觀上的判斷,因為如今的一切證據都指向李清照,而且李清照也認罪了。

  但是他怎么也不相信李清照會下毒毒死趙明誠,趙明誠下毒毒死李清照,他或許還可能會信,但撇開李清照的話,那就根本無從查起。

  雖然他可以利用職務之便,強行逼迫歐陽澈送李清照回京審,然后再暗中動手腳,放了李清照,這對如今的他而言,那還是輕松加愉快的,只不過他知道李清照絕不會愿意這么不清不白的活著,而且這也會讓歐陽澈非常難做。

  想來想去,頭疼的厲害。

  但是不管怎么樣,他還是想等見過李清照再說。

  翌日。

  懷有心事的李奇,早早就起來了,來到庭院內,做了幾個擴胸運動,準備吃完早餐就去見李清照,忽見一人比他起得還早,這人正是劉云熙。

  “十娘,早啊!”

  “早!”

  劉云熙淡淡回應了一句。

  李奇眼眸晃動了下,走了過去,笑呵呵的問道:“十娘,有件事想請教下你?”

  “什么事?”

  “你知道山茄花么?”

  “你說呢。”

  “呃...差點忘記你是神醫來著,我都知道,你沒有道理不知道。”李奇訕訕一笑,從懷里拿出一張藥方來,遞了過去,道:“你看這藥方有錯沒?”

  劉云熙好奇的瞧了眼李奇。才接過藥方來,一眼掃去,就道:“這藥方是專門用來止痛、入睡的。”

  李奇嘀咕道:“那就是沒錯了?”

  “如果是對癥下藥,那當然沒錯。”

  “你說這如果長期服用。會不會毒死人?”

  “這點點劑量毒死人到不至于。但畢竟山茄花是有劇毒的,長期且連續服用對身體也不好。”

  李奇又問道:“那這山茄花是不是很稀有?”

  劉云熙道:“那倒不是。山茄花在廣西那邊還是非常常見的,但是在杭州,分布不是很集中,也可以算是比較少吧。不過這還得看人來的。如果你懂得這種花的習性,在杭州同樣也能找得到。”

  “明白,明白,對于你而言,那就是小菜一碟。”

  劉云熙沒有否認這一點,道:“你問這個作甚?這山茄花可不能亂用,你若嫌命太長了。那倒是可以一用,可別害了無辜的人。”

  “呸呸呸,你才嫌命太長了,大清早的就說這些。真是討厭。”李奇一手奪過藥方來,又小聲道:“哦,此事可別跟夫人說啊,雖然我只是隨便問問,但是要讓夫人知道,她非得又疑神疑鬼的。”

  劉云熙沒有做聲,只是露出一副不耐煩的表情。

  李奇知道她的脾性,也沒有多言了,道:“那好,我就先冇去忙公事了。”

  他剛一走,秦夫人就從屋內走了出來,好奇的瞧了眼匆匆下去的李奇,向劉云熙問道:“李奇他這是去哪里?”

  劉云熙道:“他說他去忙公事。”

  “哦。”

  秦夫人點點頭,又好奇道:“你們方才在說什么?”

  劉云熙道:“沒甚么,他就是詢問下一種名叫山茄花的花。”心里卻想,你不讓我說,我還就偏要說了。

  要是李奇聽到這句話,非得吐血不可。

  “山茄花?”

  “哦,山茄花是一種藥材,但是卻含有劇毒,弄不好就會出人命。”劉云熙還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啊。

  秦夫人聽得黛眉一皺,望著李奇,眉宇間透著一絲焦慮。

  吃過早餐后,李奇就帶著酒鬼出門了,他之所以沒有帶馬橋去,那就是因為杭州也有許多老熟人,而他們都認識馬橋,畢竟馬橋是一個非常拉轟的男人,很難有人能夠忽視他的存在,相對而言,酒鬼就低調多了。

  李奇先是來到與歐陽澈約好的地點,然后又跟著歐陽澈來到了西湖邊上一個非常偏僻的地方,在這里有一個全部用竹子搭成小水榭,而李清照就被關在其中。

  等到歐陽澈先是將四周的侍衛全部撤走后,李奇才從馬車上走了下來,打量了下四周的環境,心中稍稍放心不少,這里的確是非常不錯,朝著歐陽澈道:“多謝了。”

  “不敢,不敢。”歐陽澈手一伸,道:“李娘子就在里面,樞密使請。”

  李奇點了下頭,讓酒鬼在外面等著,隨后獨自一人來到水榭上面,站在房門前,輕輕敲了幾下門。

  里面很快傳來李清照的聲音,“進來。”

  李奇推開門走了進去,只見李清照正坐在桌前,拿著筆在寫著什么,頭也沒有抬,手不聽的問道:“有什么事嗎?”

  可是半天也沒有反應,李清照這才抬起頭來,一見李奇站在面前,不禁嚇得身子往后一撤,眨了眨眼,似乎不相信自己的雙眼。

  李奇見李清照容顏憔悴,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微笑,“清照姐姐,別來無恙了。”

  李清照這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急忙起身道:“你你怎么來呢?”說著她又眉頭一皺,道:“我知道了,一定是歐陽知府派人通知你的,唉,你真的不該來啊,你如今身為樞密使,掌管天下兵馬,怎能恁地隨意,快些回去吧,朝中還有許多大事等著你處理。”

  李奇萬萬沒有想到,這一見到李清照,就平白無故的被她訓了一頓,無奈道:“清照姐姐,你誤會了,是皇上命我前來的。”

  “皇上?”

  李清照搖搖頭道:“這我可不信。皇上怎么可能為了我一個民婦,讓你這個樞密使前來。”

  “清照姐姐,你能否讓我把話說完。”李奇翻了下白眼,道:“我想說的。我此行的目的乃是為了國家大事。并非是為了你。”

  李清照一愣,臉唰的一下。紅了一個通透,尷尬道:“是嗎?”

  “不然即便我想來,皇上也不會放行的,我也不會做這么不負責任的事。”李奇聳聳肩。道:“不過幸虧我來了,否則我還不知道你出了這么大的事。”

  他隱瞞歐陽澈寫信通知他的原因,就是不想惹李清照多心。又道:“難道不請我坐下。”

  李清照微微一怔,忙道:“請坐!”說著她又替李奇斟了一杯茶,道:“真是抱歉,這里實在是。”

  “這個歐陽澈是怎么辦事的,連個糕點也舍不得。待會我去訓訓他,教教他可謂待客之道。”

  李奇嘴上說著,心里卻非常的好奇,這都大難臨頭了。而且丈夫剛剛死去,她怎還有心思寫東西。目光卻在李清照方才寫的東西上掠過,眼中又閃過一抹釋然。

  “不不不,這與歐陽知府。”

  話說到一半,李清照就醒悟過來,知道李奇是故意這么說的,苦笑道:“什么待客之道,我不過是一個將死的罪犯,歐陽知府對我已經非常寬容了,我心中也是十分感激。”

  李奇道:“什么將死的罪犯,我既然來了,你自然會安然無恙。”

  李清照一愣,語氣堅決道:“李奇,你可別因我而舞弊徇私,若是如此的話,我寧愿一死。”

  李奇眼中閃過一抹笑意,語氣激昂道:“冇說的真是好,為官者當然不應舞弊徇私,但是為民者同樣也是如此,清照姐姐,你此番認罪,我可以告你妨礙公務哦。”

  李清照似乎還是頭一次見到這么正兒八經的李奇,不禁還愣了下,錯愕道:“妨礙公務?”

  “正是。”李奇道:“趙小相公非你所殺,你擅自認罪,不是妨礙公務又是什么?”

  李清照一愣之下,目光變得黯淡下來,嘆道:“此事責任全在我,是我一時失手,才害了夫君。”

  “失手?”李奇雙眉一抬,心想,難道還真有隱情?嘴上卻繼續道:“那即便這樣,也是誤殺,而不是蓄意謀殺,這是本質上的區別。”

  “不,你不了解。”

  “我不了解,那你可以告訴我啊!”

  “我。”

  李清照欲言又止。

  李奇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難言之隱,若是有的話,大可以告訴我,我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李清照搖搖頭道:“我沒有什么難言之隱。”

  李奇嘆了口氣,道:“清照姐姐,我就是實話跟你說吧,如果你不據實相告的話,只會讓事情更加復雜化,也會讓我,讓歐陽知府更難做,因為我很清楚,你絕對不會毒害趙小相公,否則的話,你當初就不會一聽說趙明誠生病了,就千里迢迢趕到杭州來,既然我知道這其中一定有隱情,那我肯定要查清楚,如若不然,那才是舞弊徇私,當然,如果真是你所為,我也絕不會網開一面,該怎么判,還是怎么判,我只求一個公平。”

  李清照眼皮稍稍一抬,瞧了李奇一眼,覺得他說的也十分有道理,道:“其實判我蓄意謀殺,也合情合理,因為夫君的病正是因我而起。”

  李奇皺眉道:“此話怎說?”

  李清照道:“當初我原本是打算跟夫君一塊南下的,但是臨時卻改變了注意。”

  “這我知道。”

  “還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就是夫君臨走前,我曾與他說過一些話,這些話埋藏我心里已經很久,原本我也不打算說出來,但是當時實在是忍不住了,即便說完后,我也沒有覺得有些不妥。直到我來杭州后,才得知,原來夫君他之所以病倒,正是因為我的那些話,而積郁成疾,又感染風寒,后來在得知我們打敗了金軍,他心中更是內疚不已,無顏回京見我,這才病倒在床,當我來到這里,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向我道歉。”

  說到后面,李清照已經是淚眼婆娑。

  李奇心中也有些感觸,道:“所以你就認為,趙小相公是因你而死,如果你當初不說那番話,他也不會病倒,更加不會死,你因而感到十分內疚,就希望借用官府來懲罰你,你求的只是一個恕罪的機會,不是真相,也不是公平,你甚至不顧歐陽知府的處境。”

  李清照搖頭道:“當然不是。”

  李奇打斷她的話,道:“你捫心自問,看我說的有沒有錯。”

  李清照愣了一會兒,微微垂下頭去,道:“是。我承認我的確有這么想過。”

  “歐陽澈聽到你這句話,真心會哭出來。”

  李奇略帶責怪的瞧了眼李清照,道:“清照姐姐,我希望你能明白一點,都說律法不外乎人情,但是這句話針對的是例外,因為任何事都存在著例外的。

  但總歸來說,律法就是律法,若律法還要兼顧人情的話,那它就已經失去了公平性,它必須要保證對待每一個人都公平、公正。

  你與趙小相公的感情糾葛,與律法無干,那只是你們之間的問題,你若將這些問題帶到公堂上來,這對任何人都是不公的。

  歐陽澈就是因為你一味的認罪,又不配合,導致他生怕害了一個好人,遲遲不敢判絕,這已經是很嚴重的妨礙司法公正了,就算要判你死罪,那也得在絕對公平之上,而非你的一廂情愿,這府衙可不是你家開的。”

  李清照聽得沉吟不語,面帶羞愧之色。

  李奇又道:“也許我這些話有些重,希望你不要見怪。”

  李清照搖搖頭道:“不,你說的很有道理,我的確是犯了不小的錯,既然這事要在公堂之上解決,那我們都必須尊重事實。”

  李奇笑道:“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

  李清照道:“那我現在該怎么做?”

  李奇道:“如今這個案件我已經接手了,我必須要知道整件事的原委,而不是主要嫌疑犯的敷衍了事,所以,我必須要再對你做一次口供。”

  李清照點了下頭,道:“好吧。”

  “那我們現在開始吧。”

  “嗯。”

  李奇說著似乎發現少了些什么,又道:“你先等一下。”說著他就起身,將在外面等候的歐陽澈叫了進來。

  李清照見到歐陽澈來了,起身一禮,愧疚道:“罪婦給歐陽知府帶來諸多不便,還請歐陽知府見諒。”

  歐陽澈愣了下,暗道,樞密使就是樞密使啊,任何事在他手里,都能輕松解決,但是李清照畢竟是罪犯,所以他也沒有講什么客套話,只道:“歐陽不過也只是稟公辦事。”

  李奇道:“這些都等下再說吧,我打算為清照李清照再做一份詳細的口供,但是二位都知道,我實在是羞于筆墨,就請歐陽知府代勞了。”

  他之所以改口叫李清照,那就是想表現一個態度,既然我接受這個案件,我就一定秉公處理,不會徇私舞弊。

  李清照心里明白,也非常感激。

  歐陽澈點點頭道:“這是應該的,若我不在,這份口供也缺乏公信力。”

  李奇笑道:“這個理由我喜歡。那我們就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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