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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書信

  山林浩密,鳥叫聲連綿,別有一番清幽。

  “老林,先看看你爸留下來的東西。”吳冕道。

  “小師叔,說起來真是很可惜。”林道士凝眉搖頭,“我爸的毛筆字那是世間一絕,只是……”

  “你爸又不在乎這個虛名,怎么著?你還想拿著賣錢?”吳冕見院子里放了一張竹椅,去試了試硬度,在竹椅上躺下。

  林道士笑道,“這是我爸留下來的,可還好用?”

  “小時候見過,那時候性情飛揚,根本靜不下來。”吳冕道:“現在看,這里才是好去處。”

  “那面怎么紅了?”

  正說著,楚知希指著西北方向問道,“哥哥,是你說的光污染么?”

  她也很奇怪,正是中午時分,光污染也不會在這時候出現的。只是路上和吳冕一直聊老鴰山的夜色有多撩人,星河璀璨。說起光污染,總是有些擔心。

  林道士看了一眼,笑呵呵說道,“沒事,山火。”

  “……”

  楚知希怔了一下,馬上急道,“都著火了!”

  “沒事,丫頭。”吳冕躺在竹椅上,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連說話的聲音都不知不覺的溫柔起來,“有山林總是要著山火,你以為青山綠水里永遠都是歲月靜好?”

  “emmm,不是么?”

  “當然不是。”吳冕道,“就咱這一片,都不說大小興安嶺整個山脈,每年山火能有幾十起。”

  “真是太過分了!”楚知希有些生氣,“這么密的樹林子,進來就不能不抽煙么!”

  “別亂找原因。”吳冕舒舒服服的窩在竹椅里說道,“從前山火以祭祀燒紙等等原因多見,現在管的多嚴,可是你總不能管到雷火吧。”

  楚知希怔了一下,是這樣么?

  “老林,你把你爸的書拿過來。”

  “誒。”

  見林道士離去,楚知希還是不放心,問道,“哥哥,山上著火沒事吧。”

  “沒事。”吳冕看也不看,躺在竹椅中一臉滿足,“你是城里的孩子,沒見過打火。八井子鄉就在山腳下,我小時候每年都看大人去打火。”

  “我聽說過啊,哪面哪面的山又著了。”

  “在鄉里面我爸就是防火指揮部的總指揮,一直都掛著這個名。有山火,那是第一時間就要撲滅的。”吳冕道,“在大興安嶺森林特大火災之后,這一塊是重中之重。”

  “哦。”楚知希沒見過,雖然聽吳冕這么說,沒有像往日一樣信了,而是依舊擔心著。

  “小師叔,你掌一眼。”林道士捧著一個破舊的木盒回來,一邊走一邊說道。

  吳冕沒說話,墨鏡后的眼睛睜開,瞇成一條線,盯著林道士手里的木盒子。

  “只剩下三本書,是我爸手寫的。”

  林道士把木盒放到吳冕身邊的桌子上,吳冕坐起,拿起一本手抄詩經翻開仔細看。

  潑墨寫意,字體在楚知希看來相當潦草,哪怕認清楚一個字都很困難,只能靠著上下文來猜。但吳冕看的入神,一頁書看了足有五分鐘,這才長吁了口氣,道,“老林,你爸真是書法大家。”

  “我看著好,但是說不出來哪里好。”林道士老老實實的說道。

  “胸中塊壘,盡付于此。”吳冕道,“問天、問地、問人。”

  林道士想接話都不知道該怎么接,他覺得小師叔和自己父親一樣,都屬于腦子有病的那種人。平時還能溝通一下,但犯了病……比如說現在,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

  手抄的詩經,能看出來問天、問地?畫風不對么。

  楚知希和林道士不知道說什么,都沉默的看著吳冕。吳冕卻沉浸在狂狷豪邁的字體中,一頁一頁看過去。

  吳冕看書,在楚知希的記憶里從來沒有過現在這種情況。一般都是拿起一本書,簡單翻閱,最多十分鐘就看完、放到一邊。

  可薄薄半本詩經,他看了足有一個小時,最后翻到被人撕壞的地方,沉默良久,拿起下一本書。

  一共就三本書,第三本剩的更少,半邊都是燒過的痕跡,看樣子是被人扔進灶坑里,又不知道什么原因保留下來半本。

  楚知希仔細看,最后一本書自己說是狂狷都不恰當,在她看來可以說是潦草。勉強能認出來——正德辛巳二月四日的字樣,其他的根本不知道寫的是什么。

  但吳冕拿著最后一本書,只看了幾眼,神情凝重,摘掉黑色小羊皮手套,仔細摸索被燒了大半的舊紙。

  只幾頁書,他卻看了足足兩個小時。

  翻到最后,只剩在半頁空白,旁邊都是黑色的被燒過的痕跡。吳冕這才把書放到一邊,若有所思。

  “小師叔,根據村民的描述,這本書里夾著一封書信。”林道士說道。

  吳冕點了點頭,從木盒的最下面拿起一張殘破的紙。

  這張紙保留的相對完好,雖然沒有被撕毀或是焚燒,但總是耐不過歲月的磨礪。吳冕輕輕打開這張紙,看上面只有幾個潦草的字,其余均已不見。

  抬頭能看出半個冕字,下面只有人定勝天四個大字。

  吳冕瞄了一眼,把信放回到盒子里,又把蓋子珍而重之的蓋上。

  “小師叔,你說我爸是不是得道飛升了?”林道士肚子里一直憋著這個問題,好不容易熬到吳冕看完,他馬上問道。

  “想什么呢。”吳冕道,“我估計你爸最后找到了什么辦法,能控制住病情。”

  “……”

  “最后一本書,是徐渭徐文長的自為墓志銘,知道徐渭是誰么?”

  “知道,智斗財主的那個。”林道士笑道。

  “別扯淡,拿糊弄孩子的東西跟我說。

  當年東南沿海倭亂,胡宗憲哪怕有俞龍戚虎,也只能維持住局面。后來請徐文長出山,奇計迭出,還東南太平。”吳冕重新躺回到竹椅上,悠悠說道,“但哪里有什么倭亂,都是大族自己鬧的,里應外合而已。”

  “呃,哥哥,你簡單說。”楚知希聽吳冕要說書,馬上打斷,她心里也好奇那位傳說中的老林道士到底說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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