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希,喝口水。”
休息的時候,張萍把水壺遞給楚知希。
楚知希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地面,像是根本沒看見張萍遞過來的水壺。
張萍心里嘆了口氣,拿了隨身的毛巾,到了一點水潤濕,想要給楚知希擦擦臉上的灰塵。
手臂被擋開,楚知希冷漠的問道,“老板娘,什么時候出發?”
“……”
張萍無語。
自己這種平時干活的身子都扛不住跋山涉水,那幾個搜索人員在翻了幾個山頭后也都累了,坐在地上休息。
可眼前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馬上,歇一歇。”張萍小聲說道。
楚知希沒說話,她的眼睛默默看著前方。似乎她的整個世界只有遠方,吳冕曾經到過的那片火場。
還有多遠,楚知希并不知道。但那里是哥哥的目的地,也是自己的。
不管有多遠,一定要到就是了。
楚知希腦子里只有這么一個想法,走到、找到!不管人是死是活,一定要找到。
她沒有任何情緒,像是木頭一樣默默的看著遠方。
目光穿過山林,前面已經有火燒過的跡象,那是山火曾經蔓延過的痕跡。
如今山火熄滅,自己將要穿過前面不知道多少座山,去哥哥去的地方。
“老板娘,這山真美。”楚知希忽然說道。
“啊?”張萍怔了一下。
“哥哥喜歡這種地方,他喜歡所有美好的東西。”楚知希的語氣似乎溫柔了少許,小聲說道,“昨天他走過這里的時候一定在想,有時間的話要帶著我一起來看看。”
張萍鼻子一酸,差點沒哭出來。
“我們很快就到,小希你放心,我認識吳冕的時候就知道這貨肯定……肯定……”
說到最后,張萍的聲音哽咽。生怕引動楚知希的情緒,張萍生生把后面的話給咽了回去。
“哥哥小時候愿意吃什么?”
“鍋包肉。”張萍回憶,“他管鍋包肉叫法式糖漿軟炸小豬排。”
楚知希不再說話,林間清脆的鳥鳴、蟲鳴聲讓這片浴火的山林恢復了一些生機。
張萍看著眼前這姑娘,心中愁苦。吳冕怕是沒了,她也傷心。可是傷心之余,更是擔心楚知希的狀態。
楚知希把所有悲傷都壓在心底,誰知道最后會發生什么。
“隊長,還有多遠?”張萍詢問搜索隊隊長。
“還有4座山,我們估計要爬2個小時……3個小時。”隊長估算了一下時間說道,“再休息5分鐘,馬上出發。”
“指揮部有消息么?”張萍還有些期待、希冀的問道。
隊長搖了搖頭。
希望渺茫,自己還是看好楚知希,絕對不能讓她……張萍剛想到這里,猛然見楚知希一下子站起來。
張萍嚇了一跳。
楚知希大步往前走,張萍一把拉住她的手。
“小希,跟著大部隊走,這深山老林要是走丟了可找不回來。”
張萍的手隨即被甩開,楚知希看著前方,邁出一步,緊跟著又邁出第二步。
一根老樹的樹枝橫亙在面前,她似乎沒看見,一頭撞上去。
張萍隱約看見飛濺的鮮血。
可是楚知希非但沒有停,反而跑了起來。
“小希,你站住!”張萍大聲說道。
“有人影,我看見我哥了!”楚知希用力甩開抓住自己胳膊的手,隊長也沒想到這姑娘怎么像是一只小獸一般,這么大的力氣。
人影……是幻覺吧,帶隊的隊長心里想到。
可總不能任憑這個姑娘瘋瘋癲癲的在山里跑丟,他壓住心里的煩躁,追了上去。
山路不好走,一步一步試探著,還一腳深一腳淺。楚知希跑了沒兩步就摔在地上,一根枯枝擦過臉頰。
可她沒有注意到,眼睛一直盯著前方,爬起來再跑。
摔倒,爬起來,又摔倒。
眼前的世界像是做顯微手術時的術野,楚知希目光所及,只有極遠處隱約閃動的幾個影子。
“有人影!”隊長猛然喊道,他拿起望遠鏡仔細觀察。
在對面山的山腰處,隱約有人影在林子若隱若現。
那片山林被燒過,焦黑的地面,幾個一樣顏色的影子隱約出現。就連隊長也不確定那是不是人,或者只是自己的幻覺?
“快,快!”
隊長也顧不得休息,甚至連望遠鏡都來不及收起來,扔給身邊一名搜索隊員,快步追上去。
在深山老林里跑并不比走快多少,而且會消耗大量的體力。
可是那隱約的身影意味著希望,能提前一分鐘、哪怕一秒鐘都好,隊長生怕這種希望最后變成失望。
奔跑,
用盡全力的奔跑,
毫不吝惜體力的奔跑 摔倒,
起來,
奔跑,奔著對面山腰的影子跑。
隨著距離接近,隊長看的清楚,不是幻覺!是人影!!
在焦黑的山上面,三個人影正在艱難跋涉。有兩個人影略有臃腫,看著有些古怪。
肯定是尖刀班!
他們竟然還活著!!
隊長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活下來的,但這種前線的位置,能出現的人影必然是尖刀班!
奔跑,
一路狂奔!
物資、工具被扔到地上,盡量減輕負重。
早一分,哪怕能早一秒都行。
漸漸的,對面山上的身影清晰起來。
那是三個人,三個渾身焦黑,像是從煤窯里剛出來的人。
不管傷多重,只要活著就行!而且能從前線撤下來,走幾個小時的山路,人應該沒什么事兒。
模糊的身影漸漸清晰,兩個之前看略顯臃腫的人影背負著傷員,手里拄著工兵鏟,蹣跚的一步一步從山上挪下來。
跑到山腳下,楚知希猛然停住。
她的腰似乎彎了一下,仿佛在喊著什么,卻沒有聲音發出來。下一秒鐘,整個人就像是木頭一樣直直的倒在地上。
隊長怔怔的看著山上走下來的人。
背后燒焦的大山,斷木殘枝地面氤氳熱氣上涌 防火服焦黑一片,
帽子已經不見,
頭發被燒焦,
臉上黑乎乎的滿是煙泥 與其說是人,還不如說是不屈的魂魄,死后憑著一股子執念走回來。
唯一靈動的是那雙眼睛,眼睛里滿是血絲,他拄著工兵鏟站住,大口的喘著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