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處長這幾天也很忙,他交接工作,準備跟著薛院長一起走。
本身醫務處就是個屎盆子,蹲在屎盆子旁邊,天天聞味兒都不說,時間長了內痔、外痔、混合痔那叫一個齊全,馬修德自己也覺得受不了。
針對去劍協醫院,他做好了最壞的準備,醫院開不起來,自己斷了上升通道。
再怎么都好過在醫務處當處長,掙不掙錢、有沒有社會地位暫且不提,最少落一個清閑。
前途是一方面,薛春和一走,一直算是薛春和嫡系的馬處長就成了眾矢之的。
從前薛院長大概率能成為下一任院長,馬修德也會成為主管臨床的副院長。可是人生沒什么必然,偶然才是一種必然。
薛院長人剛走,茶就涼。
只幾天的時間,馬修德就已經感受到了周圍滿滿洋溢的敵意與無形大手施加的壓力。
原本還有些騎墻的他得知劍橋大學的校長來做手術后,就不再有絲毫猶豫。
提交申請,人還沒走,空降的醫務處處長就已經到了。
新來的處長叫韓廣云,三十多歲,文質彬彬的。不過馬修德知道這只是表象,但自己是已經要走的人了,沒必要和人爭長爭短,爭東爭西。
可是讓馬修德郁悶的是吳老師的動作太快,基本上是天上一腳、地下一腳。劍橋大學校長手術完成1周,人前腳走,后腳醫院就全封閉,直接重新裝修。
要不是聽薛院長說是中東某個國家的王儲要來要手術,馬處長這時候怕是已經徹底瘋掉。
左右無事,馬處長原本沒打算去上班,而是在家好好休息幾天。這么多年在醫務處辛辛肯肯的工作,處理了無數糾紛,他已經身心俱疲。
但一早就接到電話,說是新來的韓處長要他把東西收拾走。
馬處長倒也不生氣,年輕人總是沒耐心,估計他生怕自己不走,鬧的白歡喜一場。
而且韓廣云想要通過這件事情樹立威信。
對此,馬修德只是淡淡一笑,毫不在意。韓廣云太年輕,根本不知道醫務處風險所在。
薛院長屬于明白人,去了新醫院,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醫院的院長想要活少錢多責任輕,有一個專門負責擦屁股的醫務處長,這是充分必要條件。
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來講是唯一條件。
慢悠悠來到醫院,看著擁擠的人群,馬修德也多少有些感慨。平時讓自己盡量冷漠,甚至冷酷的處理各種事務、糾紛,很少悠閑的看人潮洶涌,紅塵三千。
在這里工作了二十多年,此時說要走,馬修德多少有些眷戀。暫且不說什么劍橋、協和,光是醫大五院的常務副院長給自己留著,這么一個條件就已經足夠打動他的。
也不知道見面之后韓廣云會說什么,應該滿臉堆笑,很客氣的說怕一不小心弄亂了自己的私人物品吧。雖然算是攆自己走,但總不至于撕破臉皮。
“馬處長……不,馬院長,您來了。”
在醫院大院里,一個醫務處的科員笑呵呵的打招呼。
“小曹,你這是干嘛去?”馬修德問道。
“前幾天您說讓子彈再飛一會的那個患者有結果了。”科員笑呵呵的說道。
“哦。”馬修德表情沒有一絲變化,似乎所有一切和他沒什么關系。
那是一個3歲的小患者,不知道是護士扎針的問題還是扎完針后亂動的問題,總之點滴處液體滲出,出現了一個大包塊。
在醫療中,稱之為“鼓”了。
這個稱呼很形象,但也很讓人頭疼。孩子點滴鼓的位置在手腕附近,那之后活動受限,皮膚變黑。
家屬來到醫務處投訴,一家人慌慌張張,帶著無數的怒火。
馬修德很理解他們,3歲的孩子,腕關節要是活動受限,以后無論是學習、工作、結婚都要受到極大的影響。
當時患者家屬情緒激動,有動人的跡象。
而馬修德主要采取了關懷、寬慰的方式,先安撫住父母的情緒,答應賠償。具體金額,馬修德私下說至少300萬。
有錢在,小患者父母的情緒也略有緩解,這才沒鬧出什么傷人事件。
而馬修德這種老狐貍怎么肯隨隨便便的拿出幾百萬賠償?
他看過小患者的情況,認為事情不大,走法律鑒定程序,他囑咐手下科員盡量放慢,至少要拖兩周時間。
有的糾紛要處理的快,有的糾紛要處理的慢,眼前這個就是要慢的典型案例。
用馬處長的原話就是——讓子彈再飛一會。
算來也過了十幾天,應該是水落石出的時候。
“馬處,您真神了!”小科員贊道,“今天我要帶著患者家屬、小患者去做鑒定,但是被拒絕了。”
“哦。”馬修德笑了笑,“已經完全好了吧。”
“是啊,一點事都沒有。”小科員說道,“現在家里的要求是免除住院費用就可以。3000多塊錢,無所謂的。”
“那就好。”馬處長點了點頭說道。
一件有可能因為情緒失控導致傷人的惡性事件被化解于無形之中,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就是這個道理。
懂的人自然會懂,不懂的也無所謂,馬修德也不求著別人夸自己。
“馬處,您這是……”
“我去收拾一下東西,一會你幫我搬出去。”馬修德很平淡的說道。
“嗯,您這一走,我心里面空落落的。”小科員嘆了口氣說道。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醫院還在這,離開誰不正常干。”馬修德說道。
“馬處,您不知道……”小科員四周看了看,深深嘆了口氣,靠近說道,“您在的時候我還以為所有醫務處長都一樣,精明強悍。可韓處長來了,我才知道什么是草包。”
“怎么能這么說領導呢。”馬修德沒有沾沾自喜,而是很嚴肅的說道。
“馬處長,昨天出了個事兒,韓處長不往下壓,非要開除咱們的一個外聘護士。可能……還有刑事責任。”
“刑事責任?這不是亂彈琴么!”馬修德皺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