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冕的雙手捻搓著導絲，手腕、手指每一個關節不斷微微調整方向。一般來講做介入手術都是這樣，通過手指的動作，讓導絲“活”起來，在血管里行走，進行超選。
只不過都是兩只手操作一根導絲，沒人會像吳老師一樣，同時操作兩根導絲，還是在一根血管里。不！是三根，在操作間里的楚知希還用機械臂操作著瓣膜夾。
一股涼氣從高柏祥腳后跟升起，就像是有人在他腳后跟吹了口氣一樣，那股涼氣蜿蜒直上，一路沖到高柏祥的后腦勺。
高柏祥全身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能親看到吳老師的神級操作，這一天一夜就沒白熬！不管成功還是不成功，那都無所謂，能親眼看到吳老師的詭異思路，肯定值回票價。
抬起頭，高柏祥見兩根導絲在血管內行走、超選。
或是并肩齊驅，或是前后交錯。在屏幕上看，像是兩條蛇，它們有自己的靈智，無論血管多蜿蜒，似乎都不曾帶給它們一絲困惑。
超選，成功，前進……高柏祥做過5000例以上的介入手術，但卻從來沒見過這種影像。
這特么是介入手術么！
忽然，兩根導絲在通過髂外動脈后進入腹主動脈，崎嶇狹窄的路變的豁然開朗起來。然后應該是胸主動脈，經過主動脈弓的時候似乎應該有難度……高柏祥心里想著。
“高主任，別愣神。”吳冕的聲音悠悠傳來。
“呃……”
“扶穩導絲，雙手托著，一定不能讓導絲后墜的力量影響我的操作。”吳冕簡單講了一下。
高柏祥馬上明白，自己剛剛因為愣神出現了失誤。
雖然自己只是助手，但是吳老師雙手操作兩根導絲，這已經是極限操作，他只能管前面，顧不得后面。
導絲本身很長，超選擇進入血管后，墜在后面的“尾巴”也有一段，要是自己扶不住導絲的話，會導致前面的操作出現無數的變化。
高柏祥心里清楚的知道，倒不是吳老師真的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只是自己在，能讓手術更穩一些、失誤的概率更小一些，為什么不這么做呢。
雖然吳老師沒有像那些脾氣不好的術者一樣呵斥自己，但高柏祥明白自己錯了。
“吳老師，您放心。”他也沒過多解釋，雙手托著兩根導絲，右手在后，像是重機槍送子彈的助手一樣，穩穩的托住，抵消那種向下墜的力量。
兩根導絲繼續向前，彎曲的主動脈弓有很多開口，導絲卻沒有一次失誤，只是順著大路前行。
主動脈弓是弧形，一般要通過這里的時候需要在血管壁“借力”，撞壁后轉換方向。可是高柏祥沒見到兩根導絲碰觸哪怕一次血管壁，直接順著帶弧度的主動脈弓進入降主動脈。
這么做的好處，高柏祥明白——避免導絲碰觸血管，引起動脈硬化斑塊脫落。只是他完全想不懂吳老師是怎么操作的，導絲為什么憑空會有弧度出現。
不過這個疑問被高柏祥深深埋藏起來，他沒敢細想。不碰壁，導絲是怎么繞彎的？全憑微操么？
雖然只是手術訓練，即便是失敗了也不打緊，又不是真的給患者做手術。但高柏祥不這么想，他很好奇吳老師接下來究竟要怎么做。
而且在這種級別的手術里，自己表現的太白癡，即便吳老師不罵自己，自己心里也過意不去。
就像是清明上河圖上被點了墨汁，變成清明上墳圖一樣讓人惡心。
導絲進入左心室，吳冕停住動作，說道，“丫頭，我把二尖瓣支起來，你用二尖瓣夾子夾住。動作要穩，要準，要快。”
對講器里沉默了幾秒鐘，楚知希猶豫說道，“我試試。”
“丫頭，你是很厲害的神經外科醫生，就當做是做顯微手術。”吳冕說道。
“嗯！”聽吳冕這么說，楚知希的底氣明顯足了很多。
高柏祥雖然聽懂了吳冕的話，但卻依舊不知道他想怎么做。用兩根軟綿綿的導絲撐起二尖瓣……還是在心臟湍急的血流里進行操作，已經超出他對事物的認知。
二尖瓣附于左纖維房室環上，是由心內膜的皺褶形成的一種組織結構。
它有兩個瓣膜，位于前內側的瓣膜稱之為為前尖瓣，較大，常稱大瓣，是左心室流入道與流出道的分界標志。
位于后外側者為后尖瓣，較小，常稱小瓣。瓣膜呈三角形，尖朝向左室腔。
兩個瓣膜底部邊緣常相互融合，瓣尖、邊緣及其室面有許多腱索連于肌。心室收縮時，二尖瓣即嚴密關閉房室口，防止血液逆流入左心房。
二尖瓣返流的原因是瓣葉變硬，縮短，變形，粘連融合，腱索融合，縮短。
像是老年人的肌肉一樣，沒有“精神頭”，沒有力量。二尖瓣向心室腔垂著，沒辦法隨著血液從左心房泵入左心室而關閉這扇大門。
高柏祥明白吳冕要做的就是用兩根棍子把大門支住……
可是硬邦邦的棍子是可以做到這點的，但好像沒人拿兩根繩子就能支住大門才是。
“我開了。”吳冕輕聲說道，隨即在對面屏幕上，一根導絲微微昂起頭，頂在前尖瓣腱索根部。
也沒見吳老師怎么用力，或者根本無法用力，可高柏祥卻覺得前尖瓣微微動了一下。幅度并不大，也可能是殘影造成的錯覺。
隨著二尖瓣隱約中一頓，另外一根導絲在毫厘之間頂在前尖瓣的尖端。
幾乎是同時間，二尖瓣夾張開，對著受到力量支撐的前尖瓣套進去。
支撐前尖瓣尖端的導絲隨著二尖瓣夾套進去隨后離開。
可問題出現了，那股支撐的力量消失，二尖瓣夾子卻沒有在第一時間完全跟上，楚知希的操作略慢了一點點，前尖瓣隨即從夾子口的位置滑落出去。
第一次嘗試，失敗。
“不著急，做的已經很好了。”吳冕按下對講器，溫和說道，“再試兩次肯定行，不用著急。”
“嗯。”楚知希情緒穩定，沒有一絲波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