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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3 比內行更內行

  “不著急,慢慢來。彭主任,剛才說了一半,麻煩您說下今天的手術過程。”吳冕道。

  “吳老師,這是頸椎的片子,您幫我掌一眼。”彭主任拿出手機,找到預備好的圖片,把手機交給吳冕。

  有頸椎四位片和頸椎CT,吳冕看著影像資料,說道,“您繼續。”

  “患者在幾個月錢做過兩次阻滯麻醉。第1、2次行星狀神經節阻滯未見異常,這是第3次手術。”彭主任繼續介紹到,“操作還算順利,推注藥物完畢后患者訴手麻,頭暈不適。然后……”

  “彭主任,詳細說說你推藥的過程。”吳冕仔細的看著片子說道。

  “患者取仰臥位,肩下墊薄枕,我站在患者患側,用左手中指指尖緊貼胸鎖關節上緣,在胸鎖關節上方2.5

  cm處沿氣管壁側輕輕下壓,將胸鎖乳突肌及其深面的頸總動脈鞘推向外側。”

  “指尖下壓,可觸及第7頸椎橫突,右手持3.5

  cm長7號穿刺針,沿左手中指指尖垂直刺入皮膚,進針直至骨質,即為第7頸椎橫突。稍退針,回抽無血,無腦脊液,注入稀釋的利多卡因10mL。”

  整個過程彭主任幾乎能倒背如流。

  如今重新敘述一遍,仔細想自己操作過程完全沒有任何問題,每一步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萬場老司機可不是誰都能達到的。

  這也就是星狀神經節阻滯麻醉,時間比較短,彭鵬能做將近一萬例。要是換了外科手術,好多醫生一輩子能做幾千例就不錯了。

  剛剛敘述的過程肯定不會有任何問題!

  整個過程只有第1、第2兩次回抽有少量的新鮮血似乎有些不對。

  當時回吸,注射器里有少量的新鮮血,他考慮是毛細血管破裂,應該和椎動脈沒什么關系。所以彭主任也不在意,盡量簡明扼要的說清楚整個過程。

  “星狀神經節阻滯的并發癥都有什么?”吳冕問道。

  “局麻藥中毒;全脊髓麻醉;喉返神經阻滯;膈神經阻滯或痙攣;出血、血腫形成;再有就是并發氣胸。”

  “嗯,差不多是這樣。”吳冕點了點頭。

  “吳老師……”

  “針頭誤入椎動脈和全脊髓麻醉均很危險,二者均會出現心跳、呼吸停止。但全脊髓麻醉是刺破蛛網膜,藥液誤入蛛網膜下腔,主要特征是注藥后迅速發展的廣泛感覺和運動神經阻滯。”

  “彭主任,我問您一件事情。”吳冕把彭鵬的手機放下,很認真的看著他,說道,“既然您知道有這些并發癥,那為什么門診沒有備呼吸機呢?”

  “……”彭鵬想說什么,但嘴唇微微動了兩下,最后還是把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

  “并發癥嚴重的患者會有低血壓和心動過緩的表現,有時會發生呼吸停止。剛剛那例患者行星狀神經節阻滯注射藥物后立即出現手麻,頭暈不適,逐漸呼吸困難,5分鐘后出現呼吸停止,意識喪失,血壓,心率下降明顯。”

  “正常來講,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概率大小而已。遇到這種情況,必須要馬上氣管插管。您可能說呼吸機太貴,醫院不給配。”吳冕微笑,右手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打,“可一旦出事,您覺得主管院長會認為是自己的錯誤么?”

  “……”彭鵬一頭冷汗。

  最開始他還以為吳老師只是那種學院派的醫生,大多數留學回來的醫生都是學院派,認為機器不夠好、不斷抱怨連戴個手套護士長都要管之類的事情。

  可接下來的話證明人家吳老師對臨床各種小伎倆都門清著呢。

  “可能當時拒絕您要求的院領導已經退休了,就算是不退休,你有什么證據?申請報告么?院領導能搭理你才怪。”吳冕笑著說道,“國內的院領導,擅長的是把小事兒折騰成大事兒,能平事的領導并不是很多。”

  說到這里,不光是彭鵬,連張子墨和錢主任都心生知己感。吳老師真心是臨床醫生出身,知道臨床的工作難做。

  “可是!”吳冕微微提高音量,右手手指敲打桌面的力度也同時大了幾分。

  “工作不細致,這是您的問題。沒有呼吸機,可以先插管。沒有氣管插管,可以先用氣囊。什么都沒有備,感情您這是拼運氣?”

  吳冕戲謔的看著彭鵬,目光對視,彭主任馬上低下頭,看也不敢看吳冕的眼睛。

  “沒出事,那是幸運。出一次事,有可能整個業務就全部耽誤。”吳冕微笑,語氣完全沒有視頻指導搶救的時候那么嚴厲,“很多年以前,有些城市剛開展無痛胃腸鏡的時候,就是因為準備工作做的不充分,導致患者死亡。”

  這……是真事,別說很多城市,就連省城醫大的幾家分院都是如此。

  醫生這個職業和其他職業不一樣,積累經驗的時候特別容易出現各種問題。其他行業大不了就是經濟損失,而醫療行業的代價是人命。

  不能期待所有人的水平像機器一樣標準,都達到世界頂級水準。那樣的話,世界已經完全不是現有的樣子。

  但吳冕的認知在于任何操作都要謹慎、謹慎再謹慎,小心、小心、再小心。哪怕是有強迫癥一般的小心都不為過,任何準備都不多余。

  彭鵬這種萬場老司機,都無法避免失誤,那么別人呢?

  但要是因為怕有并發癥,不開展新技術,那是消極怠工,醫院輻射范圍內的居民將要為此付出的無形代價更大。

  “吳老師,您說得對。”彭主任低著頭,有些沮喪的說道。

  “呵呵。”吳冕笑了笑,“我就是多說幾句,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問問彭主任您。”

  彭鵬的腳后跟都拔涼拔涼的。

  和院領導的批評不一樣,那些是外行指導內行,只會壓人。

  吳老師這是另外一種情況,聽他說起來星狀神經節阻滯麻醉,比自己這個萬場老司機還要內行。

  彭鵬是真怕吳冕吳老師拍桌子就罵,甚至把面前的咖啡杯糊到自己臉上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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