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直播的畫面里,出現了患者的大腦形狀。
肉眼可見蛛網膜增厚,大腦萎縮,并可呈多囊性改變。
患者大腦萎縮的極為嚴重,術側顱內大腦與顱骨之間的空隙很大,黃天賜估計患者要是有腦出血,100ml以內絕對不會出現自主癥狀。
100ml都是保守估計,200300ml也不會有什么問題。
雖然大腦整體萎縮,可是顳葉卻有些異常的“發達”,黃天賜想不懂為什么,他小聲問道,“老主任,您見過這種情況么?”
老翟主任凝神皺眉看著直播畫面,微微搖了搖頭,“按說不應該只有顳葉這么發達,應該和其他組織一樣的萎縮才對。難道剛剛吳冕那小子是因為發現顳葉有問題,才延遲的手術?”
“應該不會,術前的影像資料沒發,但我感覺術前吳冕和楚知希應該看過很多次片子,心里有數。”黃天賜說道,“尤其是神經導航設備設定手術入路,肯定經過千錘百煉。”
老翟主任點了點頭,繼續凝神看手術。
直播中,楚知希為了使操作便利,在做腦室穿刺放出腦脊液,使患側大腦進一步塌陷。
顯露外側裂,將蛛網膜撕開,小心的牽開額顳葉,向鞍旁檢查。
兩柄微小的神經外科顯微鉗子一點點游離,大腦中動脈漸漸清晰的暴露出來。
這一步術者楚知希和助手吳冕做的很謹慎,速度并不快,每一個細小的分支都盡量暴露,減少副損傷。
屏幕直播的不像是在做一臺手術,而是在直播制作局部解剖學的標本的現場畫面。楚知希和吳冕的顯微操作很細微,每一個動作在大屏幕上都很難分辨出來。
幸好劍協醫院那面準備的很妥當,在顯微操作的瞬間,屏幕右側打開兩個視野,看角度一個是吳冕的顯微視野,一個是楚知希的顯微視野。
手術范圍只在毫厘之間,游離的過程并沒有什么特殊的,無論誰去做都是一樣的游離。只是楚知希和吳冕兩人配合默契,相互之間沒有一點干擾、影響。
頸內動脈、大腦中動脈、大腦前動脈以及其分叉部 一點點出現在術野里。
直到大腦中動脈分出豆紋動脈的遠端用銀夾雙重夾閉后切斷;在大腦前動脈分出前交通動脈的遠端將動脈用銀夾夾閉后切斷后 會議室里的醫生們才長出了一口氣。
沒有大出血就好,這里要是游離的不謹慎稍微有些失誤一根小分支血管被弄破出血,整個術野都會變成一片殷紅 什么都看不見。
出血,一直都是神經外科要面對的重大難題。
不像是胸科、普外科的手術只要不趕上極端情況 出多少血都不會影響到手術術野。畢竟胸腔能裝3000ml血沒問題,腹腔的容積更大。
吸引器插進去,呼呼呼的就把血吸出來。遇到這種情況,主刀醫生考慮的不是手術術野 而是患者失血性休克的問題。
但神經外科的手術范圍在顱內 眼前患者一側大腦萎縮,也不過能多“裝”2300ml血而已。
手術做的真細,黃天賜由衷的在心中感慨。他看了一眼時間,游離大腦中動脈、大腦前動脈用了42′22″。
手術做的也很一般么,雖然細致 可是太慢……想著,黃天賜猛然恍惚了一下。
他意識到自己忘記了什么。
從開始游離一直到用銀夾夾閉遠端動脈 竟然沒有一點出血!
術區干凈無比,連點血絲都沒有 根本不像是一臺神經外科手術!
黃天賜熟悉的神經外科手術是一路小心翼翼,但不知道哪根血管斷裂呲出來的血把術野全部染紅 顯微術野里瞬間什么都看不見。
有一個好助手多重要啊,黃天賜心里感慨了一句。
自己要是有吳冕這種級別的助手,手術肯定也能做到這種精細程度!
肯定!!
肯定……或許吧。
手術在繼續,緩慢而又堅定的推進。
22′后,大腦皮質表面,進入矢狀竇旁的引流靜脈,也就是大腦上靜脈被分離出來,隨后雙極電凝切斷。
接下來該掀起顳葉后部,游離labbé靜脈及其枕葉上的引流靜脈了,黃天賜心里想到。
楚知希和吳冕的手術按部就班,像是教科書一樣。
沒有嘩眾取寵的操作,從頭到現在所有操作都簡單而平實,平實的讓人心生寧靜,不像是在看大腦半球切除術這種難度超出天際的手術。
每一步都似乎在給觀看手術的人以暗示,暗示手術會很成功。
黃天賜知道,只要不因為手術時間過程,術者精力消耗太大,一直以現在這種穩定的水平做手術的話,成功是必然的。
可問題就在這兒。
有人能注意力集中12小時,乃至15小時么?不可能的。
說不定下一步就會有失誤,黃天賜凝神看著視頻畫面,心里不斷用自己的經驗才對比楚知希和吳冕的手術過程。
一只戴著白色無菌手套的手掀開患者的顳葉后部,可就在這時候,直播信號開始閃動。
像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老電視一樣,信號不好,要調試信號接收器。屏幕上的術野開始扭曲,隱約從音響里傳來呲啦呲啦的聲音。
這是怎么了?網絡信號傳輸即便出現問題也是卡頓,是延遲,而不會像現在這樣。
黃天賜疑惑的看著畫面。
好在屏幕術野扭曲的時間并不長,大約20″后,屏幕信號恢復正常。
黃天賜也沒在意,畢竟是遠程傳輸,不管哪個環節出問題都會導致異常情況。自己只是一名醫生,又不是網絡工程師,想也想不懂。
但手術室里的那只手似乎覺察到了什么,他沒有用固定器固定患者得顳葉,而是又緩緩轉換了一個方向。
信號傳輸再次出現問題,呲啦呲啦的噪音讓人心煩意亂。
顳葉的移動能影響網絡信號?黃天賜有些不解。
但當信號轉好的時候,患者顳葉后部已經被固定,楚知希與吳冕開始游離labbé靜脈及其枕葉上的引流靜脈。
剛剛的那一幕似乎只是黃天賜的一個錯覺,根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