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冕坐在范仲之的“病房”里,和老人家閑聊。
自從范仲之轉到特需病房,每天查房的時候吳冕總是要和老人家聊一會,天南海北,各種奇聞異事吳冕信手拈來。
“我老師第一次出國是78年,那是改開之后第一批出國的人。”吳冕坐在椅子上,悠閑說道,“我聽老師講,出國前的教育里部里面派來的人員反復強調國外有好多們都是玻璃做的,一定要小心,否則的話直著撞上去。
疼點都好說,別把玻璃撞壞,把人傷到。而且……要是連玻璃門都沒見過,讓別人笑話。”
“78年,的確是。”范仲之道,“我那時候連玻璃都很少見。當時還說樓上樓下,電燈電話呢。”
“搞笑的是出過的51名專家沒有一個人撞玻璃門上,負責接待、反復強調這一點的工作人員卻因為太緊張、忙碌,一頭撞到玻璃門上。”
“難免,負責接待的人責任重大。”范仲之很理解這種事。
“老爺子,你是不是沒出過國?我最近也出不去,等我能出國的時候,咱爺倆到外面看看。”吳冕道。
范仲之微微皺眉,瞥了吳冕一眼,道,“老子出國的時候沒有你是肯定的,有沒有你爸都還兩說著。”
“……”吳冕怔了下,隨即哈哈大笑。
老爺子肯定出過國,還到過漢城。
“嘿。”范仲之笑了笑,“出去沒啥意思,好好搞建設,吃飽飯不比啥都強?”
“那是。”
“你們沒經歷過,啥是工業化我比你們懂。”
范東凱在背后捅了捅范仲之,他有些害臊,自己爺爺吹起牛來真是沒邊沒沿。
在家喝點小酒吹吹牛也就算了,這屋子里光是儀器就得好幾千萬,當年拎著錢下鄉買地的那些人是有錢,可和這里沒法比。
“你說說,老爺子。”吳冕笑呵呵的問道。
“說個你們不知道的事兒。”范仲之道,“幾十年前,我剛回國參加建設的時候出門拉泡屎都要用樹葉子包回來。”
吳冕微笑,伸手在小平頭上盤了盤,沙沙作響。
“爺爺,說這么惡心的事兒干啥。”范東凱小聲說道。
“惡心?地里的莊家不得施肥么?一家能有多少屎尿?那都金貴著呢。咱東北還好,地肥。我聽南方的戰友說,他們那的地兒貧得很。”
“是,老爺子說得對。”吳冕道,“現在都是化肥,金坷垃都變成鬼畜視頻了。但從前沒有,想生產化肥的話可是難比登天。進口吧,還太貴,不進口吧糧食不夠吃。”
“小子說得對。”范仲之點了點頭。
“生產化肥很重要的是合成氨,最開始咱產不了,沒有無縫鋼管。每年省吃儉用攢點外匯出去買,不買也沒辦法,總不至于一輩子都用樹葉包大便,當成寶貝不是。”
“我在B站看過金坷垃的鬼畜視頻,去找原版,嚇了我一跳。”楚知希笑道,“每一粒金坷垃的能量,就像一顆原子彈,雖然我也知道是比喻,可這話說得也太假了。”
“廣告么,就是不間斷的轟炸、洗腦。”吳冕道,“地市臺都那樣,簡單、粗暴、直接,他們還說每公斤金坷垃的原料高達數百萬美元呢。”
“哈哈哈,一聽就是假的。”
“我對這個金坷垃沒印象。”范仲之輕輕說道,“回家我也看看。”
“這么有用?”楚知希的印象里,還是綠色無公害無化肥的蔬菜、糧食更值錢。
“那是。”吳冕道,“60年代每年一億多斤糧食,80年代超過3億噸,到2015年的6億噸,同期還生產6億噸蔬菜與水果。”
“不光是化肥,我還記事的時候蹲在地頭看聯合收割機,那玩意真省心。年輕人都去城里打工,也不愁收不了地。”范仲之道,“除了這些,還有別的。比如說現在熱水隨便喝,這在從前哪敢想。”
多喝熱水……楚知希笑嘻嘻的看著吳冕。
“傻丫頭。”吳冕揉了揉楚知希的頭,“喝熱水可不是那么簡單的,你為什么不想去印度了?”
“……”一說起這個國家的名字,楚知希的嘴就嘟起來。
“說到醫療,熱水、抗生素、赤腳醫生,最快的速度把人均壽命從35歲提升到65歲。”吳冕笑道,“不過從前喝口熱水可是不容易。”
“小子,你知道這事兒?”范仲之問道。
“老爺子,你別欺負我沒經歷過。”吳冕笑道,“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柴在第一位,這可不是胡說的。《養生要集》記載:“凡煮水飲之,眾病無緣生也”。”
“你文縐縐的我聽不懂。”范仲之道,“從前都是井拔涼,那玩意肯定不如開水衛生就是了。不過從前山上的樹都砍光了,才夠做飯的,哪有多余的柴火燒水喝。”
“丫頭,所以說多喝熱水是最誠摯的祝福。”吳冕笑呵呵的說道。
“哥哥,你跟我講過,但總覺得哪里不對,你是在騙我。”楚知希皺眉笑道。
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
吳冕微微欠身,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接通后吳冕笑著說道,“陶老板,稀客。”
“吳老師,前段時間和您說我有一個合作伙伴下肢壞死,他剛從克利夫蘭回來。”
“嗯,去的地兒不錯。”吳冕道,“克利夫蘭的血管外科很厲害。哦,我聽說他們的生物基因實驗室研制毛細血管增生的藥,才到二期臨床,去試新藥了?”
“那面勸他截肢。”陶若道,“我朋友準備來您這面試試,您看方便么?”
“方便,隨時過來都行。”
兩人聊了幾句,吳冕掛斷電話。
“小子,有事兒就去忙,別成天陪我聊一些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范仲之道。
“這不是想和您老熟悉點,我就是稀罕你藏起來的寶貝。”
“想都別想。”范仲之左手護住身上,斥道,“趕緊去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