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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6 無名寒顫

  結束一天的工作,鄭凱旋第一次覺得累。

  他年紀不大,正是當打之年,在科室做手術十幾個小時也就那么回事,根本不用歇。

  但穿著防護服不一樣,悶的要命。而且鄭凱旋感覺自己接觸的每一個患者都像是感染了新型肺炎的患者,由內而外的一種警惕、小心。

  吳冕吳老師沒回酒店,他帶著護士們回來后堅持著洗漱了一下,便躺到床上。

  雖然是年輕有為,經驗、體力、技術都在巔峰期的教授,可是鄭凱旋從來沒有全副武裝、不敢吃喝出一天門診的經驗。

  哪怕他還不到三十五歲,也有點撐不住。

  躺到床上,卻無論如何都無法一覺睡過去。鄭凱旋拿起手機,翻開朋友圈。

  越來越多的圖片刷屏,即便身在天河市,鄭凱旋心里依舊覺得自己什么都沒做,有些內疚。

  發熱,寒顫……

  一條朋友圈,四個字,兩個符號,吸引了鄭凱旋的注意。

  這人他不熟悉,看備注是天河市某家大型三甲醫院的急診科醫生。

  鄭凱旋點開聊天界面。

  你感染了?

  點擊發送的時候,鄭凱旋覺得心里空落落的,特別難受。

  鄭教授?您在帝都?

  沒有,我來天河市了。

  對面發來一堆嘆號。

  你感染了?

  鄭凱旋又一次詢問道。

  二十九接診的患者里有三個后來確診,我昨天開始發熱,咳嗽。初步檢查結果是陰性,希望明天還是陰性。

  有動態CT么?

  鄭凱旋問道。

  接觸了一部分患者的資料,鄭凱旋畢竟是心胸外科出身,他隱隱的摸到了一些規律。

  現在包括華大基因在內的幾家基因公司開始做試劑盒,但據說一天只有300個。這個數量扔在天河,根本看不見水花。

  而地方更少,靈敏度也有疑問。

  鄭凱旋更相信影像學的回饋。

  等對面發來CT資料,鄭凱旋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確認沒事。

  現在看沒什么事情,在家好好隔離,千萬別焦慮。

  鄭凱旋安慰道。

  鄭教授,您不是故意安慰我吧。

  不是,影像學上看暫時沒看到肺炎。

  希望沒事,希望沒事。

  對面不斷的說著毫無意義的話,鄭凱旋能感受到對方的情緒很低落,幾乎是在崩潰的邊緣游走。

  鄭凱旋不知道要安慰她什么,寫了幾段話,最后都刪掉,沒有發送。

  醫護人員承受的壓力是最大的。

  沒有任何治療辦法,只能靠機器拖延,等待患者免疫系統和病毒戰斗,這種聽天由命的“治療”在醫護人員看來屬于自己的失職。

  但面對一種新疾病,來勢洶洶,別說普通的醫護人員,就算是國家頂級的那些大佬們還不是一籌莫展?

  “失職”、無能為力,只是負面情緒的一部分。

  身邊的同事、朋友一個接著一個的倒下,急診、重癥、呼吸的人手不夠,不斷的抽調和相關專業沒有關系的其他科室人員去支援。

  就像是洪水期間解放軍用自己身體堵住潰堤的位置一樣,硬生生用血肉之軀在拖延時間。

  抗洪,還能期待著雨季過去,洪峰下降。可是面對一種嶄新的疾病,面對一種幾乎完美的病毒,臨床一線的醫護人員能做什么?

忽然,鄭凱旋感覺身上一陣冷,他情不自禁打了  一個寒顫。

  呃……

  鄭凱旋怔了一下。

  他的心猛然一緊,該不會是自己要發燒吧!

  第一時間仔細回憶今天出診的全過程,防護服、口罩、護目鏡、手套、鞋套,全部都有,穿脫過程中,每一個步驟都近乎于完美。

  不能,絕對不可能,鄭凱旋努力安慰著自己。

  可是身上時不時傳來一絲寒意,仿佛病毒無孔不入,已經從一個不知名的角落貼到自己皮膚上,又進入身體里。

  不可能!鄭凱旋馬上用理論說服自己。

  按照現有對病毒的認知,潛伏期應該在710天左右。哪怕幾天自己被病毒感染了,也不會這么快出現癥狀。

  推薦下,真心不錯,值得裝個,畢竟可以緩存看書,離線朗讀!

  可是,理論是理論,實際情況是實際情況。

  身上的寒意越來越濃郁,鄭凱旋感覺自己不由自主的開始寒顫,皮膚上細碎的雞皮疙瘩已經紛紛冒起來。

  鄭凱旋很少見的罵了一句,他沒有默默的罵人,而是大罵出聲。

  像是一個走夜路的人自己給自己打氣一樣。

  怎么就特么感染了呢?!鄭凱旋有些慌。

  他馬上站起來,翻行禮。

  出發前,鄭凱旋帶了一根水銀體溫計。他迅速找到體溫計,開始給自己測量體溫。

  36.8攝氏度,沒有發燒。

  但身上的寒意不斷,一直都在寒顫著。鄭凱旋知道現在體溫正常并不意味著隨后體溫也會正常,最開始寒顫,幾個小時后就會出現發熱。

  燒了一壺熱水,鄭凱旋努力喝了三杯,他根本沒時間去想飲用過燙的食物會導致食管上皮增生,會增加食管癌的發病幾率的問題。

  喝完熱水,上床蓋上被子發汗。

  鄭凱旋把自己徹底埋在被子里,呼吸著二氧化碳濃度越來越高的溫熱空氣,隱約能聽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砰的胡亂跳動。

  早搏、房顫……無數醫學名詞在鄭凱旋的腦海里回蕩。

  沒事,肯定沒事……

  真的會沒事么?

  鄭凱旋越想越是害怕,他眼前隱約看到那名天河市急診科的醫生的樣子。

  她發熱,檢查沒有陽性體征以及陽性癥狀,但卻不能排除感染病毒的可能。

  那自己呢?!

  焦慮、彷徨中鄭凱旋熬過了2個小時。

  測量體溫,水銀柱停在37.0攝氏度的位置上。

  鄭凱旋的心一下子沉入無盡深淵之中。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撥打吳冕的電話。

  電話那面被直接掛斷,隨后楚知希的電話打進來。

  “鄭教授,您有事兒么?哥哥正在開視頻會議。”楚知希說道。

  “楚教授,我好像感染了。”鄭凱旋盡量平靜的說出一個讓他恐懼的消息。

  “哥哥,鄭教授說他被感染了!”

  電話里傳來楚知希和吳冕說話的聲音。

  聲音很小,似乎楚知希害怕打擾到吳冕。

  “問問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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