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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2 摘胸牌

  郭儒明帶隊拍攝了很多天河市的畫面。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天河市的情況遲遲不見好轉,漫天陰霾依舊,冬雨胡亂的拍打,仿佛老天在譏諷這群不自量力的、想要人定勝天的人們。

  今兒,預定好去胡明胡主任那錄制。

  但是來到醫院,郭儒明卻看見胡主任垂頭喪氣的坐在辦公室里,眼睛有點直。

  “胡主任,您這是……”郭儒明很驚訝的問道。

  從時間上來講,這個點兒胡主任應該穿著防護服在icu里查房,按照病情變化修改每一個患者的治療方案。

  郭儒明看著胡主任的眼鏡,心里有一種不好的猜測——病毒變異,導致病情難以控制。

  “院長把我胸牌給摘了。”胡主任沮喪的說道。

  “……”郭儒明怔了一下,“為什么?”

  “他不讓我進icu,說沒有他的允許我要是進去……”

  我勒個去!郭儒明不解。

  前線人手緊缺,全國都在支援。

  而像是胡主任這種中堅骨干力量竟然不允許進icu,這是怎么了?!

  “昨天我做了一次ecmo,出了一身汗。又查房查了兩個多小時,可能是著涼。”胡主任解釋道,他似乎是在和院長解釋,而不是和郭儒明。

  “您是生病了?”

  “就是有點不舒服,不算生病。”胡主任繼續解釋道,“做了CT,沒事。”

  郭儒明頓時有些緊張。

  不過隨后他釋然笑了笑,控制住自己的腳步,沒有躲開他。

  天河市草木皆兵,保持社交距離這一點所有人落實的都很好。

  尤其是疑似……不能再想下去了,郭儒明生怕自己失禮的轉身就跑。

  Icu的辦公室里,醫生們都在忙碌著,對講機不時有聲音傳出來,那是里面的醫生在和外面的醫生說患者的病情變化。

  大家都不怕,自己應該也不需要害怕,郭儒明給自己打氣。

  “沒什么變化,院長為什么不允許您進icu?”郭儒明追問。

  “有點低燒。”胡主任說道。

  原來是這樣。

  “就是累的。”郭儒明道。

  “嗯,就是累的,估計是沒休息好。”胡主任給自己找理由。

  一直都在一線的醫護人員全都面對這個問題,長時間、高強度的工作,再加上巨大的心理壓力,導致幾乎所有人疲憊不堪,身體免疫力下降。

  而且身邊不斷有人倒下去,帶給一線人員的壓力更大。

  郭儒明不愿意就低燒這件事兒繼續想下去,胡主任肯定做了相應的檢查,包括CT在內的四件套都有。如果有問題,一定不會只是不讓他進icu那么簡單。

  想起1月28日的錄制工作,郭儒明問道,“胡主任,您的那位朋友袁主任怎么樣了?”

  “他啊!”說到袁主任,胡主任的情緒明顯好了很多,“袁主任已經度過了危險期,我已經有3天沒關注他了。”

  沒關注,不代表著冷漠。

  最近一直在天河市奔走,郭儒明漸漸了解了醫療行業的一些潛規則。

  就像是很多患者談論醫生護士在手術臺上聊天一樣,如果氣氛很輕松,大家說著中午準備吃什么、說著周末科室聚餐,那意味著手術只是簡單的“工匠”活兒,沒什么不可控的因素。

  可一旦所有人都不說話了,連大氣都不敢喘,那就意味著事情大條,開始不可控。連巡回護士來回送東西的腳步都輕巧起來,生怕弄出一點點聲音,引來主任的大罵。

  同理可證,如果胡主任每天都要看袁主任的各種化驗回報,這不意味著他關注他的病情變化,更可能的情況是意味著袁主任的病情不可控,可能要上呼吸機乃至ecmo。

  看都不看,問都不問,袁主任估計沒什么事兒,眨眼就要出院。

  這就好,郭儒明長吁了一口氣。

  “從他連續三次陰性開始,就已經把他給忘了。”胡主任笑道。

  “您要多注意休息,感覺……還是回家休息兩天,病好了再來上班也行。”郭儒明建議道。

  “沒事,就是低燒。”胡主任道,“核酸、咽拭子檢查都是陰性。我回去也睡不著覺,在醫院心里踏實。”

  “現在物資怎么樣?”

  胡主任看了一眼攝像機,郭儒明打了個手勢,攝影師把攝像機關上。

  “物資比從前好一些,但還是有些緊張。”胡主任道,“郭導,我跟您說個秘訣。”

  “哦?”

  “物資問題,您看護士長。”胡明瞇著眼睛,小聲說道,“什么時候護士長不嘮叨了,那證明物資就不缺了。我們護士長還好,平時很少罵人。我聽說很多來支援的護士長看著半污染區,誰的操作不到位,立馬一頓臭罵。”

  “哈哈哈,我前幾天去中法新城院區,正好錄到了。”郭儒明笑道,“護士長可能是忘了攝像機還在,看見一名醫生誤操作,浪費了一枚口罩,差點把他吊起來罵。”

  “大家對現在的防護都不熟悉,防護服可能有些醫護人員一輩子都沒見過。”胡主任打起精神,和郭儒明閑聊。

  反正也進不去icu,他的工作強度一下子降下來,渾身不舒服。

  “不過這些年的變化還是肉眼可見的,03年的時候戴著棉線口罩上一線,那叫一個慘。現在怎么說都有防護服,雖然趕上過年期間物資跟不上,但這幾天已經好了一些。”

  “咱醫院的防護物資能維持幾天?”郭儒明忘記了胡主任發低燒的事情,湊近后小聲問道。

  “3天。”

  “那就好。”郭儒明笑了。

  3天,這個數字絕對不能說多,但和1月底比,卻要好了無數倍。

  那時候有一身防護服的醫生護士都不舍得從icu里出來,誰都不知道明天還會不會有防疫物資。

  兩人隨便聊著,胡主任不覺得郭儒明這種大導有高高在上的架子,郭儒明也不覺得胡主任擺出一副專業人士的嘴臉說自己聽不懂的話。

  算是在一個戰壕里戰斗,兩個在平時生活軌跡根本不會有任何交集的人被名運連在一起,有了共同話題。

  不過對疫情的判斷,胡主任依舊不樂觀,這讓郭儒明有些遺憾。

  已經半個多月過去了,還是沒有任何一點點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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