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瞄準了!”楚子航低吼道。
父子倆的神經都繃緊到了極致,在八足駿馬上那把必中的神槍開始被向上提起,槍尖散發著白光劃過一道流星墜尾巴似的弧線,八足駿馬上的奧丁右開如一張硬弓,隔著那錯花的甲胄都能感受到無處不在的力量感正傳遞到那把彎曲的黑色長槍上。
那雙獨瞳鎖定了殘破的邁巴赫,握住神槍的手開始彎曲了。
“換位置!”楚子航松開了方向盤,一旁的楚天驕立刻倒了過來抓住方向盤的同時調教把油門踩到底了,邁巴赫的引擎被壓榨到極限發出了扭曲的響聲。
楚子航一個翻身探出半截身子在外,盯住那狂躁的風雨之間,也看見了那已經被奧丁舉起的昆古尼爾,離投擲就只差瞄準一個步驟。
楚子航抬起右手對準了奧丁,就在要詠唱言靈時,風中那有股神秘的聲音從他的耳邊飄過,告訴他還不是時候。
原本就要爆發的言靈強行壓抑了下來,楚子航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要聽信那個聲音,但冥冥之中有種預感告訴他,如果他不聽從對方的諫言他可能真的會死在這里,什么都無法改變。
奧丁抬起了神槍,他的動作完美得就像古希臘雕塑的‘擲鐵餅者’,無與倫比的力量感順著水流匯聚在他的甲胄上,這一槍仿佛壓縮了他頭頂風暴的力量要將前方的一切摧毀殆盡!
“兒子!”車內楚天驕的爆喝聲響起。
“等等!”楚子航反吼道。
那個聲音告訴他還不是時候。
奧丁的動作定格了,八足駿馬忽然嘶吼了起來,踏擊地面向天空躍起,與此同時雷電也劃過他們身后的天幕分裂開了黑色的天空,在電光中那金色的獨瞳內快速地轉動,最后鎖向了前方逃逸的邁巴赫!
現在。那個聲音說。
也就是在這個剎那,君焰爆發了!所有的詠唱都濃縮為了一個‘破’字,凝固汽油彈的威力再現在了高架路上,在邁巴赫的車尾后面引爆了,整個路面被轟碎了掀起了數米高的硝煙和大量的泥土!
劇烈的沖擊波差些將邁巴赫掀飛起來,楚天驕整個人被按在了兩張座椅中間動彈不得,他看向后視鏡只見到了火光和濃煙根本沒法看見奧丁的身影...對方也沒法看到他們,自然也無法進行鎖定!
“現在!”楚子航坐回了駕駛座,身上的力氣像是隨著這再度的一發君焰被燃燒殆盡了,握住方向盤的手有些顫抖...君焰的體力消耗不比時間零差到哪里去。
楚天驕在楚子航命令的瞬間,將時間零的領域一口氣張開,他的黃金瞳就像燃燒起來一樣在后視鏡中折射著金光,高架路上的邁巴赫忽然像鬼魂一樣飄忽了起來,只在瞬息之間就融化在了暴風雨中消失不見了!
沒有開啟時間零的情況下,邁巴赫的280公里的時速簡直就是個笑話,但一旦進入了領域之后這輛車真正的成為了公路上的鬼魂,他的速度來到了汽車載具有史以來的極限,如果不是時間零這個言靈某種程度上改寫了物理規則,那么在現實中邁巴赫應該在瞬間就突破音障拉出戰斗機一樣的音障云和暴風!
只是數息的時間邁巴赫在高架路上就沖出了數公里的距離,這輛900萬的豪車達到了其他車輛永遠不可能到達的速度——在時間零的增益下他的速度到達了接近3馬赫!這已經是戰斗機級別的極限速度了!
楚子航回到駕駛室死踩住油門,視線緊盯前方的道路,副駕駛上的楚天驕玩命地維持著時間零盡可能拉開與奧丁的距離,背后君焰爆炸的混亂只在眨眼間就被拋到了視線不可視的遠方。
在時間零的加速中沿路上所有的風景都像是潑墨的繪畫不斷地被暴雨洗刷成流水的黑墨,蜿蜒的高架路穿過了隧道與高山。
濱海城市哪里來的高山?楚子航用余光去觀賞那追隨著他們奔跑的黑色巨人們,這條翻越山腳的高架路在現實中不可能存在,邁巴赫在冗長的公路上只像一個火柴盒搖搖晃晃地飄在奇異古怪的夢境世界里...
時間零的加速只持續了數秒鐘,楚天驕就跌出了時間零的領域,黑色的潑墨在雨中凝為實物,邁巴赫的完整車影重新出現在了公路上。
副駕駛上楚天驕渾身驟然爆流出的汗水,整個人癱軟在副駕駛上就像被暴雨重新淋濕了一遍似的,體表還不斷升騰著白色的蒸汽。
“不行...”渾身瀑汗的楚天驕低喘著看了一眼儀表盤,油箱標識也接近了紅區,無論他們再怎么加速,總路程和油量消耗是絕對不會改變的,“這樣不是辦法,我能甩掉他一次,兩次,我沒辦法一直這么加速。”
不談油量能不能堅持到他們離開尼伯龍根,時間零和剎那這種刺客言靈都有同一個通病,那就是極為消耗體力。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林年一樣開著剎那在學院里趕場子一樣到處亂竄,楚天驕在剛才的與死侍的廝殺時就已經消耗了大量的體力了,再帶著整個邁巴赫加速無疑是更加巨大的負擔。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瞄準我們。”楚子航說,“那把神槍一旦瞄準了就不會失手,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在他瞄準之前躲開!”
“你為什么這么確定?”楚天驕雖然選擇閑心 “你看前面。”驅車的楚子航忽然抬手指向側前方不遠處的路邊。
副駕駛上大喘氣的楚天驕快速地掃了一眼看見了一個指示牌,上面寫著離高架路收費站1KM...他們居然真的快要接近高架路的出口了,遠處也亮起了微弱的白光。
“不會是陷阱吧?”楚天驕算是被這種白光整怕了,有些神經兮兮的。
“就算是陷阱也只能硬闖過去了。”楚子航說,“奧丁再怎么厲害也不可能做到瞬間移動,如果我們打定主意想逃跑他也只能在后面硬追。”
“好,那就再沖一次。”楚天驕深吸了口氣,鼓足了黃金瞳,再度張開了時間零籠罩了邁巴赫。
邁巴赫遁入暴雨中成為幽光,幾乎0.1秒的時間都不到就沖進到了白光...那果然是個收費站!兩個收費崗亭中立著橫桿,邁巴赫帶著人高的水幕直接撞飛了橫桿沖了過去,在前方下了高架路他們幾乎都能看見濱海城市的CBD區了,在暴風雨下每一座大廈都像是一個巨人抵抗者風雨的撞擊。
楚天驕發出了一聲歡呼,然而楚子航卻沒有絲毫樂觀的情緒,他數次的回頭去看邁巴赫的后面,沒有雷光也沒有馬蹄聲,只有被他們甩在身后的漆黑暴雨。
“見鬼...”歡呼的楚天驕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在他的鼻尖大量的鮮血流了出來,只能倉促地用袖子擦拭,說話的聲音也嘶啞了不少但也阻止不了他話癆。
“媽的,兒子你把橋炸斷了直接跑路真的是明確的選擇!如果硬剛到底最后誰死誰活真說不一定...”
“以前有人跟我說‘時間零’這言靈最大的用處是拿來跑路保命我都沒搭理他,結果現在看起來那家伙才算是真的把這言靈給玩明白了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還好箱子保下來了,說實話我都做好準備我跟箱子一起留下讓你一個人開車跑了,”
可能是看見了熟悉的城市,楚天驕一直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了,嘴里的話也開始多了起來,“剛才你炸斷橋面那招也太犀利了,誰教你的?一般的君焰不可能有這種威力吧,難道你隨時隨地在身上帶著一把鋁熱劑才能讓言靈發白光?”
“兒子,你怎么不說話?”
楚天驕扭頭看向楚子航,卻發現楚子航正陌生地望著這座城市,片刻后他像是反應過來什么似的,仔細去看黑夜暴雨中的濱海城市,才兀然發現整座風雨中的城市似乎沒有任何喧囂的聲音,甚至沒有半點火光...
就像是城市本身死亡了一樣,那一座座形銷骨立的巨人早已經風化成了骸骨,在風雨中靜默地遠眺著故鄉。
“我們還在尼伯龍根里?”楚天驕那股興奮勁像是澆了冰水一樣冷卻了下來。
“不,我們應該已經到尼伯龍根邊緣了,但還差那么一點。”楚子航盯向遠處進入城市前的那條河流,在河流上有一條寬闊的鐵橋。
那座鐵橋叫濟海橋,穿過濱海城市的城郊一直流向大海,在平時那座大橋都被市政府掛滿了彩燈,一到黑夜點亮彩燈后就顯得如彩虹門一樣美麗,只要躍過了那座大橋就意味著他們正式進入了濱海城市。
“這里是...交通...管理車輛...”
也就是這個時候,邁巴赫的收音機也十分配合地響起了,信號十分薄弱,但這也證明他們在長途奔襲逃亡下真的來到了尼伯龍根的邊緣。
“兒子...停車。”楚天驕忽然嘶啞地說道。
楚子航兀然抬頭,看向了楚天驕眺望的方向,在極遠處那座橫跨漲水的洶涌河流的鐵橋頂端,一個巍峨的黑影不知何時立在了那里,就像一個雕塑手提著長槍靜靜地望著遠方,孤冷,放曠。
奧丁!
他打破了楚子航和楚天驕的認知,不知用什么辦法跨越了數千米的距離超越了邁巴赫搶先一步站在終點前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他們之前的努力就像是笑話一樣被雷霆投下的神明黑影吞沒了,或許在尼伯龍根內奧丁真正的就是規則和世界的統治者,一切的反抗都只是徒勞的掙扎?
邁巴赫沒有減速,反倒是加速了,引擎發出了瀕臨極限的嗚咽聲,帶著這數噸重的鋼鐵赴死一般朝向大橋的方向沖去。
“你還有力氣使用言靈嗎?”握住方向盤的楚子航低聲說。
“豁出命去還能放緩現實里四五秒的時間。”楚天驕鼻下方還有尚未干涸的血痕,整個人看起來狼狽至極...可直到現在,他們和奧丁甚至都還沒有發生過正面沖突,他們就已經接近極限了。
傳說中挑戰諸神的勇士在攀登奧林匹斯神山的長梯時就足夠他傷痕累累,疲態盡出,當他翻越了那最高峰真正到達神王的面前時,他唯一得到的只會有神王施舍般的尊敬...以及體面的死亡。
“能給我創造一個機會嗎?”楚子航凝視著在前方鐵橋上等待著他們赴死的神王低聲問向副駕駛上的男人。
“什么機會?”
“接近他的機會,只需要一秒就可以,只要我能碰到他的面具,我們就能贏。”
“...他的面具?”楚天驕瞇眼看向暴風雨下那模糊的巨大身影,如果他記得不錯奧丁的確戴著一張怪異的面具遮擋了他大半面孔只露出了那只獨瞳。
“他的力量來源于他的面具,面具下的并非是神王,只是一個媒介罷了。”楚子航言簡意賅地沉聲說道。
“你的意思是他的弱點是面具...你怎么會知道這些?”
楚子航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但楚天驕也從這一刻開始發現,楚子航身上的氣勢才開始凝實了,沒有半點在絕望的打擊中頹喪的感覺,反倒是有一種終于踏入最終決戰的拼命感!
“我們之前的逃跑并非徒勞...或者說我們越接近尼伯龍根的邊緣,奧丁的力量就會越被削弱。在尼伯龍根的腹部我們對上他的勝率是零,但在尼伯龍根的邊緣,或許還能有拼命的機會。”楚子航終于說出了一個好消息,但也讓楚天驕內心中的疑惑越發濃厚了。
楚子航再怎么博學,再怎么提早接觸混血種他能知道的知識也是有限的,現在到緊要關頭居然連奧丁的弱點都能吐露出來,這已經超越不合理的范疇了!
“...你怎么會知道他的弱點?”楚天驕終于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臉上露出巨大的糾結,他不是不相信楚子航,而是真的忍不住了。
“我不是說了嗎?有個聲音告訴我該這么做的。”楚子航看向楚天驕目光幽幽。
“什么聲音?”楚天驕愣住了,他一直以為楚子航所謂的‘聲音’不過是直覺的代名詞,但現在看對方的表情似乎真的有一個未知的‘聲音’在指揮著楚子航如何逃避奧丁帶來的死局!
“這也是最關鍵的問題...我不知道。”楚子航深吸了口氣輕聲說道,但他覺得自己也不需要知道,現在他的眼中只有鐵橋上的奧丁。
“是的,你不需要知道。”
“不要浪費時間質疑我,如果你想你身邊的人活下去的話。”
“找機會觸碰奧丁的面具吧,你和他合作是有機會做到的,至時你的任務就結束了,楚天驕就可以活下去...這不是你一直的所想嗎?”
“相信我,我從不撒謊。”書房內,祂坐在沙發邊上,右手輕輕撫在楚子航的額頭上,黃金瞳熾熱如熔巖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沉睡在另一個世界的暴風雨中的男孩輕笑著說,“因為...君無戲言啊。”
書桌后,捧著書本的林弦抬頭看了沙發邊上的皇帝一眼,漠然地低頭繼續讀著自己雙膝上擱置的書籍。
“還要多久?”她問。
“快了。”皇帝回頭看向林弦輕笑著說。
“抓緊時間,你的時間不多了。”
“收到...女王大人。”祂低笑著說。
在環繞成群的書架上,兩人的影子飄忽不定,像是隨時都可能為燭火的搖曳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