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眼皮輕輕動了一下,這代表著他從不長又不短,但一定睡得甜到流口水的睡眠中醒了過來。
他沒有第一時間睜開眼睛,而是緊皺眉頭,躺在床上的他不需要去主動地回憶在失去意識前的一刻在做什么,因為沒有這個必要。無論是他在昏迷前還是昏迷后,他腦海中早已經被一個念頭填滿了,而那個念頭也正是支撐著他現在醒來的原因。
好餓,我得搞點東西吃,然后繼續睡。
沒有辦法,年紀19歲正值當打之年的路明非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天需要消耗的3000大卡熱量,少一卡都得從第二天凌晨的宵夜TIME里吃回來,為此也讓他和卡塞爾學院的外賣食堂締結了深厚的友誼,拿起電話在老時間撥打訂餐之間,他和對面德國廚師長低沉磁性的嗓音已經能濃縮到了三個字兒:
嗯...
好吧,雖說可能有些藝術夸張的成分在里面,但意思大抵就是這么個意思。
吃宵夜能吃到偶爾能收到學校夜班食堂免費贈送的小甜點和小卡片路明非算是學院里的獨一份了,每次甜點上的附贈卡片里都是食堂全體人員感謝‘S,級的青睞,又數次委婉表示從‘S,級宵夜的食譜和頻率來看對其體脂含量有所擔心,害怕過度油脂的宵夜會影響到「S,級以后的屠龍大計,假如因為體重問題讓,S,級在戰場上嘿咻嘿咻跑不過龍炎,到時候他們食堂全體員工可是得在記者招待會上脫帽謝罪的…
路明非其實屢次很想反駁,這宵夜雖然是我點的,但吃的份上,同寢室的另一個,S,級也必有份,而且每次都秉持著「唉,點都點了…」的虛偽模樣猛炫我的炸雞,你們怎么不寫小卡片擔心一下他的體脂問題?
但這話他委實說不出口,因為他低頭是真的能掐到自己日漸豐滿的小肚子,而猛炫他雞腿的混賬那叫一個亨利•卡維爾(這的確是一個形容詞)。
他也向亨利卡•維爾取經過如何擁有好身材合法勾引師妹和師姐,得到的答復是第二天天不亮就被拎著后脖頸皮去了學院里一個神秘的健身房,在里面參加了名為「早餐俱樂部」的晨間訓練,那一個地獄般的早晨,路明非跟到一半就把早餐和昨晚的宵夜吐出來了,自然就把明白對方昨晚的那些熱量到哪兒去了。
自此之后,路明非宵夜只管猛炫,掐著自己漸漸充氣的呼啦圈絕口不抱怨任何問題,只為了離那群變態要多遠有多遠。他雖然長肉痛苦,但宵夜嗦雞腿起碼是真的快樂,能忘掉白天被各種學科支配的恐懼。
不過,這一切都在路明非被藥翻抬進伊甸園之后成為了歷史。
雖說只是臨時的軟禁,談不上真的鐵商淚,窩窩頭,畢竟調查組的人再窮也會管你一天三頓飯,但問題就在這里,他們一天管三頓飯就真的是只管三頓,三頓吃完以后就啥也沒了!奶茶、下午茶、宵夜什么的想都不要想,感覺調查組這群畜生比路明非盤子里每一頓骨油都要被嗦干凈的豬肘子還要嚴謹。
不行…想到豬肘子路明非肚子又餓得開始痛了。
說回來,現在到飯點沒有,早晨的豬肘子配額到沒有?人道主義在哪里?日內瓦公約在哪里?豬肘子又在哪里?
他忍不住了,睜開眼睛,一個直挺挺的僵尸挺尸坐起來,正想著記憶中那原始森林風生態倉角落的攝像頭抗議,但結果一掃周圍的環境,瞬間就愣住了…然后老老實實地躺了回去。
一覺醒來,路明非有那么一瞬間覺得自己穿越了,上一次他覺得穿越的時候還是一覺醒來跟亞馬遜森蚺對視的時候。
這一覺醒來,他的身邊沒有綠化豐富,泉水叮咚,風景宜人的動物園生態倉,有的只是一個黃布搭的空空蕩蕩的帳篷 內部,什么東西都沒有,只有一張他正躺著的鋪著白布的木板床,地上是犁過似的黑土地,帳篷的角落豎著幾根點燃的白蠟燭將木板床的影子投向帳篷的四面。
氛圍有點詭異。
路明非躺在木板床上愣是沒敢亂動,不知道發生什么個情況了,他怎么一覺又把自己睡到了一個靈堂里了?
雖然這年頭叫路明非的人似乎都很容易穿來穿去,他穿一個也實屬正常,但他在卡塞爾學院混得風生水起,每到期末都能衣錦還鄉,壓根沒必要穿一個逆天改命啊!
心里嘀嘀咕咕的,路明非還是打算搞清楚自己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可還沒等他再度挺尸坐起來,他余光忽然掃到了一側帳逢碰面上的影子,然后渾身瞬間毛骨悚然了起來。
在帳篷淡黃色的蓬面上投著帳篷里唯一的一張架空木板床的黑影,那是一個黑色的略帶傾斜的矩形,在矩形上微微有一層不規則的隆起,從后中段隆起幅度略微較高的小土丘,(小肚子)可以看出,那是躺著的路明非。
然而,真正讓路明非驚懼的是木板床下那令人驚悚的影子——在篷布上那矩形的黑影下中空的地方竟然有一個抱著腿蹲在那兒的小孩兒的影子,團成一個球就像在母胎中的嬰兒一樣,藏在木板床上路明非的正下方一動不動。
別別別別別急,一定是坐忘道。
路明非渾身都僵了,愣是不敢動一下,帳篷里四個角落的蠟燭靜靜地燃燒著,他感覺自己動一下都是對床下的「孩子」的挑釁。
總總總總之,先裝睡吧,說不定這是夢呢?
路明非想是這么想的,做也是這么做的,遇到無法理解的詭異事情直接躺平開始當鴕鳥,因為他聽過林年以前吃宵夜跟他閑扯的時候說到過的那個跟純血龍類睡了一個棺材的硬漢師兄,有些時候糟糕的事情發生了,你阻止不了,那你干脆就不要去接受就好了。
他路明非進卡塞爾學院這兩年,龍王老家闖過,純血龍類都單挑過,還有什么場面沒見過?一覺醒來躺在靈堂蓋著白布,東南西北四個角落點四根蠟燭,床下蹲著個小孩…這場面他還真沒見過,
先慫一手不丟人,他是屠龍精英,不是抓鬼精英,雖說教授們言之鑿鑿世界上幾乎所有的靈異事件都跟龍類掛鉤,但路明非舉手提問教授你們看鬼片會害怕嗎,教授推了推眼鏡認真地點頭說怕那肯定還是會怕的….
看嘛,道理大家都懂,但慫大家都會慫的啊!
但沒等路明非先慫,他就驚恐地發現黃色帳篷的影子上,床下的小孩居然開始蠕動了起來,漸漸從木板床里爬了出來,然后慢慢搭在了床邊...
一雙幽藍色的鬼眼睛跟平躺側著頭的路明非對視上了,路明非在那雙眼睛里甚至看見了面容扭曲的自己。
「鬼啊!」
林年教了一個學期都沒教會的鯉魚打挺路明非現在無師自通,跟個肥鯰魚一樣從木板床上彈射起步,身上蓋著的白布直接飛了起來,緩緩落在了床邊小鬼的腦袋上蓋住,肥魚落地后進化出了四肢,四肢并用就往帳篷外爬,爬到門口時正準備起身狗爬轉百米沖刺,結果腦袋直接就被帳篷外伸出的一只手給摁住了!
「完了!」感覺到自己腦袋上纖細靈巧的觸感,路明非心都涼了半截,覺得扣住自己的一定是只姿色妖嬈的女鬼,指不定就是自己床下那只小鬼的老媽,這下真是母子齊上陣要把自己做成蓋飯了。
他覺得死也要死得光榮一點,好歹看看能不能來個一換一,于是鼓足勇氣開啟了自己的看家言靈,月蝕,,想看看女鬼能不能也被自己給拷貝一下…但面前的女鬼似乎早有預見,九陰白骨爪摁住他腦袋的力氣更大了一籌讓他抬不起頭。
「師兄…剛睡醒就要耍流氓 嗎?」女鬼悠悠地說道。
路明非愣住了,因為這女鬼的聲線有點熟悉,莫不然換了個片場聲優還是那幾個聲優?導演組是不是沒錢請新人了?當然,也還有個可能,那就是他現在似乎真的在耍流氓。
帳篷被掀開了,外面的人摁著路明非的腦袋往里走,路明非腦袋不動,眼睛往上飄,然后就想起了曠世名著《女孩子的裙底下到底有什么呢?》。
在他面前的「女鬼」穿著卡塞爾學院春夏季的校服,墨綠色的短裙配一雙誰看了都得迷糊的白膩裸腿,纖細又勻稱,以路明非的姿勢和角度,一旦真的讓他把頭抬起來了,那么女孩的裙下風光必然一覽無余,按照這雙食品級好腿主人的性格,那是必然沒有安全褲這種煞風景的東西存在的,所以真讓他抬了這個頭,那他以后保證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了。
「哇塞,要不要這么流氓啊,還瞪者黃金瞳偷看!」女鬼注意到了路明非不規矩往上瞟的眼珠子居然還在泛金,大怒之間猛地一推這色狼的腦門,然后就來了一記干凈利落的戳眼珠。
路明非躲閃不及,也內心有鬼,直接中招然后捂住眼睛痛苦倒地。
左手做著插眼睛的剪刀狀,右手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灑了鮮紅辣子的粥,夏彌瞇看眼睛看看地上蜷縮做痛苦狀的不正經師兄,輕輕拍了拍自己差點被色狼看光的短裙說,「明非師兄,色急的話我建議找個女朋友,我看你論壇上粉絲團其實挺多的,但到現在還是光棍,難道是有什么拒絕勾搭粉絲的光偉正情節在里面嗎?」
「不..那些都是假粉絲!借著跟我約會的名義從旁側擊林年的三圍和周一到周末的內褲顏色,還試圖高價向我收購原味。」路明非痛苦地躺在地上辨解。
「嘖,果然這地方的女孩子沒一盞省油的燈啊。」夏彌右手托舉著碗,蹲在地上看著自己的路師兄感慨,「餓了嗎?食堂的辣子白米濃粥,里面我還給你泡了兩枚雞蛋。」
「你先別急,女鬼是你,那女鬼的兒子...」路明非雙手捂著眼睛微微伸展了一下身子抬頭看向木板床那邊,被蓋著白床單的家伙掀開了白布,一雙藍汪汪的眼睛疑惑地看著他這邊,似乎不知道剛才的他是在泛什么神經。
原來不是上陣母子兵,而是上陣兄妹兵。
「你怎么跑這兒來了?我不是讓你別亂跑,老老實實地待在諾頓館嗎?」夏彌看見了木板床邊的夏望也是吃了一驚。
〝姐姐。」夏望很老實,走到了夏彌身邊,然后盯住了那碗粥,「我餓了,出來找吃的。」
夏彌把粥舉了起來,「這是你明非師兄的…你不是之前才吃了幾個牛角面包和牛奶嗎?怎么又餓了?」
「青春期,在發育。」夏望說。
「驚了,誰教給你的這些詞。」夏彌有些震驚,她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家熊孩子的字典里還能又這個詞。
「林年。」夏望說。
夏彌痛苦地捂住額頭,「現在特殊時期,你亂跑很容易被抓起來的好吧?」
「我找不到林年了,我想找他玩。」夏望也蹲了下來,順手牽住了夏彌的短裙,躺在地上的路明非不小心瞥到了短裙撩動的一隅風光…然后裝作啥事兒沒有默默地側了個身,他可不想真被挖岀來眼睛。
林年師兄怎么會陪你玩,你們什么時候關系那么好的…聽話,我帶你回諾頓管。」夏彌摸了摸自家長不大的兄長的腦袋,頂多也就是五六歲智商的孩子根本理解不了現在的局面有多混亂,自己的身份又有多微妙,看來自己接下來幾天的確得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邊了。
「明非師兄,看夠了嗎?」夏彌忽然側頭看向地上的路明非,撇了撇嘴,把粥遞了過去。
「多謝款待。」路明非一詞多義,
接過了碗,看著站起身的夏彌和夏望,張望了一眼四周,「現在什么情況?林年終于按捺不住夜襲了調查組,帶著我們連夜逃到荒郊野外扎營了嗎?」
「你真的假的?」夏彌看著蹲在地上開始炫粥的路明非表情有些荒謬,「你別告訴我昨晚那么大動靜你就真的是全程睡過來的?曉檣師姐跟我說楚子航師兄一手扛著你,一手放君焰從地下沖出來的我還不怎么敢相信...」
「咳咳咳…你說啥?什么君焰?什么扛著我?」路明非吃粥差點吃到鼻孔里,抬頭看向夏彌有些茫然。
「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夏彌瞪著路明非,覺得這小子在唬自己。
「知道什么?我...額,師妹,你手怎么了?」路明非忽然發現夏彌的左手胳膊到小臂的位置纏滿了白色的繃帶,空氣劉海下那張漂亮得跟畫出來一樣的臉蛋額角甚至還有一道細小的傷口格外顯眼。
「這個啊,昨晚避難的時候跑得慢了點,被飛石劃到了。」夏彌摸了摸額頭,「摸黑搶險救人的時候抬石頭凸出來的鋼筋又把手臂給劃了個口子,上午我還去補了一針破傷風,老倒霉蛋了。」
「昨晚避難?什么避難?昨晚發生什么了?」路明非忽然覺得碗里的粥不香了。
「你…真不知道啊?」夏彌看著路明非覺得這家伙多少有點離譜了,昨天晚上地動山搖,諾瑪的警報和紅光拉得整個學校跟KTV似的,湮沒之井還往天上噴了一團煙花,那么大動靜就算冰窖里躺在維生艙里的活尸橫豎都得爬出來看看外面什么逼動靜,結果你告訴我你一個大活人,還是最接近冰窖的大活人一覺睡到了現在醒都沒醒過?
「我真不知道。」路明非忍不住放下了碗...然后又端了起來,肚子還是餓,還是多炫幾口。
「簡而言之,昨晚深夜的時候諾瑪發出警報龍族入侵,疑似龍類潛入了冰窖被發現后發生了戰斗,雖然我是沒見到那龍類長什么樣子,但聽說打得很激烈,整個晉西北都亂成了你碗里的辣子粥…我聽學長學姐他們討論的時候提到過這情況就跟上次學院被入侵時差不多吧?雖然我才入學也不知道上次是什么個情況。」夏彌解釋。
「上次…我靠,學院又炸了?」路明非整個人仿佛被雷劈了一樣,這下真得放下碗了,順手吧碗塞給了夏彌,顧不得擦一擦嘴角的辣子油,直接就繞過一臉懵逼的夏彌和夏望往帳篷門口鉆。
「我去,師兄別出去!」夏彌端著碗第一時間沒攔得住路明非,手里端著碗也抓不住他。
路明非沒聽得見夏彌的勸阻,直接鉆出了帳篷,也就是在他鉆出帳逢的一瞬間,他就猛地剎住了腳步,因為不得不剎住,一大群穿著卡塞爾學院校服的學生轟然地圍向了他,來者們滿臉氣勢洶洶、義憤填膺,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怒火中燒,就差手里人手提一把刀了!
見鬼,至于嗎?我不就睡得死了一點嗎?至于那么一大群人來興師問罪嗎?
震驚之余的路明非心中有鬼準備拔腿就潤,但還沒來得及退回帳篷,幾根長槍短炮就已經湊到他的跟前了,連帶著的還有照相機鎂光燈的爆閃!
白光和視覺殘留的黑圈差點把路明非人給閃瞎了…是了,這群人打頭的幾個他好像是認得的,新聞部的狗仔,他們早早在帳篷外蹲點,他一露頭就搶先了人群如狼似虎般撲了過來!
他來不及去看這是什么個情況,遮著眼睛,一大群人混亂又嘈雜的聲音一股腦地圍堵了上來,直往他耳朵里涌:
「路明非師弟!路明非師弟!我聽說你和獅心會的會長被校董會赴校的調查組給秘密監禁了這是真的嗎?」拿著長槍短炮的新聞部狗仔步步緊逼,差點把收音設備捅進路明非嗓子眼里,照相機的鎂光燈一下接著一下爆閃。
「實在是忍不了了,那群調查組簡直欺人太甚,他們居然指控你和會長還有林年師兄是危險血統!要舉辦聽證會制裁你們!這是誣蔑!誣蔑!我們需要一次抗議!」—個戴著獅心會臂章的非洲裔男生憤怒得滿臉通紅,能讓一個非洲裔氣血上涌到看得出她臉紅,的確可以感受到那股受到侮辱的憤怒。
「調查組的人聲稱你們在芝加哥的一次秘密行動中放跑了一只龍類,導致任務全盤失敗!這根本就是無中生有!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覺得獅心會會長還有兩個‘S,級會失手!調查組的人為了誣蔑已經不要臉了!」一個三年級學生邊說邊痛指地面,眼中全是篤定和憤慨!
「他們都說會長和你在調查組的非法監禁期間收到了不公平的虐待!這是真的嗎?」一個穿著和夏彌同款春夏季校服的女生慍怒地問,「他們怎么敢這樣對學員!」
「路明非師弟,師兄我跟你說你都完全不知道,你都,你知道嗎。你根本你就你完全你都不清楚,你現在。我告訴你吧,師弟你你。完全,你知道嗎?其實我告訴你,現在調查組就是說,但是,但是可以就是說,那群家伙...但是,師弟你明白嗎?」—個急昏了頭的學長差點把唾沫噴到路明非臉上了。
「調查組的人好像還在巡邏,聲稱要控制聽證會受審的候審人,他們已經蹬鼻子上臉了!」
「簡直是欺人太甚,沒有這種血口噴人的說法!校董會就是這樣對待才從戰場上回來的英雄的?」
「必須要讓調查組給個說法,這次聽證會根本就是無理取鬧,不能讓他們得逞!」
大量的帶著濃烈情緒的發言就像是揭開燒水爐蓋子時膨脹騰起的灼熱水汽一樣,差點把路明非給沖暈過去了,他后退了幾步直到停在帳篷的門口,花了好一會兒才捋清了幾點情況。
首先,調查組軟禁他們的事情東窗事發了,學院內不少學員的情緒反彈劇烈,開始集體抗議了。這洶涌的浪潮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席卷全校了,憤怒的情緒比想象中還要激烈,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其次,調查組開始為聽證會做鋪墊了,進行宣傳他們的那些帶有模棱兩可,帶著擦不干凈的臟點的事跡,雖然不知道調查組具體宣傳時的口號和內容有沒有夸張化,但眼下主流幾乎都認為這是誣蔑和血口噴人,甚至準備抗議,看著學員們這義憤填膺的模樣,還真有當年五四運動那味兒了。
再然后,再然后就是….媽的,你們聲討歸聲討,能不能別往我手上塞家伙啊!
路明非看著手里不知道誰遞過來的一把戰術匕首,嚇得騰一下丟開了,你們這一副要操家伙事兒砍人的模樣是什么個情況?這是真想來一次學生包圍校董會,搶劫冰窖來一手武裝起義啊?
「路明非師弟。」一個大三的學長上前一步,目光如炬,盯著有些呆滯和懵逼的路明非,深吸了口氣。
路明非見他吸氣以及雙手握拳放在面前的模樣就心說壞了,更壞的是這學長好像還是個德國裔。
「現在局面己經刻不容緩了,強權正在剝削民主的根基,他們蠻橫不講理地從我們的喉嚨里摳出象征人權的金幣,平等和自由已經被踐踏了,聽證會就是駝峰上的稻草。」大三學長言語犀利,邏輯清晰,感染力十足,「我覺得,我們現在需要統一所有心懷憤慨的學生們的有力聲音,我們需要一個具有領袖氣質的,一個沖鋒的號角,一個焦土上揮舞染紅的旗幟的旗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走出來帶領我們打贏這場下層與上層之間的戰爭!」
路明非看著這眼睛里都在燃著革命火焰的大三學長整個人都麻掉了,周圍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緊緊地盯住路明非,聆聽著這位學長的控訴,氣氛開始升級,好像只要所有人面前的路明非點一下頭說一聲好,他 們這群人馬上就操家伙去找調查組拼命!
夏彌鉆了腦袋出帳篷,一來就看見這一幕瞬間頭都大了,想要悄悄拉路明非回帳篷,但卻被后面的幾個學生站出來擋住。
大一師妹哪兒能跟大二大三的學長學姐們對著干?夏彌只能卑微地把腦袋鉆回了帳篷里,留了一個對路明非愛莫能助的眼神。
叫你別出去了,現在好了,被架起來了吧?
「我覺得這事兒吧,怎么說呢…林年那邊怎么看?」路明非決定萬事不決抬林年,真要鬧革命他頂多算個端茶送水的,能登上小船的人怎么說都是人中龍鳳,他在湖邊給大佬們望風差不多就行了。
「我們需要的,是您的聲音。」大三學長莫名避而不談林年,雙手摁在了路明非的肩膀上,來了一個將心比心的深情對視。
路明非開始冒汗了,他腦袋是懵的,因為他雖然大致知道情況,但這不代表他能處理這個情況,一覺睡醒,出門伸個懶腰就有人往你懷里塞家伙事兒,拍著你的肩膀說,「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等死,死國可乎!」然后就要拉著帶著你開始打響革命第一槍。
這他媽是要他命啊。
就在路明非幾乎是被架著要說出「すごい(sugoi)」的時候,他忽然聽見了人群外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了:
「讓開。」
說話的聲音并不大,但這兩個字就像有魔力一樣,瞬間把那股拾起來的氣氛降到了冰點。
這群熱血上頭似乎聽不見任何人話的學生群體瞬間陷入死寂,然后主動分開了一條道,路明非一眼就看就了在道路盡頭穿著墨綠色校服走來的面色平淡的林年。
每個人看見了林年都驟然安靜了下來,原本群情激奮的氣氛瞬間消失,舉著照相機的新聞部狗仔愣是不敢閃一下鎂光燈,那名摁著路明非肩膀的大三學長也是渾身一僵,老老實實地退到了一旁。
林年走到了呆若木雞的路明非面前,然后看了一眼周圍聚集的幾十號學生,說,「都散了。」
一句話,三個字,大群人作鳥獸散,口號吼得最厲害的幾個學長看都沒敢多看林年一眼,灰溜溜地就跑了。
可這讓路明非更摸不著頭腦了,這反抗軍看見反抗軍頭子沒有原地打雞血,都散了是個什么情況?
「進去說。」林年沒在這里解釋什么,只是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進了后面的帳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