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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節 事后

  拔起。如果將政治比作一個棋局,那么現在他已經占了巨大的優勢,距離勝利只差一步了。

  但是現在,心頭的喜悅和興奮尚未褪盡,他就收到了兒子的死訊。

  這一切原本不應該發生的。在鷹隼城,他應該是權傾朝野,有誰膽敢來惹他?就算是拉法將軍,他在政治上的死敵,也不會采用這種方法來打擊他。因為一旦撕破臉,他會有更多的手段和方法來反擊。當然,還有最后一個小麻煩,那就是他的兒子并不是一個懂事的人。正是因為如此,他特別在兒子身邊安排了四個忠誠可靠的保鏢,每一個都是身經百戰的老手。

  但是現在,他的兒子死了。死因是一把匕首穿過了他的胸膛。四個保鏢全部殞命當場,而且死的都很慘。

  拜倫終于將視線從這把匕首上收回來。“發生了什么事情?”他問那位為他帶來噩耗的信使。他說話的口吻非常平靜隨意,仿佛就好像是命令廚子給他做一份點心一樣的自然。但是正是這種平靜和隨意才讓人感到惶恐,就好像暴風雨之前那必然的平靜一樣。

  “……這個……根據我們打聽……少爺他……他帶著人突然擋住了一個路人……”

  “一個路人?”拜倫重復著這句話,微微的點了點頭。

  “一個看上去像是吟游詩人的男人,身邊跟著一個小女孩。”信使膽戰心驚的回答道。“然后不知道為什么,少爺下令動手……然后……”

  “不要告訴我那個吟游詩人獨自一個干掉了所有人。”拜倫心平氣和,或者說看上去心平氣和的問道。他的語氣嚇得那位倒霉的信使直打顫。

  “……確實……如此……”信使費了老大勁,終于把話說出來了。

  “你是說,一個看上去像是吟游詩人的男人,和我的兒子發生了爭執。然后他就殺掉了我的兒子連同四個護衛,是這個意思嗎?”

  “……是……是這樣的,公爵大人。”

  拜倫居然揮了揮手,示意對方退下。那個信使如蒙大赦,趕緊告辭離開。在他走了之后,拜倫這才突然向后靠在椅子的靠背上,發出一聲不知道是痛苦還是憤怒的長長嘆息。在邊上他親隨的眼里,這位攝政大臣仿佛一秒鐘就老了十歲。

  良久,拜倫終于再次坐直了身體。

  “告訴他們,”拜倫對身邊的一個人說道。“我要盡快知道那個殺死我兒子的男人是誰,來自何方,現在在哪里,他為何要這么做。”

  那位部下欠了欠身子,表示領命。他馬上就離開了,所以現在房間里只剩下了拜倫公爵一個人了。

  “拉法……是你嗎?”拜倫自言自語的再次拿起那把匕首。在他這么自言自語的時候,他眼睛中已經看不到悲傷,只有駭人的兇暴和殘忍。“不……我寧可相信不是你……那么是誰呢?難道有人認為這樣就能阻止我得到這個國家嗎?”

  他獰笑了一下。在他笑的時候,他的臉上完全看不到平時那種“鄰家老爺爺”的慈祥面貌,相反宛如惡鬼一樣猙獰恐怖。

  贏了!我贏了!我賭贏了!夜鷹用力的按著自己的胸口。哪怕到了現在,他的心臟依然砰砰的跳個不停。事實上,他現在也不敢相信事情居然會這么順利,就這么簡單。他已經做好了萬一的準備,但是事實上壓根沒有出任何簍子。一切都按部就班的發展著,就和書本上的故事一樣簡單、順利,而且毫無后患。

  真的是太完美了,或者說他真的太蒙諸神眷顧了。夜鷹腦子里此刻充斥著各種各樣的狂想,其中之一就是捐一大筆錢給教會,讓他們豎立一個大的石碑,上面寫著“一個幸運兒感謝諸神的眷顧”。

  小拜倫死了。但是,拜倫公爵是不可能放棄自己之前的計劃的。這樣一來,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選擇一個能夠代替小拜倫的人。而這個位置,又有誰比夜鷹更合適的呢?只需要一個法律上的簡單手續,他就能承認夜鷹為他的合法繼承人。過去夜鷹遇到的所有麻煩,所有困難,所有那些看得見看不見的阻礙,統統都會煙消云散。

  每當想到這些美好的前程,夜鷹簡直就無法控制自己心頭的狂喜。他等了這么久,忍了這么久,努力了這么久,終于等到了屬于自己的美好明天。很快的,他就能夠揚眉吐氣,穿上豪華的服裝,和那些達官貴人一起過真正上流社會的生活,而不是呆在這個地下世界里,在謀殺、背叛和幫派戰爭中苦捱時光。

  有人敲了敲門。“老大,你在嗎?”

  “我在,什么事情。”夜鷹警覺的回答。對了,雖然曙光就在眼前,但是這黎明前最后的一段時間,他更加不能松懈。他可不能在這個時候還出什么紕漏!事情沒那么快的,他還需要一些耐心……很少的一點耐心。他已經等了足夠長久,付出了足夠的努力,決不能倒在距離成功只差一步的位置。

  “有人送了一封急信過來。”門口的部下說道。

  “把信從門縫里塞進來。”夜鷹說道。他現在還不能見人,因為現在他還沒辦法控制自己內心的興奮,被人看到的話一定會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在這個敏感的時間段,他必須注意一切細節,不管是多么微小的細節。

  信被塞進來了。夜鷹馬上打開了信,開始讀起來。果不其然,這是拜倫公爵(或者說公爵的一個部下)寫給他的,要求他立刻調查一個神秘男人的身份來歷。當然了,夜鷹甚至不需要細看那些具體的描寫,就知道拜倫公爵要找的是誰。

  在信的最后,寫信的人用很不客氣的口吻要求他盡快執行這項任務。而且是將其作為高于一切的緊急任務來抓。

  哼,很快,再也沒有人膽敢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和寫信了。夜鷹哼了一聲,然后仔細的把信從頭到腳再次讀了一次。

  該怎么辦呢?報上一個“已經努力尋找,但是線索太少,找不到目標”,還是把對方的真正身份說出去?兩個選擇似乎都無關緊要,因為畢竟夜鷹自己在整個事情中都沒有露面,無人知道他的存在——唯一知道的小拜倫已經去見諸神了。

  他沉思了半響,畢竟信上提供的線索很少,只說是一個看上去像是吟游詩人,而且身邊跟著一個小女孩的男人。這樣的人在鷹隼城內可以輕輕松松的找到一百個,如果他迅速的找到了真正的答案反而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再說經過了這樣一件事情,他很肯定小女王已經縮回王宮,短期內再也不會出來閑逛了。

  在這個關鍵時刻,還是低調一點比較好。本來在這么大的一座城市里找一個人壓根就是海底撈針,找不到才是正常。就算“辦事不力”,也最多只是被罵幾句而已。

  主意已定,他就把信丟在邊上。然后回到床上。他應該要睡一覺,但是他的神智是如此的興奮,使得這件本來很簡單的事情變得幾乎不可能。

  “我殺了人了……”小丫頭躺在被窩里,輕聲的自言自語。

  這段時間以來,她已經見識過不少死人。但是見識是一回事,自己親手去做是另外一回事。手上似乎依然存在著那種手感,刀刃刺穿血肉,直達深處的那種感覺。雖然事情沒有她想的那么令人恐懼,但是也確實令人反感。

  “艾修魯法特,”她輕聲的叫道。

  “陛下,有什么事情嗎?”寢宮外面傳來了艾修魯法特的聲音。她的貼身護衛正在站崗。不知道為什么,在聽見這個聲音后,她心中突然感到安定了不少。

  “我有點睡不著……不會有問題嗎?我忘記了把匕首……”

  “放心好了。”艾修魯法特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那邊匕首什么都不是,只是我撿來的而已。靠著那東西是無法追查任何事情的啊。丟了也就丟了。”

  “你可以……給我講個故事嗎?”小丫頭輕聲的要求道。“先進來吧。”

  寢宮的門被從外面推開,艾修魯法特走了進來。他身上的盔甲沐浴著門外投來的月光,顯得光閃閃的。

  “抱歉,陛下,我不是一個擅長講故事的人啊。”艾修魯法特說道。

  “隨便講個故事就行。我……只是想看到你,這樣的話可以安心一些……”她輕聲的說道。為什么要說這種話?她不知道。一個女王應該在部下面前保持女王的威儀!這些話是誰說的?好像是嘉娜說的。可是嘉娜既然不在,那么她也可以暫時不去管這些條條框框,可以把心中想說的話說出來。

  “殺人的感覺很不好,讓你睡不著嗎?”艾修魯法特似乎在笑,是嘲笑嗎?“其實你做得很好啦,那一擊刺得很準,直抵心臟,一擊致命。這也是戰斗的關鍵,那就是盡可能的不能留給對方反擊的機會。”

  “那里有些故事書,可以讀一個故事嗎?”小丫頭央求道。艾修魯法特依言拿起一本書。他似乎擁有很敏銳的夜視能力,甚至可以在夜晚毫不費力的讀書。這也是鍛煉而來的嗎?

  “……很久以前……”艾修魯法特開始朗讀,和早上一樣,他讀書聲干巴巴的。

  “等等,你坐近一點。”小丫頭要求到。“在我床頭這里讀給我聽。”

  她閉上眼睛,其實她聽得不是故事,而是艾修魯法特讀書的聲音。這聲音讓她安心,各種不安的雜念紛紛消散,很快,睡意籠罩了她的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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