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節政變 女王獨自出去,獵得一只巨熊的事情,可以說是這一次短暫而乏味的狩獵過程中唯一的一個亮點了。其他的收獲乏善可陳,基本上就是一些兔子、山羊、母鹿之類上不了臺面的收獲,就連一只有著漂亮的分叉角的公鹿都沒有。當然了,關于女王捕獲巨熊的事情——其實任何人都知道這不是小丫頭的功勞,至少不是全部都是她的功勞。但是按照自古的習俗,部下的成果就等同于君主的成果。
幾名巧手的仆人將巨熊的皮完整的剝了下來。這只熊是被一擊致命的,熊皮幾乎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可以做成一份非常好的毛皮。它既能作為女王的座椅鋪墊,也能夠被放在王宮的戰利品展覽廳里,供外人瞻仰。
這場狩獵就這樣結束了。除了獵獲物太少之外,倒也一切平平安安的,什么意外都沒有發生。不過拜倫公爵并沒有參加,他原本是要出席狩獵活動的,但是在狩獵開始之前卻自稱病而缺席。當然,這本身也不算什么離譜的事情。
第二天下午的時候,整個隊伍就回到了鷹隼城。前方已經是鷹隼城的一個側城門,這個城門平常是不開的,隊伍中幾位禁衛軍士兵已經上前去要求守衛開門。
艾修魯法特和往常一樣,騎馬走在女王的馬車身邊。畢竟男女有別,他雖然是貼身護衛,但是并不能和女王坐一輛車。
“艾修魯法特!”大主管斯卡德拉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了艾修魯法特身邊。說起來,狩獵活動同樣是由宮廷大主管負責的,所以哪怕是這樣簡化的狩獵,也讓他變得很忙碌。這兩天艾修魯法特甚至一直沒怎么看到他。
“斯卡德拉先生。”艾修魯法特回答道。“有什么事情嗎?”
“你做的很好呢。”斯卡德拉說道。“沒想到最后捕獵到這樣一頭獵物……也是因為有了這樣的成績,這次狩獵才不會顯得太寒磣吧。”他笑了一下。“如果沒有那頭巨熊的話,這次狩獵恐怕要成為笑柄了呢。”
“只是意外而已。”艾修魯法特回答道。“斯卡德拉先生,為什么只在那么小的范圍進行狩獵呢?雖然參與的人不是,但是這樣的成績……可以說完全是因為劃定的狩獵范圍太小的緣故。稍微擴大一點就能得到好得多的獵物吧。”
“也許是我這個老頭在那里疑神疑鬼罷了。”斯卡德拉自嘲的笑了一下。他抬頭看了一下天空。此時天空晴朗,幾朵白云點綴在藍天之上。“太疑神疑鬼了。”
“斯卡德拉先生。”艾修魯法特策馬湊近斯卡德拉,輕聲的問道。“您在擔心什么?”
“不是擔心,只是我……格魯尼現在好像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斯卡德拉輕聲的回答道。“十年之前……誰有會想得到今天呢?”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也許我太低估別人的耐心了。其實他們確實也沒必要心急,我已經是個來日無多的老頭了,為什么不多等等,讓我早日入土一了百了呢?保爾和我同齡的,他已經死了,我還能堅持多久?”
“保爾將軍……不是聽說……”艾修魯法特想起了自己聽到的那些謠言。
“不,教會的人檢查了尸體。死因不明,但是絕對不是中毒。”斯卡德拉說道。“這方面,教會是值得信賴的。想要讓教會做出一個偽證……雖然不是不可能,但是代價大到任何人可能都無法承受。其實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子,突然死掉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呢。”
他的聲音里透露出一種極度的凄涼和無奈。
“艾修魯法特,我隱約記得……你好像想打算在這個貼身護衛的職務上干滿一年,得到騎士的爵位就回布拉西安的。對不對?”
“啊,這個……”艾修魯法特猶豫了一下。斯卡德拉說的沒錯,他原本就是抱著這樣的目的而來到鷹隼城的。不過現在他已經得到了騎士的爵位——女王親自冊封的。雖然整個過程兒戲了一點,但是確確實實是女王冊封,無可辯駁。按他最初的目的而言,他已經功德圓滿,可以回家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好像一直沒有朝這方面想。
“其實我也不該對你有太多的要求……這方面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斯卡德拉說道。“但是能不能再呆一段時間,給我一點時間,找一個代替你的人?”
艾修魯法特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如果真的發生了什么意外,你能不能……”斯卡德拉看上去欲言又止。“……記住你作為騎士的誓言?”
說句實話艾修魯法特壓根沒發任何誓言,但是他還是點了點頭。
“很好,希望……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如此希望……他們有耐心等我自己閉上眼睛。憑我一人之力,恐怕已經無力回天。人死回歸諸神殿堂,萬事皆空,至少可以不用活著看到那一幕。”他輕聲的嘆息著,策馬離開艾修魯法特。“對了,艾修魯法特,這兩天太忙,忘記告訴你一件事情了。”
“什么事情?”
“嗯,根據女王的要求,在王宮內部給你安排了一個住處。”斯卡德拉說道。“不是什么好地方……是勉強才騰空出來的。住不住就看你自己的決定了。”
除了斯卡德拉的這番感慨之外,接下去并沒有發生任何事情。黃昏時分,艾修魯法特已經和小丫頭到了王宮,回到他們非常熟悉的女王寢宮里。小丫頭直接回去,艾修魯法特則花了一點時間,換上了正常衛士的全套裝備之后,才回到寢宮。現在的艾修魯法特因為已經“兼職”的代課老師,所以能夠自由的進出她的房間。
“艾修魯法特,”小丫頭看到艾修魯法特進來,突然問道。“你的傷口怎么樣?”
“處理過應該沒事了。”艾修魯法特自然不能告訴小丫頭他的傷口已經痊愈,連個疤都沒有留下來。
“嗯,最近斯卡德拉好像一直很緊張。”小丫頭說道。“當我要求他在王宮內給你安排一個住處的時候,他居然答應了。我還以為他會拒絕呢。”
“那埃辛和法利西斯怎么辦?”艾修魯法特想起了他的兩個同僚。說句實話,他現在和另外兩個人真的沒什么交集。前者自從那一次出去喝酒之后就再也沒有深入接觸,后者就連酒都沒有喝一次。
“誰管他們!”小丫頭不屑一顧的回答道。“和他們在一起一點意思都沒有。不像你,什么都會。對了,趁現在還有一點時間,教我騎馬吧,我記得你上次對我說過,真正的騎馬技巧決不能靠騎我那匹小馬鍛煉出來。”
“這個倒是。”艾修魯法特回答道。“那匹馬……嗯,其實和木頭馬差不多。不過,騎馬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應該這么說:對于普通人而言,騎馬一件很累、很費力,而且很不舒服的運動。作為女王,其實你沒必要學這種技巧,現在的貴族女性出門也沒幾個騎馬的,基本都是坐車。”
“真的假的?”小丫頭疑惑的問道。
“呵呵,我可是布拉西安賽馬的冠軍哦。”艾修魯法特笑著說道。“憑我冠軍的身份,你就不能質疑我的話。”
“胡說,我是女王!冠軍什么的,還不是我說了算!”小丫頭回答。話是這么說,但是這完全是開玩笑。
“賽馬比賽不需要特別的裁決。就和戰爭一樣,贏了就是贏了,輸了就是輸了,平手就是平手,事實勝于雄辯,不需要任何人的裁決。”艾修魯法特回答道。
“算了,艾修魯法特,能不能彈一下上一次的那個曲子,就是那首加魯納斯譜寫的歌?”
小丫頭似乎很想要編一首符合這首歌的舞蹈,所以最近時不時的要求艾修魯法特彈奏這一首歌給她聽。至于原因,他沒有打聽,小丫頭也沒有主動提起。
艾修魯法特沒有拒絕。他從邊上拿起那架“白銀之翼”,開始演奏起來。這是一首憂傷的離別曲子,不知為何勾起艾修魯法特的心事。他已經得到了騎士的爵位,換句話說隨時可以和小丫頭告別,榮歸故里了。但是……每次想起這件事情,心中一絲惆悵卻揮之不去。他依稀記得,某個指點他琴藝的人說過,歌曲必須用心去演奏,這才是真正音樂藝術。不過他只是依稀有這么一點印象罷了。這個指點他的人是誰,彼此之間是什么關系,他卻一點也想不起來。
一曲終了,艾修魯法特放下白銀之翼,發現小丫頭用一種似乎要哭出來的表情看著他。
“你要走了嗎?”她問道。
“走?啊,我明天才換班……他突然想起斯卡德拉之前的安排。好像他放了埃辛和法利西斯一個長假?應該是這樣!換句話說,近期之內,女王的貼身護衛只有他一個人了。當然,斯卡德拉也安排了一小隊禁衛軍士兵負責保衛小丫頭的安全。這種處置措施并不尋常,相信大主管斯卡德拉一定聽到了什么風聲。難怪他在王宮內為艾修魯法特安排了一個住處。
“不是,你要離開我了嗎?從此離去,再也不回來。”
艾修魯法特本來想說“當然不會的啦。”但是話卻不知道為什么說不出口。他只能勉強的露出一個笑容。“為什么你這么想?”他問道 “你的歌里就給我這種感覺。”小丫頭問道。“為什么要離開,難道你覺得當一個騎士還不夠嗎?”
“我……”艾修魯法特總不能說正是因為小丫頭給了他騎士的爵位,所以他才要回布拉西安去吧。所以他最后轉頭看了看窗外。“天已經完全黑了呢,陛下。”他平靜的說道。小丫頭是個女王,無論她的未來如何,和他不會有太多的交集的。
窗外,能夠看到一道火光照亮了夜空,一看就知道是失火了。從距離和方向判斷,失火之處發生在鷹隼城的貴族區。
在他們看著這道火光的時候,遠方傳來一陣清晰而雜亂的聲音。吶喊聲、金屬撞擊聲、還有人類的慘叫聲。這個聲音可就不遠了,應該就在王宮邊上。
兩個人尚未回過神來,艾修魯法特看到一個身影跌跌撞撞的從外面沖了進來。那是一個穿著制服的仆役,滿頭是血。“陛下……危險……有亂軍攻擊王宮了……”傷員摔倒在地上,但是失去意識之前還是及時的喊出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