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節明智 “沒事。”埃辛看起來要比克里奧鎮靜的多。至少他還能面露笑容，仔細打量敵人的軍容。“果然先頭部隊是騎兵……騎兵是不可能來攻城的。放心啦，這是快速部隊，快速部隊的責任是包圍城市，偵察敵情，防止敵人逃走。”
“哦，”說話之間，埃辛突然發出了一聲感嘆，“居然有熟人來了。”
“熟人？”克里奧疑惑的看去。
“嘿！”埃辛摘下頭盔，露出自己面容，并且高舉起一只手朝著臨近城墻的那隊騎兵招呼著。“巴蘭卡，看到你真高興！”
克里奧站在邊上，看到一名騎手脫離大隊，來到城下。這個人也沒有戴頭盔。
“這個人是誰？”他問埃辛。
“他叫巴蘭卡，一個雇傭兵的隊長。”埃辛說道。“這家伙是近衛軍團中的傭兵部隊中的頭子。是一個不可小看的精明家伙哦。”
“是你啊，埃辛！”城下的巴蘭卡出聲了。“埃辛，聰明的話快把城門打開。只要你不是個傻瓜，就應該知道憑警備隊那點力量，是絕對守不住這里的的。看在朋友份上，我會放你一馬的。”
“哎，開口就喊打喊殺的，一點也沒有老朋友見面的氣氛。”埃辛嘆口氣。“其實開城什么倒也沒問題，但是就算談判，總該找個合適的人選來談判吧。”
“我難道不合適？”
“得了，巴蘭卡，我們都知道你那個‘副將’的頭銜連根毛都不算。你甚至不是一個格魯尼人，這么積極干嘛？別的不說，哪怕你得到了第一個進城的功勞，對你來說又算什么？付你薪水的時候多加上幾個金奧利？還是不要干這些損人不利己的缺德事情，找個能撈功勞的人來和我仔細的談談吧。”
“埃辛！你小看我了！”巴蘭卡用力的敲了自己的胸甲幾下。“我現在已經不是一個雇傭兵了，而是格魯尼的貴族。雖然目前只是一個騎士……但是我們眼光總要放遠點。”
“那我真的要恭喜了……不過為什么這個好消息我現在才知道？你的這個‘騎士’是誰封的？”
“現在知道也不晚。今天上午，格魯尼女王露維雅•安潔爾•馬克雷米茲親自冊封我為騎士。你看，現在我已經是一個格魯尼的正牌貴族了。給我開門！”
“啊……我真的沒想到這一點。你到底做了什么得到了如此的獎賞？”
“這個倒真的靠你上一次的提醒，我確實應該說一句謝謝，不，一句謝謝也許不夠，我決定放你一馬，表示我的謝意。”
“我提醒什么了？”
“上一次見面的時候，我不是向你請教飛黃騰達的秘訣嗎？你當時對我說的‘做好準備，耐心等待機會。機會總是會到來的，但是沒有做好準備的人，卻會在機會在身邊經過的時候來不及把握’。正是聽取了你的意見，所以我一直做好了準備，并耐心等待著屬于我的機會。今天早上，那個機會終于來了，我也毫不猶豫的把握住了它。”
“他這個是什么意思？”邊上，克里奧不解的問。
“克里奧……你對雇傭兵有所了解嗎？”埃辛輕聲的問道。
“當然，雇傭兵……”克里奧本來想說“為錢打仗的一群打手”，但是想起了埃辛自己也是雇傭兵出身，所以他臨時改了口。“……之中藏龍臥虎。”
“應該說三教九流。”埃辛輕笑了一下。“其實別說貴族了，哪怕是普通人也不怎么看得起雇傭兵，并將他們視為那些為錢賣命的無賴。不止如此，在戰場上，雇傭兵永遠被視為炮灰、消耗品。雖然幾乎沒有哪個將軍會約束雇傭兵的軍紀，但是同樣沒人在乎雇傭兵的死活。”他笑著，但是那笑容中可沒有半點喜悅。“很多人看到雇傭兵軍餉高，很多人看到雇傭兵軍紀敗壞，但是他們卻忘記了一件事情……除了極少數能被諸神眷顧的幸運兒，在雇傭兵這一行當里……沒有任何的前途可言。”
“這個……倒是……”克里奧承認這一點。在很多戰場上，雇傭兵和普通士兵都是一起作戰，雖然雇傭兵拿著更加高額的軍餉，但是普通士兵卻在另外一方面勝過雇傭兵，那就是他們有升遷的機會。如果能立下功勞，那么平民士兵被冊封為騎士并不罕見，甚至更高的地位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譚。與其相比，雇傭兵在戰場上立功，他們的獎賞通常就是錢。
這是一種根深蒂固的偏見：既然雇傭兵戰斗是為了錢，那么就用錢給他們當獎賞不是更好的嗎？但是實際上，哪一個胸懷大志的人會把自己的目標定為錢呢？對于那些沒有理想，不考慮未來，或者是渾渾噩噩活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雇傭兵或許是一個不錯的職業。但是對于那些擁有才華和野心，想要借著戰爭在軍旅生涯中脫穎而出的人，雇傭兵的身份就是緊緊綁縛在他們身上的一個枷鎖。就好像有一道看不見的透明墻壁擋在他們的路上一樣，鮮有雇傭兵能夠靠著戰爭躋身上層。
利用戰功而得到向上攀登的機會，對于普通雇傭兵而言，簡直就像地平線——它能夠看得見，但是永遠無法達到。
“嗯，并不是每個人都會滿足于雇傭兵的身份的……但是向上升遷……很難。”埃辛用不帶個人感情的聲音說道。“所以這個巴蘭卡隊長在今天早上……女王到軍營里嘗試奪取軍權的時候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你的意思是……”
“如果巴蘭卡選擇支持那個倒霉的法魯薩，那么他永遠都只是一個區區的傭兵隊長，拿著比他部下多上一些的軍餉，最多加上一個半文不值的‘副將’頭銜。但是如果他選擇支持女王，那么他就擁有了未來！”
“……我懂了……想必巴蘭卡是第一個跳出來支持女王的，他也一定獻出了投名狀……想必應該在女王奪取指揮權的過程中花了不少力氣。當然，我們的那位小女王必然會獎賞這種忠誠……毫無疑問，這種雪中送炭，危機時刻的忠誠表現，會給我們的小女王留下無比深刻的印象。如果小女王最后勝利，他恐怕躋身王國高等貴族也不是不可能……”克里奧笑了一下。“可惜那只是‘如果’！他這次風險投資恐怕最后要以失敗告終了。”
“這你就錯啦，我親愛的克里奧。”埃辛回答道。“他的這一次風險投資絕不會失敗。至少在理論上是如此。”
“啊，難道你覺得我們的小女王有希望？”
“當然不是，但是……你要明白，哪怕成為俘虜，身為一個貴族和身為一個雇傭兵所受到的待遇也是完全不同的。簡單的說……哪怕真的到了極其惡劣的局面，只要他成了一個貴族，他就有了賣主……賣國的本錢！你懂這個意思嗎？到時候我們的拜倫公爵十有八九就會稍微討價還價后就把他買下來。”
“……原來如此……我理解了！聰明人……確實是個聰明人。”克里奧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他一直認為自己也是聰明人，所以對于其他的聰明人抱有敬意。
“親愛的巴蘭卡，很抱歉我必須拒絕你的要求。”埃辛探出頭去，對于城下的巴蘭卡喊道。“雖然說你是個騎士，我也是個騎士……但我現在的職務決定了由你來和我談判實在不合適。我需要一個能做出決定的人……說句實話，我希望能和我的那位同僚，也就是艾修魯法特談談，當然女王陛下也行。”
“埃辛，你已經不是一個騎士了。”城下的巴蘭卡倒看不出被拒絕后生氣的樣子。當然了，就算他生氣也沒用。“根據女王陛下的旨意，拜倫犯下了叛逆的大罪，他和他的追隨者將被剝奪全部的領地、爵位、財產和職務。換句話說，你現在什么都不是了。”
“啊……啊……”埃辛發出一陣感嘆。當然，這也只是裝模作樣罷了。“好吧，我承認，這個倒是超出我預料之外的打擊。看來你的進度在我之上了……不過這方面還是要繼續等著看吧。如果你找不到合適的人來和我談，我建議你還是執行你的任務比較好。”
眼看著談下去也沒什么后果，巴蘭卡就策馬離開，回到自己的隊伍里。
“他們會不會攻城？”埃辛身邊的克里奧忍不住又問了一次。
“不可能的，連根鉤索都沒帶呢。”埃辛安慰道。“空手可爬不了城墻啊。”
事實證明了埃辛的判斷，幾分鐘后，部分騎兵開始脫離大隊，應該是執行搜索任務。剩下的開始宿營。當然，他們不管怎么繞著鷹隼城轉悠，最后的結果也不會有什么不同。因為埃辛很清楚，所有的城墻上都是一樣的——沒人守衛。現在，他唯一能夠依靠的僅僅是這座城市的城墻本身，而不是其他任何東西。只要有三十個人用鉤索翻墻進來，埃辛的所有計劃就會泡湯。別說計劃了，他自己也九成九要死在這里。
埃辛可不覺得那個艾修魯法特會因為同僚友誼而對他手下留情。
這一天剩下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伴隨著第二天的到來，埃辛看到龐大的軍列從遠方來到城下。在中軍的位置，飄揚著格魯尼王族，也就是馬克雷米茲家族的白鷹旗幟。
就算是他，此時臉上的笑容也情不自禁的褪去。是生存，還是毀滅，就看下面要發生的事情了。
也許是之前和巴蘭卡說的那些話起了作用。太陽還未走完四分之一旅途的時候，艾修魯法特來到了城下，和他遙遙相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