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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不嫉妒,不嫉妒……才怪。

  “別搶,弄壞了你賠不起……”這個時候,周老驚叫起來,也擔心王館長把書冊扯壞了,所以只能松手,讓他抽了一本書冊過去。

  “大觀太清樓帖。”

  王館長看到寫在封面的文字,就順手翻開書冊打量起來。片刻之后,他臉上出現了幾分不以為然的神情,顯然也是覺得臨本的水平不怎么樣。

  周老見狀,立即說道:“不是早告訴你了嗎,這是普通的東西,你偏不相信……”

  “嗯?”

  所謂人老成精,王館長可沒有糊涂,轉念一想,就輕笑道:“你才說我弄壞了賠不起,現在又說是普通的東西,這樣自相矛盾,肯定有貓膩。”

  “哪有什么貓膩,是你多疑了。果然當官的人就是這樣,滿肚子都是彎彎繞繞。”周老埋怨起來,可惜他畢竟是比較傳統的學者,撒謊的時候表情不自然,很容易讓人看出破綻。

  “周兄,你越是顧左右而言他,越是說明了問題。”王館長暢笑道:“不要隱瞞了,難道說我還會搶你的東西不成?”

  “你沒搶,但是你借,然后就像劉備借荊州,一借就不還了。”周老嘀咕道,卻是讓王館長頗有些尷尬。

  “周兄,那是好幾十年前的事情了,你還提它干嘛。”

  咳嗽了下之后,王館長轉移目標,改問旁邊的錢老:“錢兄,你給我說道說道,這是些書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竟然讓周兄這樣重視。”

  “書冊里夾帶了私貨。”錢老笑了笑,直言不諱道:“表面看起來是民國時期文人的臨帖,實際上有幾篇是古代名家的手稿。我們懷疑是蔡京的臨帖,不過還需要更多的證據。王兄你是這方面的行家,正好幫忙作個鑒別。”

  “蔡京手稿?”王館長十分吃驚,意外之余,也急忙問道:“在哪?”

  “就在書冊里。”

  看見錢老說開了,周老也不再掩飾,立即笑道:“你們別告訴他,看他能不能找出來。”

  “周兄,你這是在考我呀。”

  王館長一笑,也不以為意,反而興致勃勃的翻找起來。

  一本書冊也不算厚,而且王館長的實力也不是吹捧出來的,所以也沒費多長時間,就發現其中一頁紙的手感有異。

  剎那間,王館長停頓下來,定神觀看字帖:“月半哀感,奈何奈何……”

  “王羲之的月半帖。”

  乍看之下,王館長的表情也變得不再平靜了,有點兒激動道:“筆勢流暢,體態圓麗,果然有大王的風范。”

  “合著你剛才不信呀。”周老笑道:“以為我和令希在合伙騙你?”

  “沒有,怎么會呢。”

  王館長連忙搖頭,隨即半是好奇,半是抱怨道:“周兄,你藏得真夠深的,我從來不知道你手頭上竟然有這樣的好東西。”

  “我倒是希望是我的,可惜不是。”周老搖頭道。

  “不是你的,那你藏什么呀。”

  王館長有些哭笑不得,然后猜測道:“那是錢兄的東西?”

  “別瞎猜了,是王觀的東西。”

  周老笑道:“他凌晨去潘家園逛了一圈,就帶回來了這一套大觀太清樓帖。沒有想到在字帖之中,居然夾有這些手稿。說起來臨本的原主人,估計也是一位心思縝密的人。把古人字帖夾在自己的臨帖之中,一般人根本不會細看,自然發現不了端倪。”

  “也就是說,他又揀漏了,而且是大漏。”旁邊,俞飛白揪住頭發,十分苦惱道:“為什么每見看見寶貝,總是他拿走了,我卻錯過了呢?”

  蕭山連連點頭,十分明白俞飛白的心情。要知道每次去那家店,他都看到大觀太清樓帖擺在那里,卻從來沒有想到里面夾帶了私貨。白白錯過好多機會,現在才后悔莫及。

  無視俞飛白的哀嘆,王觀虛心問道:“周老,除了那個興化魯公的鈐印,還有別的證據能夠證明這幾篇字帖是蔡京的手書嗎?”

  “還有別的幾篇啊?”王館長聞聲,急忙向周老討要,逐一觀察研究起來。

  與此同時,周老答道:“在沒有明證的情況下,那么只有從字跡上著手了。要知道臨帖手書,不是復印描摹,難免會帶有自己的風格,不可能完全和原帖一模一樣。蔡京怎么說也是書法名家,就算是臨書二王字帖,也一定是略有不同。這是一個書法家的自傲,也是鑒別他書法手跡的證據。”

  大家紛紛點頭,表示贊同理解。

  畢竟就像現在許多人說的,我要做某某第一,不做誰誰第二。有能力的人,肯定是在學習前人的基礎上,努力創新,形成自己的風格。比如說,國畫大師齊白石先生就曾經說過,學我者生,似我都死,這句話也同樣適用于書法。

  蔡京也是這樣,博采諸家眾長,自成一體。那么就算是臨帖,也必然有自己的風格韻味。然而,怎么辨識這些風格韻味,就需要仔細的斟酌了。

  反正,王觀自認沒有這樣的學術修養,所以非常自覺的少說多看。

  “剛才我說過,傳說就連狂傲的米芾,都曾經表示自己的書法不如蔡京。”周老沉吟道:“實際上,兩人的書法倒是頗有幾分相似。以這篇鵝群帖為例,米芾就曾經臨寫過鵝群帖,并且讓他的朋友附馬王詵誤以為是真跡收藏起來。”

  “我曾經有幸見過米芾臨寫的鵝群帖,其中筆力雄健,線條輕重,字體大小懸殊多變,縱斂交互的姿態,氣勢不同凡響。”周老娓娓而談道:“不過,與米芾的字勢峻傲相比,蔡京的筆法卻多了幾分姿媚,而這幾分姿媚恰恰是融合了大王書風的神韻。”

  “鵝群帖是王獻之的行草作品,他是王羲之最有天賦的兒子,初承家法,而敢于革新,轉師張芝,創上下相連的草書。他的草書筆勢連綿不斷,往往是一筆連續幾個字,這就是所謂的一筆書。”周老仔細點評道:“米芾的筆法主要是學王獻之的,所以米芾臨寫的鵝群帖,章法大開大合,數字一筆的揮運令人贊嘆,頗得小王的精髓。”

  “然而,你們看眼前這篇鵝群帖,用筆揮灑自然,字字筆劃輕重不同,特別是在整個作品的布局方面,每字每行,無不經過精心安排,做到左顧右盼之中求得前后呼應,達到了氣韻生動的境地。”

  周老感嘆起來:“起筆收筆,神態自如,從容不迫,寓剛健于妍麗之中,寄情思于筆端之上,這分明是大王的書風啊。小王的鵝群帖,居然出現了大王的神韻,很大的程度上已經說明一切了。”

  這個時候,王觀等人除了嘆服,也只剩下嘆服了。什么書風筆法,他們半知半解,但是卻感覺周老分析得非常的透徹,完全可以肯定字帖就是蔡京的臨書手稿。

  “沒錯,就是這樣。”

  與此同時,錢老贊同道:“蔡京書法姿媚,痛快沉著,獨具風格,頗有王羲之的風采。所以在臨書王獻之字帖的時候,就顯露出許多痕跡。但是在書臨大王快雪時晴帖、月半帖、謝生帖的時候,卻是顯得非常的流暢自然,沒有絲毫的滯澀。”

  適時,發現王館長也觀賞完了,錢老轉頭問道:“王兄,你怎么看?”

  “你們都說完了,我還能說什么?”王館長苦笑了下,然后指著鵝群帖夾縫中的鈐印道:“不過,從這個印色來看,確實比較符合宋代印色的風格特點。要知道宋代的印色有蜜印和水印之分,蜜印顏色紅而厚,水印顏色淡而bó,只有到了南宋未期,才出現了極少數油印。”

  “如果說這枚鈐印的印色鮮艷奪目的話,我倒是要懷疑是不是后人的偽作。但是想一想,卻也不太可能,畢竟要到了在明代,才有為蔡京辯護的事情發生。期間蔡京可是和秦檜并列,受人唾棄辱罵,應該沒人會仿他的印章和作品吧。”

  王館長笑著說道:“至于到了明代,類似這種珍貴的澄心堂紙幾乎絕跡,更加不可能有人剪裁成冊頁,臨寫幾篇字帖,又故意蓋上蔡京的鈐印……種種跡象表明,這幾篇字帖就是蔡京的手稿。而且,從沒有任何修剪的狀況來看,應該是殘頁……”

  “也就是說,當年蔡京應該是臨了一套大觀太清樓帖,可是由于在流傳的過程中,許多卷冊都損毀了,只剩下最后的幾篇殘頁字帖。不過,可能是由于蔡京的名聲不太好,或者是害怕懷璧之罪,所以得到了殘篇字帖的人不對外聲張,只是私低下收藏觀賞。”

  說到這里,王館長臉上也有幾分羨慕之色:“還是小友的運氣好,居然是普通的臨本之中發現了這樣的好東西。”

  “他的運氣不是好,而是已經逆天了。”俞飛白嘟喃起來,自我安慰道:“還好,我已經習慣了,不嫉妒,堅決不嫉妒……才怪。”

  在俞飛白抓狂之前,王觀連忙搶先道:“周老,這些字帖夾在書冊總不是回事,不知道您認不認識經驗豐富的裝裱師傅,我想請他幫忙把字帖取出來,再重新整理裱好。”

  “王兄弟!”

  忽然,蕭山有些遲疑道:“其實,我也懂一些裝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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