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王觀懷疑有人在盜墓,主要是那些人挖掘的地方正好是在山坡上,另外在附近的山頭上,還有一座座墳頭的存在,自然給他這樣的印象。
不過仔細打量之后,王觀又覺得應該不是在盜墓。畢竟盜墓的動靜不可能這樣大,甚至還有一幫人在旁邊圍觀。那樣的情形,應該是考古吧。
王觀有些好奇,也忍不住走了過去看個究竟。
大概兩三分鐘的路程而已,王觀很快就到了,可是湊近一看,才發現自己之前的判斷全部錯誤。這些人不是在盜墓,更加不是在考古。至于在做什么,他也有些迷糊。
反正這個時候,有幾個人在揮動鋤頭挖得不亦樂乎,時不時挖到一些陶瓷的殘片,也讓他們笑容滿面,一副賺到了的表情。
“這是怎么回事呀?”
不懂就問,王觀悄悄地找了個人打聽。那人也沒有隱瞞的意思,嗶嘰叭啦的就把這事的來龍去脈講述清楚了。
一時之間,王觀才算是恍然大悟,同時又十分感嘆,沒有想到居然還有這樣的玩法。其他人在玩賭石的時候,人家已經更進一步,直接賭地了。
呃,賭地是王觀自創的詞語,主要是這些人的行為,真的是在賭地。只不過他們賭的是地里的東西,確切的說是地里的陶瓷殘片。
之前就說過了,在瓷都這個地方,相當于是在陶瓷窯廠建立起來的城市,在這片土地中不知道掩埋了多少窯廠的遺跡。早些年的時候,人在地里隨便一鏟,指不定都能鏟出瓷片來。現在或許沒有那樣夸張了。但是地里還掩埋許多陶瓷殘片是不爭的事實。
不過政府也有規定,不允許大家隨便亂挖。然而,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政府可以阻止別人亂挖,但是總不能阻止人家在自己家的田地上刨土吧。
所以也不知道是哪個聰明人想到的主意,把自家的田地租給別人挖陶瓷殘片。反正租金就是這么多,你挖到人值錢的東西,那是你的運氣。如果你賠了,那就自認倒霉了。
這種事情肯定有一定的風險。賭性很高,稱為賭地也不算多離譜吧。
反正現在知道這個狀況,王觀真是有些瞠目結舌,覺得這年頭的花樣越來越多,如果不是現在遇上了。了解其中的情況,恐怕就要跟不上時代的步伐了。
“怎么樣,兄弟你有興趣賭一把嗎?”
此時,那人鼓動道:“前兩天有人挖出了一塊清代雍正年間的胭脂紅瓷片,一轉手就賣了兩萬,不僅成功回本,還賺了一筆。”
王觀笑了笑。委婉拒絕了,隨后在那人失望的目光中轉身離開。
說句實在話,盡管他是以瓷片起家,但是現在眼界高了。也不是說瞧不起瓷片,主要是不想費這個工夫去收集瓷片。畢竟在收集瓷片的過程中,也足夠他揀幾個大漏了。心態和眼界與以前不同,行事方法自然也跟著改變。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離開之后,王觀又繼續順著鄉間小路深入其中。繞過一個村莊之后,突然發現在另外一個山頭上,忽然集聚了許多人。
“這又是怎么回事?”王觀看了過去,打量兩眼之后,忽然在人群之中發現了俞飛白的身影,頓時驚奇的走了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也來了。”
俞飛白回頭一看,頓時笑道:“從來不知道,挖瓷片居然還能這樣玩。”
“怎么,這里也在賭地?”王觀有些意外。
“賭地?”
俞飛白眨了眨眼,頓時理解其中的意義,然后笑道:“不是賭地,而是賭窯口。”
“什么?”
王觀一陣驚詫,在俞飛白的解釋下,才算是明白了過來。原來左右兩邊的路是相通的,他繞行到村莊的附近,也看到了一幫在集聚在一起,立即好奇的上去打聽,也知道了這里居然還有賭地的情況。不過也與賭地有所不同,人家賭的是古代窯廠遺址。
在這里需要提一下,大家應該知道古代有官窯和民窯。
官窯是指御窯廠,那是朝廷管理的機構,與現在的國企差不多,財大氣粗,燒制的瓷器精益求精,從來不考慮成本。而且官窯比國企好多了,人家是包銷,生產的東西從來不考慮銷量的問題,自然有朝廷負責全部接收。
相對來說,所謂的民窯就是民營企業了,自負盈虧,自然比較講究成本。另外還要考慮銷售的問題,自然具有一定的針對性,面向廣大的人民群眾,所以燒制的瓷器比較廉價。
也不是說民窯沒有精品,只不過相對官窯來說,民窯的精品極少。
當然,民窯也有民窯的優點,那就是數量多,產量大。在官窯精益求精的時候,民窯已經遍地開花,小型作坊遍布一個個山頭,好像螞蟻窩一樣扎堆涌現。
這種小作坊遺址太多了,除了個別比較具有代表性,得到相關部門的保護以外,其它卻沒人理會了。所以在賭地之余,自然有人在打這些小作坊的主意。與田地相比,這種民窯小作坊遺址中存在陶瓷殘片肯定更多,說不定還能發現完好無損的古代陶瓷。
想到這里,王觀自然明白,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人聚集過來了。
另外,賭窯口可以,但是人家不賣,只是出租。在出租的這段時間,你挖到什么東西,肯定屬于你所有。要是什么也挖不到,那就要么干脆放棄,要么只能和別人重新競爭,再次租下來繼續挖了。
“好一本生意經。”
此時,俞飛白笑嘆道:“現在一天的租金已經過兩三萬了,而且規定只能租一天,并且不能使用挖掘機,只能用鋤頭鏟子……”
“這樣苛刻的條件也有人同意?”王觀有些驚詫。
“正常啊。”俞飛白笑道:“現在許多事情都有風險,但是一樣有人去做。況且在我看來,這種事情比買彩票、股票靠譜多了,至少人家沒有忽悠你。在窯廠作坊之中,肯定有陶瓷,至于陶瓷好不好,那就要看個人運氣了。”
“小兄弟說得很對。”與此同時,旁邊有人贊同道:“要是運氣好,挖到一些明清瓷器,哪怕是民窯的東西,也賺大發了。”
“要是賠了呢?”王觀多問了一句,立即受到旁人的一致敵視,然后他們紛紛走開幾步,免得這個烏鴉嘴影響到自己。
見此情形,王觀無奈苦笑起來,忠言逆耳啊。
“賠了就賠了唄。”俞飛白隨口道:“反正敢賭的人,也不差這點錢。當然,如果你沒有多少錢也敢來賭,那虧死了也怪不了別人。這是貪心的下場,需要量力而行。”
這一席話,倒也沒有什么不對,畢竟類似俞飛白這樣的身家,幾萬塊錢打水漂,真的就是九牛一毛,根本不會在乎。他撈偏門,首先是陪得起。如果其他人沒有他的底氣,最好不要玩這種高風險的游戲,還是踏踏實實搬磚頭比較有前途。
與此同時,王觀若有所思道:“聽你這話的意思,好像是打算參與其中?”
“沒錯。”
俞飛白笑呵呵道:“這事有意思,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租塊地挖來看看,說不定真讓我挖出不得了的寶貝。”
這可不是白日做夢、癡心妄想,畢竟在民窯作坊之中,也有精品陶瓷存在的。比如高德全的作坊,要是在古代的話,那肯定是百分之百的民窯。問題在于,他的東西與官窯相比,肯定絲毫不遜色,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古代的窯業太興盛了,也總有一些民勝官的存在。如果運氣爆棚,挖到了這樣的瓷器,那么這輩子就不用再發愁。
呃,雖說俞飛白現在也不用發愁,但是也不介意試試自己的運氣。
“怎么樣,干脆你也試試。”
此時,俞飛白笑道:“我們一人租一個窯口,看誰的運氣更好。”
“不必了,我不想浪費這個錢。”王觀搖頭拒絕。
“嘿嘿,先別急著拒絕呀。”俞飛白忽然輕聲笑道:“知道為什么這里聚集了這么多人嗎?可不是因為賭窯口那么簡單。”
“嗯?”王觀一怔,好奇道:“那又是為了什么?”
“賭窯口是肯定的,但是這里的窯口可不簡單。”俞飛白神秘道:“你應該知道,瓷都是在什么時候開始才成為瓷器重鎮的吧?”
“廢話。”王觀隨口道:“那是在元代,朝廷在這里設浮梁瓷局,掌燒宮廷用瓷,才使得這里名揚四海,成為天下瓷器中心。”
“你知道就好。”
俞飛白笑道:“那你更應該知道,在元代的浮梁瓷局之前,瓷都也有作坊生產呈獻給皇宮的貢品。不過這種作坊盡管也是為皇家服務,但是與浮梁瓷局、御窯廠相比,兩者之間的性質不一樣。”
俞飛白這話可不是無的放矢,要知道在北宋景德年間,宋真宗就曾經派官員到瓷都定制瓷器,由于瓷器中有景德年制的款識,所以才慢慢有了瓷都現在的名字,倒是逐漸把原來的昌南古名給遺忘了。
“這個我懂,瓷局、御窯廠不僅負責生產瓷器,更是屬于管理機構。但是為皇家服務的作坊,只是純粹的窯廠而已。”這個時候,王觀若有所思起來:“你的意思是說,在這個地方就有那種為皇家服務的窯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