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約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灰暗的天空,不見紅月。
賓館的奢華程度不下迪拜八星,足以讓住在其中的人忘記外邊的天氣,風雨還有不久前、才發生的激烈沖突。
沈約卻沒有忘記。
他昨晚回到麗晶賓館,服務生對他們的狼狽視而不見,只是做著服務生應該做的事情。
對于多出的兩人,服務生也是免費提供房間居住。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藤原野望做的已經無可挑剔。
沈約被安排在總統套房。
整個套房只有他一個人居住。
當然,服務生已經暗示說他可以選幾個人一塊度過個愉快的夜晚,沈約明白服務生的意思,卻委婉的拒絕了。
他不是沒有欲望,但他的修行讓他可以壓制住欲望。
如今不是狂歡忘卻的時候。
警戒早就開始!
他回轉的時候,再次在凌晨2:33開啟反力之鷹的記憶,這一次,他又陷入了骷髏攻擊中,并沒有得到太多的收獲。
稍睡了兩個小時,他早早的起來端坐入定。
和某些企業家的兩個小時睡眠理論不同,他入睡是修行的補充,等感覺精神奕奕的時候,立即入定。
入定中,他由初禪進入九次定,然后退轉再觀。
悟性的話語又回到他的記憶中——修行者的禪定境界本按次第進階,四禪息停脈住,當比三禪更為奇妙,九次定更是修行者證得的必要途徑。但如要入世,就不應該對次第有高下分別之心,因為每個層次都是禪修者對世界觀察的一個窗口。
窗口不同,領悟各異。
真正的修行者,本不應該抱此棄彼,而更應該寬容的看待這個世界。
昔日的教誨仍猶在耳,可師尊卻已然圓寂,沈約一念及此,心情微有黯然,就聽到房間外有輕微的聲響。
他腦海中瞬間出現那個低頭少女的模樣,亦明白在尼婆國,為何那主持可以探知他。
這不是預知,而是禪修的一種觀感外延。
略微想了想,沈約放松意念,下榻走到門前打開了房門,就見低頭少女轉身要走,聽到門響,立即回轉頭來。
她不再低頭,抬頭的時候,沈約似乎又看到雪地里櫻花的怒放。
不畏寒冷的綻放。
沈約目光復雜,因為他從少女的身上看到另外一個人——就在不久前見過,那個少女很是自信,也很樂觀聰明,因為她有一眾寵愛自己的親人在身旁。
眼前的這個少女沒空做肌膚護理,也沒有樂觀自信,她看起來連個親人都沒有。
胡家聲不應該是少女的爺爺。
不同的道路,本有不同的變遷。
但真正的心性,或許卻從未改變。
見沈約望來,那少女咬唇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是否打擾了你。”
沈約笑笑,“進來坐吧。”
他回房坐在椅子上。
那少女輕輕的帶上了房門,打量下四周,眼中并沒有稀罕之意。
見沈約坐在椅子上,那少女忍不住問了句,“你為什么不坐在舒服的沙發上?”
沈約看見她站立在哪里,“你為什么不坐。怕坐臟了這里?”
少女握著衣襟,她的衣裳并不干凈,上面還有油煙污垢。
半晌,少女終于道:“是的,我怕坐臟了這里。我不想忍受別人的白眼,或許泥潭一樣的日子更適合我。”
沈約笑笑,“我也不習慣坐太舒服的地方,因為有句話說過——你走的太順的時候,就要考慮是否在走下坡路了。”
少女咬了下嘴唇。
“太舒服的地方,也會磨掉你的感覺。”
沈約看向窗外灰暗的天空道:“就如我們總在灰暗的天空下,漸漸的,會忘記了藍天的模樣。”
那少女突然道:“你在警惕什么?”
沈約笑笑,“我現在看起來很不錯,但誰知道下一刻會不會有問題找上來呢?有時候,我們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他不是灌雞湯,因為這是大雪山禪修者的一個共同觀點。
很多禪修者并不畏懼死亡,因為死亡是他們真正證悟的時刻。
聽起來很奇特,但正因為這種認知,才會鞭策他們時刻修行,有些修行者臨睡前都會將茶杯扣住。
不是為了衛生,而是不知道自己明天是否會醒來再用這個茶杯。
“你應該暫時不會有危險。”
那少女突然道:“因為你是麗晶賓館的貴客,在高地城,哪怕酒店都無法提供麗晶賓館給予的保護。”
沈約微揚了下眉頭,“你為什么知道這些?”
那少女猶豫了會兒,“我是聽說……”
突然咬了下嘴唇,那少女似乎下定了決心,“因為我是藤原野望的仇人,是以一直留意麗晶賓館的事情。”
沈約稍露意外的表情,卻沒說什么。
“藤原家族滅了我的家族,我因為沒有參與當初的爭斗,這才活了下來。”
那少女說開了,再無隱瞞道:“我一直想要復仇,但我沒有能力。”
“那你找我做什么?”沈約問道。
那少女垂頭半晌才道:“我想讓你幫我。”
霍然抬頭,那少女解釋道:“我不敢奢求你幫我報仇,可請你將我帶在你身邊。”
“然后你找機會刺殺藤原野望?”沈約反問道。
那少女立即搖頭,“絕不會,我殺不了他,我知道。我不會自不量力,也不會牽連你,讓你難做。”
沈約反倒有些奇怪,“那你的意思是?”
那少女懇求道:“我就請你將我帶在身邊,因為你是個自由人,你有自由。你如果能將我帶出高地城,我對你感激不盡。”
“你出不了高地城?”沈約有些意外。
那少女搖頭道:“不能。我是低等人,每日賺取的間勉強度日,無法支付出城的費用,更難以躲避出城后的圍剿。”
“誰會圍剿你?”沈約不解道。
“高地城是版圖的地方。”
那少女解釋道:“在暗黑街的人雖會有危險,但危險的程度遠不如在城外。因為這里畢竟有判官,判官的存在會讓大多數人采用合法的途徑,只有垂死的人才會亡命出手。”
沈約微微點頭。
“但城外很多地方卻是弱肉強食的存在。”那少女帶著畏懼道:“城外的人不受判官的保護。”
沈約看著那小心翼翼的少女,“因此……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
少女先是一怔,隨即感覺這可能是一個機會,望向沈約,少女稍顯羞澀道:“我叫松野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