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
容人是因為你的能力讓你可以容忍,就和伐冰之家、不畜牛羊般。
上層和下層搶食的現象,其實并不奇怪,只能說明上下之間的能力越發的接近罷了。
水輕夢聽到琴絲的評價,搖頭道,“我不奇怪,奇怪的只是別人。只是奇怪的旁人多了,他們就覺得自己是正常的,才認為我是奇怪的。”
琴絲贊同道,“你說的極是。在人類社會的認知中,通常是合群的才是正常的。”隨即嘆息道,“他們卻從來不去想,不合群的,或許只是看出整體認知已是一種病態,這才選擇遠離疾病。”
水輕夢點點頭,回到正題道,“我其實對都子俊很好奇,我一直在想他會用什么手段來對付沈約,讓我可以大開眼界。可都子俊用出這種手段,倒讓我有些失望。”
琴絲淡然道,“都子俊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就不會明知道不敵,還會硬戰的。”
水輕夢問道,“都子俊害怕沈約?他這么狂傲的人,也會怕沈約?”
琴絲輕淡道:“他當然很怕,怕的要命。若非如此,他還是會利用成議員他們作為擋箭牌的。他放倒成議員他們,當然是怕這些人反被沈約說服,成為沈約的助力。”
水輕夢啞然失笑道,“那成議員他們應該是恨沈約呢,還是感謝沈約?”
琴絲喃喃道,“他們是一群有規則的人,他們也只是一群有規則的人。”
她說的好像沒什么兩樣,水輕夢卻分辨出其中的差矣,“他們行為無偏,但能力有限。若世上只有成議員這種人,那社會秩序不會太差,就如蕭規曹隨般。”
“可惜的是,這世上總會有能力超越成議員的人,而且無視規則。”
琴絲感慨道,“都子俊的能力遠超成議員。”
“這就是你們的矛盾所在。”水輕夢一針見血道,“都子俊早就不滿這種現狀,你們為何不想辦法改變下?”
琴絲嘆息道,“你這般聰明的人難道沒有看出,這數千年來,世界均是這種矛盾,人類改變的方法只有兩種,壓制那些更優秀的、不守規則的……”
水輕夢接道,“或者暴力推翻那些腐敗的?可為何不能像沈約那般,以其清明,使人昭昭。”
琴絲苦澀道,“這世上有幾個沈約?再說他的方法雖然有效,但除了你對他堅定不移的支持外,世上能有幾人會真正支持他的做法?燕雀焉知鴻鵠之志,不只是陳勝的悲哀。”
水輕夢沉默下來。
琴絲回到正題,“都子俊用的方法雖然老套,但越老套的方法,其實越有效!因為人心,不也總是掙扎在那幾種情緒中不能解脫?”
頓了片刻,琴絲幽然道,“只要你抓住世人真正執著的東西,世人無論付出什么代價,不都是會拼命的來得到?比如說……翻船時候的稻草,寒夜中的溫暖。”
水輕夢肯定道,“方臘要抓住的是——寒夜中的溫暖,那沈約呢?沈約是否知道這些呢?”
她雖然能感知到沈約的動靜,卻沒有去刺探沈約的思想。
對她而言,猜測更有趣味,也能讓她更快的熟悉沈約乃至整體的社會規則。
琴絲淡然道,“你我能想到,你覺得沈約會想不到嗎?但沈約知道又能如何?他哪怕阻止了方臘、救下了趙佶,只會成為下一次空間還原的問題點。問題在,空間循環不絕,都子俊可以利用這個特性,制造更多的問題。”
水輕夢點頭道,“我懂了,因此……眼下的關鍵是——要趙佶自己來解決問題!”
想做扭轉命運的人,自身當然要有扭轉命運的意志和力量。如果依仗著別人來扭轉你的命運?那你是什么?命運的玩偶?
趙佶望著方臘和他手上的利劍,沒有絲毫的畏懼之意。
“我說很好的意思,就是說方教主意志很堅定,這很好。”
趙佶沒有絲毫做作,他上前一步,擺手止住了岳飛的跟隨,“我一直以來,就是缺乏方教主的這種意志。”
“哪怕我是想殺伱,你也覺得很好?”方臘字字帶著冰寒。
趙佶居然笑笑,“若是以前,你想殺我,我自然會畏懼、會憤怒,會覺得你大逆不道,罪應當斬!”
方臘微迷眼睛,他眼中的血紅色淡了些。
“為什么?”
趙佶自問自答道,“因為我覺得我是天子,我受命于天,天底下,我說的話就是道理,這世上不應該有違背我的人。”
方臘冷冷道,“你病了!”
當很多人如果像趙佶這般認為的時候,世人無例外會得出這是個神經病的評價,可若是皇帝這么說呢?數千來來,似乎哪怕史學家,都沒有批判過這個問題。
丑話說在先,拳大說的算,是世人默認的潛規則。
趙佶沒有絲毫惱怒,“我的確是病了,或許更準確的說,應該是我癡了。”
方臘有些意外,他創明教、自然知書讀經,明白精要,在和趙佶的對談中,敏銳的感覺到趙佶說的居然很有道理。
能說出這么有道理話的皇帝,通常不應是昏君的。
趙佶和他方臘認知的那個皇帝截然不同!
“我就如狂風中一片枯葉,隨風起舞,看不到周圍的狂風,卻以為是自己造就的地動山搖。”
趙佶澀然道,“世人多是如此。不知道自己真正在做什么,能做什么,卻覺得自己可以做一切事情,能做一切事情。”
方臘輕吁一口氣,“你若覺得這些話可以讓你免除一死,那就未免太天真一些。”
趙佶搖頭道,“我不再天真。”
看向沈約,趙佶微笑道,“方教主說我們都該謝謝沈約,我很贊同。從我的角度,我對他的感謝,如今發自肺腑。”
眾人有的難免在想,聽你的意思,那以前的感謝,還是有點虛的了?
趙佶竟似看穿一些人的想法,隨即道,“以前我對沈約的感謝,是出自私心的。”
看向夜空,似生平第一次真正的凝望夜空,趙佶喃喃道,“我經歷了一次前所未有的經歷,在那場經歷中,我痛苦、郁悶,甚至憤恨不已,恨老天為何如此待我,恨我的子女如何這般無用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