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算命先生自然是把鳳兒的命盤算的花團錦簇一般。
李家幾人歡喜的送算命先生出門,李月姐這才從廚房里出來。
李婆子一看到李月姐,又寒了臉:“不是說了你以后別進我東屋的門嗎?別以為我上次出頭,你就當沒事了,我那次出頭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李家的臉面。”
“我知道,我這不就送點豆腐豆腐腦來,現在就走。”李月姐對自家阿奶的冷言冷語毫不在意,她現在算是看出來了,阿奶就是一幅老虎不吃人兇相難看,但實則卻是刀子嘴豆腐心。
“拿去。”這時,李婆子從懷里摸出一把銅錢往桌上一拍。
“不用了,阿奶,是自家的東西。”李月姐哭笑不得啊,阿奶就是干嘛。
“怎么?剛能賺倆錢,就瞧不上這幾個子兒了?”李婆子挑著眉,眼神凌厲。
“阿奶,瞧您說的,得,我收著。”李婆子這么說了,李月姐哪里能不收,她知道阿奶是因為自己家姐妹兄弟日子難,不想占自己一點點的好處,心意是好的,可一家人這么著,就顯得生份了,看來阿奶雖然為自己出頭,可那氣兒還憋著呢。
隨后李月姐就打了招呼出門,門口,李金鳳還站在那里,神情是若有所思,看到李月姐出來便撇撇嘴:“這臉皮真厚,不讓你來,還饞著臉的貼上來。”
“自家阿爺阿奶的,臉皮厚點又有什么關系,總不象有的人,那臉皮真叫厚,連這等損招都使出來了。”李月姐說著,撅了嘴朝前面不遠賈氏和那算命先生的背影呶了呶。
“你什么意思啊,瞎說什么呢?”李金鳳炸毛了,瞪著眼睛推了李月姐一把。
“什么意思就不要我說明了吧,那周家外表看著是安樂窩,內里說不定是黃蓮地,你這么做真值得嗎?”李月姐正色道,看在都是姓李的份上,給這丫頭提個醒。前世她在周家吃的苦可大了去了。
“這要看什么人了,有的人去那絕對是黃蓮地,可我去了,就是黃蓮地,也能給它淌成一個安樂窩來。”李金鳳抬著下巴,不是一般的自信,那眼神之中倒有一種別樣張揚的神彩。
“好,有這自信是好事,記住,周家沒有一個是善與之輩,進去眼睛就得瞪亮一點,還有周老太爺的身體多關照一點,他多活一天,你便能多得一天的利。”這是李月姐給李金鳳最后的忠告。
也許,同樣的路,不同人走會有不同的結果。
畢竟,如今許多事情跟前世已經不同了。
想著,李月姐便不在管金鳳的事情,每個人的路是由自己選的,選定了就一往無前的走,酸甜苦辣由自個兒去嘗。
出了東屋,李月姐又回到西屋,幾個士子們還在談文論詩,可明顯的,論起打嘴仗,那個隴西富家子王監生不是兩個江淮舉子的對手,這會兒被問的張口結舌的。李月姐聽墨易說過,這位王監生的監生是用錢捐的,肚子里沒半點墨水,不過仗著家里有錢,平日里對著兩個江淮士子也是一幅不可一世的樣子。
總之,這兩方是相看兩相厭。
李月姐又看到墨易在邊上侍候著筆墨,這大比之日眼看就到了,別說,墨易這小子跟了那兩個舉子兩個月下來,整個人在氣質上便有所變化,已經有一些阿爹在世時的沉穩了,當然,這里面更有阿爹亡故,墨易做為家里的長男,同樣有著承擔家事的責任,而責任能讓人瞬間成長起來。
“不就是一首詩嘛,有啥了不起的,我不是不能作,只是偷懶了一會兒罷了。”這時,那隴西王監生故做不屑的道。
一邊于子期一步不讓的盯著:“如此就請王兄賜教,讓我們也聽聽王兄的高作。”
“賜教就賜教,你們等著。”那王監生道,口氣很沖,頗有一幅老子天下第一的味道。
“好,開始了。”一邊另一個江灘舉子楊東城敲著桌面數數。
“嗯嗯嗯……”那王監生嗯了兩下,感覺無從說起,恨自己之前嘴太硬,實在是這兩個江淮舉子忒不是東西了,擠兌的他沒路走。著急間,抬眼看到李月姐進來,不由的一拍巴掌:“有了,門外進來一嬌娘,淡掃娥眉細釵環,官人上前把揖作,嬌娘隨我入洞房。”說著,那王監生還快步上前,做朝李月姐作揖狀。
李月姐一聽這詩,又看那王監生得意的瞇著眼的色鬼樣子,那眉毛直聳,這姓王的一早灌飽了黃湯還怎么嘀,這等污大姑娘家閨譽的詩也做的出來,真是丟了天下士子的臉面,想著,她腳步輕快,早就在王監生上前時將身子側到一邊,又暗暗的伸了一只腳,王監生一個沒收勢住,拌住了李月姐的腳尖子,朝前跌了個大馬趴。
“你這小娘皮敢絆我?王三,給我把小娘皮拿了,爺我要好好拾綴拾綴。”王監生正自得他的神來之作,沒想出了這等大丑,被他的書童扶起來就回頭氣惱沖著他那個狗腿子長隨吼,瞪著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那長隨立刻卷了袖子上前。
“你想干什么?”一邊的墨易一看這情形,飛快的跑過來,抓起門栓子就橫在李月姐面前,同那長隨冷眼對峙。李月姐則抄起一邊棰衣服的棰子。這是在自己的地盤上,就算這王監生多有錢也不必怕他。
一邊楊東城和于子期也聯袂而上。
“這位公子可太冤小女子了,公子自個兒走路沒看清路,這跌倒了,干小女子何事,再說了,小女子還要請公子還小女子一個公道,公子做詩自做就是,卻要扯上小女子干什么,更說出入洞房這等輕浮之語,是欺小女子姐弟等孤苦無依嗎?若天下的士子都如公子這般,那小女子真要小瞧天下士子了。”李月姐手握木棰盯著王監生。
說到最后,那語氣便有些咄咄逼人了,她是長姐,任何時候她都不能示弱,要立得起來,撐得住門戶。
這王監生租在她這里,平日里總有些接觸,如果示弱了,這等人免不了要順桿爬子的。而李月姐這話也用了些心計,平日里于楊兩位江淮舉子就跟王監生不對付,這會兒,就沖著她最后一句話,于楊兩個為了天下士子的名聲,也免不了要出頭。
“東家大姐,切莫因一顆老鼠屎就小看天下士子,再說了,這花錢捐來功名的士子,吾等也羞于之為伍。”一邊一身藍衫的于子期嘴巴之乎者也的,卻是利如剛刀。
李月姐不由的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家里住著幾個士子,雖說安排了墨易照應,但每日里早晚李月姐都會來看一下,也因此,對幾個人的性格了解了一些,楊東城,雖是文人,但也許是因為自幼習武的原因,性格豪爽,行為處事也頗有手段,而于子期性子要忠厚些,也不喜歡管閑事,所以,如果這話是楊東城說的,李月姐一點也不奇怪,可這會兒,這話卻偏偏出自于子期之口。
老實人抓狂,倒是讓人有些好奇。
“大姐,那王監生不是東西,逛騙于舉人寫了編文章,他卻偷偷拿去行卷了。”這時,墨易在自家大姐耳邊道。
今朝,科舉之前的行卷并不是必須的,但一些士子為了拜師和走門路,行卷又成了顯示才華的必要手段,而一些沒才華的,這行卷就自然找別人代筆了,而代筆這種事情,以于楊兩位舉子的性情顯然是不屑為之了,這王監生免不了使了一些下作的手段。
李月姐釋然,難怪于子期恨之入骨了。
“若天下士子都如兩位舉人老爺這般,小女子自然不敢小瞧了。”李月姐微笑的回道。
“別別別,這帽子太大了啊,咱們代表不了天下士子,就象那王監生也代表不了天下士子一般。”一邊楊東城擺手,心里咋舌啊,這位李家大丫頭真是精道人物。讓人不敢小瞧,瞧這小坑挖的。
再看一邊于子期仍一幅維護天下士子名聲為已任的樣子,這于兄就是太忠厚了呀,楊東城哭笑不得。
不過,對于李月姐的小心計,楊東城也不反感,母喪父亡,一個姑娘家帶著五個弟妹拋頭露臉的討生活,沒一點心計,早就要讓人生吞活剝了,這是生存的智慧。
此時,一邊的王監生看著邊上幾位談笑風聲,那心中火更是直竄哪,便沖著那王三道:“王三兒,你沒聽爺的話啊?”
王王兒一陣躊躇,上前一步付在王監生耳邊小聲的出主意:“爺,這馬上就要開考了,這又是在別人的地盤,可不比家里,咱們還是從長計較吧,怎么也得考完了再說,這萬一出了什么錯,誤了您的考期,那可是大事了。”
那王三兒一由獐頭鼠目的樣子,這會兒,自己這一邊勢單力薄的,他哪里敢動手,他跟著王監生也就是混吃混喝的,這等出力不討好的事情自然是能避則避。
王監生出來混的,那怎么著也不可能是傻瓜,聽了王三兒的話,再想想自己失禮在先,又是在別人的地盤上,考期又近,為了這場考試,他可是塞了近千兩的銀子,可出不得差錯,還是得忍著點。
想到這里,他便揮了揮手:“算了算了,老爺我有大事待辦,等我中榜了,我再要這幫人好看。”說完便轉身,又斜了李月姐一眼,這小娘皮不懂欣賞,愣說他的詩輕浮,其實他覺得這詩是他自學文以來做的最好的一首,這會兒是越咋巴越有味道了。
“哼,就憑你這樣人也中得了榜?你要是能中榜,我便從那干河提上跳下去。”一邊于子期冷著臉嘲聲道。
“好,姓于的,你就等著從干河堤上跳下去吧。”王監生自信滿滿盯了于子期一眼,隨后又朝著一邊站立的灶娘招手:“官人上前把揖作,嬌娘隨我入洞房……四娘啊,陪爺屋里喝酒。”想到得意之處,那王監生居然哼起了小調來。
“哎,奴家就來。”那灶娘脆聲聲的應了聲,風擺楊柳似的搖著腰肢上前。
李月姐看著王監生和那叫四娘的灶娘進屋,暗里碎了一口,這對不要臉皮的男女,以后那屋子定要好好拾掇拾掇。
“子期,這話太過了。”一邊的楊東城看著于子期道,子期太過忠厚,又哪里知道科舉中的一些齷齪事情,萬事不可說的太滿。
“沒事,我就不信那考官都是瞎子。”于子期不在意的擺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