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末刻,豆腐就賣完了,李月姐挑著空挑子,月嬌提溜著兩張小板凳,姐妹兩個一路回家。月嬌兒記掛著東屋今天的熱鬧,先一步提著兩張小板凳溜了,李月姐挑著空的豆腐挑子隨后。
不一會兒就到了西屋,一進家門,就看月娥已經將豆腐布都洗了干凈,家里有月娥在,李月姐放心不少。
此刻,院中的竹桿上,高高的掛了一溜子豆腐布,抬頭往上看,就好象給藍天打了一塊又一塊的補丁似的。小寶兒貓著腰躲在一邊,跟老五墨風躲著迷藏,墨風明明看到她了卻故作不見,惹得小寶兒瞇著眼睛笑的跟偷了腥貓兒似的。
這段時間,伙食的豐富,墨風癟下去的臉蛋也鼓了起來,一改這前臘黃的病弱模樣。
這一切,看得李月姐會心一笑,放下挑子,整理了一應用具。
“月姐兒,阿奶說了,把這兩塊布料給你們。”這時,李金鳳一臉得意的進來,滿臉的春風喜氣。其實她忙著呢,本來這兩塊布完全可以讓榮延小子送過來,可她就想看看李月姐此刻的表情。
“行,放著吧。”李月姐道。手上的活兒忙不完,頭也沒抬,李金鳳那點小心思又怎么能瞞過她兩世為人的眼光。
“李月姐,看著今日情形,你有什么想法呀?”李金鳳仍拿著布,靠著墻道。她從來不叫李月姐大姐的,直接叫名字。
“這能有什么想法?”李月姐明知故問。
“沒點后悔?你要是年前的時候答應了周家這門婚事,那些聘禮就是你的。”李金鳳依然刺道。
李月姐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啊,想想自小到大,她跟金鳳也沒鬧啥大矛盾啊,李金鳳至于到這個時候了,還一幅想看她笑話的賊心眼嗎,到最后還不知到底誰看誰的笑話呢。
“這有什么好羨慕的?各有前因莫羨人,再說了,不是所有好的都是適合自己的,也不是所有現在好的以后都會好,聽說,周老太爺情形不太妙啊,你就沒點擔心?”李月姐反刺回去。
金鳳的臉上卻有一份自信:“這不用你操心,我有把握周老太爺不會有事。”
“有把握?是因為那個算命先生吧?”李月姐看了李金鳳的話,琢磨了一下試探的問。
“你怎么知道?”金鳳倒底還年輕,心理素質差了點,失聲的輕叫起來,隨后道:“胡說什么,這干他什么事啊,這是我命好。”
“命好,誰信啊?”李月姐撇撇嘴,又道:“嗯,讓我猜猜,定是算命先生曾跟你說過,他有法子冶周老太爺的病,對吧?”李月姐再一次道。
“你……你……你怎么知道的?”這一次李金鳳連掩飾也沒有了,一副見鬼樣的盯著李月姐。
她跟算命先生的約定,李月姐怎么會知道?
“跟你說了是猜的嘛,不過,我就奇怪了,你就一點也不擔心他的法子沒有。”李月姐反問。反正以她跟李金鳳相看兩相厭的相處方式,都沒必要做任何解釋。
“富貴險中求,這柳洼鎮的人家除了周家我誰家都看不上,為了進周家我就敢賭,何況贏面還很大,你太膽小了,所以注定受窮。”李金鳳最后又刺了李月姐一句。。
李月姐看她那一往無前的表情,搖頭,這丫頭這股子賭性讓人咋舌,真是無知者無畏啊,小戶人家,又哪知道大戶人家里那些個陰暗齷齪事情,不過,到了這地步,已經是覆水難收了:“行,那我祝你馬到成功,心想事成。”
“這才象句人話。”李金鳳臉色轉好了些。
李月姐真個是無語了,明明是金鳳先不說人話的好不,而她李月姐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人話。
“不過,我很奇怪呀,那個算命先生如果真能救周老太爺為什么不自己上門,卻要讓你出面呢,這樣他又能討得了什么好的?”李月姐繼續反問。其實她這么問的用意還是好心的提醒李金鳳想想別人的用心啊。
“這有什么,正如你說的,他也不是有十全的把握,他也可能忙會兒一陣,啥也撈不著,說不定還有可能得罪周家,可我,不管成功于否,我都會給他報酬,那他當然選擇讓我出面了。”李金鳳道。
“嗯,有理。”李月姐點頭,她已經無話可說了。
“哈哈,打起來了,打起來了。”就在這時,月嬌一臉興奮的從外面跑進屋,嘴里嚷嚷著。
“什么打起來,一驚一咋?”李月姐一把扯著她的衣袖。
“隔壁,二叔二嬸家,榮延小子和清德小子打起來了。”月嬌紅樸樸的一張臉道,清德是方氏大哥的三兒子,方清德,比榮延大兩歲,不過,這方清德長的跟方管家一樣,矮小瘦弱,不管是個子和力氣,十四歲的半大小伙都比不過十二歲的榮延小子。
“李二,你也不管管你兒子。”東屋那邊,傳來賈氏驚天的大嗓門,顯然方清德吃了虧。
“清德偷我家銀子,那是我阿姐的聘禮。”榮延小子不管不顧的大叫。
“我沒偷,我沒偷,阿娘說了,那該是我家的。”一邊方清德不干了,也大叫起來。
“什么是你家的,這明明是我家的,快把銀子還給我,否則我拉你去見官。”李榮延小子氣勢迫人,這小子,小小年紀,已經鉆到錢眼里去了,凡是錢,好吃的東西,那都要扒拉進他自己的懷里。
“李二,李二娘子,這小偷的罪名我家清德可是擔不起的啊,我家清德拿的就是自家的東西,當初為了金鳳這婚事,我花了多少的心思啊,人哪,總有一圖,當初,金鳳可是跟我保證了的,周家給的我能拿一半的,所以,這聘禮就該有我一半,這可是金鳳親口應承的,怎么,這就翻臉不認賬啦,讓金鳳出來,我跟她對證。”賈氏大著嗓門道。
“大嫂,一半也太狠了吧,我們家辛苦養出的女兒,你憑著一張嘴巴就要劃拉去一半,不行,這種事情,怎么能由金鳳說了算了。”一邊方氏聽自家大嫂一開口就是聘禮的一半,那除去開消的,自家連一半都拿不到,那哪成啊。
“呵,你還有臉說,沒有我,金鳳能嫁進周家嗎?好啊,如今過河拆橋了,你既不仁我不義,東西我還真看不上,不過,我這上竄下跳的撕了臉皮在做事,這道兒還得講的,我得讓周家人還我一個公道,看清一些事情,比如說,過年邊周大少爺馬失驚的事情……”
賈氏這話是赤果果的危脅了。
“他大嫂,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你跟我這婆子說,婆子定還你個公道,先進屋吧,外面吵吵嚷嚷的,叫人看笑話。”李婆子低沉的聲音打斷了賈氏的話,隨后又聽李婆子沖著方氏道:“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請你大嫂進屋里坐,金鳳呢?死哪去了,快把她找回來給她大舅母煮茶。”
“那我家清德?”賈氏的聲音道。
“清德是個好孩子,怎么會是小偷,他拿的是他自家的東西。”李婆子冷冷的回道。沒法子,李婆子再要強,也強不住自家孫女的把柄在人家手上啊。
“那就好,那就好,這種事情可關系到清德的一身,冤枉不得的。”賈氏悻悻的聲音。
隨后東屋的聲音漸小。
李月姐在西屋這邊,隔著墻聽得在一陣咋舌,賈氏的臉皮真不是一般的厚,不過金鳳有把柄在人家手上,這回二叔一家只能大出血了,這是窩里反。
想著,李月姐看了看一邊的金鳳,金鳳一臉青白,顯然氣的不輕,對上李月姐的眼光,哼了一聲,將手上的布丟在一邊凳子上,一扭腰就出了西屋。
又過了一會兒,西屋傳來賈氏帶著她兒子的告辭聲。李月嬌站在門口,看著賈氏和她兒子一起離開,兩人騎著毛驢來的,這會兒走的時候,毛驢邊的框子塞的滿滿。
“大姐,果然是大出血啊,之前我們過去,連塊云片糕也不舍得給我們吃,活該。”李月嬌十分解氣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