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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婚期正日

  看到李月姐驚訝的樣子,那年松哈哈笑道:“本來一部份款是要到工期結束才付的,只是我們山場散了,手下的一些兄弟要回老家,這一回估計今生也不得再見了,我也沒那許多的銀子墊,幸好楊管事聽說了這情況,就做主把銀子全付了,才全了我的兄弟之義。”

  這時一邊那全氏插嘴道:“說到份子銀,本來說好是付你一百四十兩的,但你阿舅應該已經跟你說明了山場的情況,之前那二把頭拉了一幫兄弟投了水匪,他們原來該得的那份銀子自然不給了,我便拆了利潤大家分了分,給你再加上一百兩銀子,至于最后的六十兩,十三灣的兇險誰都知道,那是你拿命換來的。你受之無愧。”

  李月姐聽全氏筆筆算的清楚,既然是這么個情況,那她就坦然收下了,畢竟,昨夜那大風大雨的,鎮上確實很難找出愿意冒險去十三灣的了,她是拼著一股牛勁,現在想想,背心還冒汗呢。

  李月姐手里緊緊的攥著那三百兩銀子,有這三百兩銀子,投資漕船的資金就相差不大了,于是便把準備投資漕船的事情跟阿舅說了說。

  “這是好事啊,不過,阿舅這回銀子拿的雖不少,但山場的房子都燒了,我打算帶著你舅媽,還有表弟表妹們到柳洼來落戶,這一下要費不少銀子,最多只能拿出一百五十兩。”山郎道。

  “一百五十兩就行了。我把這三百兩全投了,然后我姑那里還有幾十兩,正好湊個五百兩,這漕船的事情就解決了,另外,阿舅,月姐兒有個建議,不知當提不當提。”之前聽到自家阿舅要到柳洼落戶,李月姐便沉思道。

  “你跟我客氣啥,說。”山郎擺擺手。

  “這柳洼看著似乎不錯。但我認為,并不是安生立命之地。”李月姐語出驚人的道。

  “此話怎講?”不止山郎,連年松和全氏都詫異的問,他們之前聽得李月姐說的漕船投資,也很心動,這回山場毀了,他這山把頭也沒的做了。也思量著到柳洼落戶,再投資幾艘漕船,便可舒舒服服的過后半輩子了,所以,這山場毀為嘗不是一件好事。只是聽得李月姐的話,似乎這柳洼并不是善地,著實讓年松有些奇怪。

  “我爹在河工這一道干了十幾年。這柳洼一地的山山水水。他沒有一處不熟的,就現在這干河渠的河道工事,也是我爹最先提出來的,不過,我爹在最后躺在病床上的時候,曾說過,柳洼地勢太低,周圍又多山溪之水。兼河床淤泥越積越厚,一旦碰上多雨的季節,必有水患,三十年前,這一地就曾發生過大的水災,將現在十三灣那一塊全部淹沒,造就了如今兇險的十三灣水灘,他說,如果再碰上一次比三十年前更大一點的水災,怕是整個柳洼就是第二個十三灣,這話雖是猜測,但阿舅你該知道,阿爹一向沉穩,不說沒把握的話的。”

  李有姐說著這些,便又仿佛親歷了前世最后的水災,一時嘴巴干澀,端了面前的茶杯灌了一口,才覺得嗓子舒服了些,她說的這些,阿爹的河工筆記上有記載的,不過只是隱隱約約的提了幾句,大多還是李月姐自己依據前世自由發揮的。

  這時,那年氏一家都看著山郎,山郎是知道姐夫一向不說沒把握的話的,如果姐夫真的曾這么說過,那么這柳洼說不定是真的不安全。便沖著年松等點了點頭。

  幾人俱沉思了起來,如果不在柳洼安家,那去何處?

  “還有啊,鄭家的老太曾建設我,如果我們投資漕船的話,最好還是將漕船放在通州,漕運是有季節性的,沒開漕的時候,那漕船就閑置了,而通州是運河北端最大的商埠,到時候也可租給商人南下運貨,補貼閑置時的維護費用。所以,我覺得,阿舅不如去通州安家,這樣也比較方便打理咱家的漕船。”李月姐有條有理的道,當然,這些東西李月姐是不太懂的,這是鄭老太跟她說的。

  聽得李月姐這么說,年松和山郎都點點頭,如此看來,還是去通州比較好。

  “那這樣,山郎過些天我們到通州去探探。”那年松對山郎道。山郎點頭。

  “年伯和阿舅到了通州可以去四海客棧找鄭鐵牛詢問關于漕船的事情,他現在在通州暫代鄭大伯管事。”李月姐道,就把鄭老太交給自己的一封信遞給了自家阿舅,有這封信,船的事情鄭鐵牛就不會推辭了。

  “好,就這么說定。”年松點點頭。

  之后年家一家就同山郎一起離開了,第二天,兩人就去了通州。

  接下來數十日,李月姐就安靜的呆在家里,早起做豆腐,下午閑時便做鞋子縫衣裳,全氏和蘭兒沒事就到李家西屋來,一起納著鞋底,說著東家長西家短的,又換著花色趕制過年的新衣裳。

  而隨著天氣漸漸轉冷,河道上的工事則越發的忙了,大清早直到入夜,輪班的上,河道上的工程必須在冬封期之前結束,待得明年凌汛和春汛過后,就得蓄水建壩,到得明年夏秋就要開漕通航了。

  這幾天,河工所的兩位管事忙的腳不粘地,他們上有工部河道上的大人要伺候,下有幾萬民夫要安排,還時不時的要應付上面來人的巡視,比如某兩位爺,早早說要來,結果到現在也沒見人影,讓柳洼上下的白忙活一場。

  真個是上面動動嘴,下面跑斷腿。

  墨易這些天跟著忙的整日整日不見人影,每日換下來的衣服丟到盆里一泡便是一層沙一層泥,李月姐看著著實心疼。便整日里不是魚就是肉的給他補身體。

  而那年蘭兒,自小在山里長大,常隔三岔五的跑幾趟山里,回來不野兔就是山雞的,著著實實讓李家一幫人跟著打了牙祭。

  月嬌那丫頭已經把她二哥的什么面子里子都賣光了,包括他二哥小時候尿炕的事都沒放過,月娥,月寶兒聽得笑咪咪的,那眼睛變成了彎月亮,那年蘭兒也聽的一臉通紅。

  等得傍晚。墨易下差回家,那年蘭兒就一直抿著嘴笑,偷偷的看他,那眼神看和墨易整個背心毛毛的,照了幾次鏡子也沒看到臉上有字,終于忍奈不住問:“蘭兒,我臉上刻了字。”

  年蘭兒抿著嘴笑搖頭。

  “那你看什么呢?”墨易忙的焦頭爛額的。口氣不怎么好的道。

  “聽說你七歲還尿炕?”年蘭兒老實的問了,山里出來的女娃了,也是實誠啊。

  墨易只覺五雷轟頂,一臉黑的跟黑碳似的沖著李月嬌吼:“四妹,我一定要買張膏藥了把你的嘴給封了……”

  立時,一屋子人笑倒。墨易的臉一直黑到吃過晚飯進了房。

  李月姐跟著進去,看著他坐在那里。愣愣的看著桌上冊子。卻是在想著心事。

  “怎么,還生氣啊?”李月姐嘴角微翹著問。

  “沒。”墨易搖搖頭。

  “那想什么呢?”李月姐問。

  “大姐,我想實實在在的做河工。”李墨易道。

  “為什么,跟著楊管事跑不好嗎?能學不少東西的。”李月姐回道。

  “我知道,可我不喜歡那樣,別看那些個物料商人見著我也點頭哈腰的,鎮里的人也巴結,可那全是看中我在楊管事面前能說得上話。卻不是因為我自個兒的本事,我想實實在在的干河工,完成爹的心愿。”墨易看著桌上的冊子道,李月姐也湊臉上前,那冊子正是阿爹平日的河工筆記。

  最后一頁寫著:干河之渠,通京要道,日月逝矣,時不我待。

  李月姐嘆了口氣,阿爹沒有完成心中所愿,走的是遺憾的,她懂墨易的意思:“這些阿姐也不懂,不過,阿姐只知道,做好現在的事,然后充實自己,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墨易聽著李月姐的話,重重的點頭:“大姐,我懂了。”

  之后,墨易一如既往的忙,整個柳洼也一直在忙。

  如此數月后,柳洼就迎來了今冬的第一場雪,河面開始封凍了。

  清晨,隨著白玉豆腐的揚名,李家的豆腐坊越來越熱鬧,不管是吃豆腐腦兒還是喝漿,又或是買豆腐豆干子的,一早就將李家的攤子擠的滿滿當當,反正是冬歇期,沒輪到的也不急,攏著袖子跟熟人打著哈哈聊著天,順便說些東家扒灰,西家弄瓦之事……

  “月姐兒,今天你這豆腐我全包了。”這時,鄭家四嬸就到了門前,一開口,就把李家今天賣的豆腐全包。

  “喂,我說鄭四媳婦,太霸道了。”一邊等著買豆腐的人不干了。

  “可是鄭圭兄弟成親的正日到了?”見得鄭四嬸眉眼笑開了花,李月姐連忙問。

  “可不是,后天就是正日,這幾天忙著收拾,做圓子,做米粿,打年糕……總之忙活的事情多了,對了,月姐兒,你什么時候有空去幫個忙唄。”鄭四嬸又道。

  “那還用說,當日我爹上山,鄭圭兄弟可是幫著抬了棺材的,這樣,四嬸,我這豆腐攤子承鄰里之情,才有一口飯吃,這豆腐呢就先賣給大家,我馬上再做幾板,一會兒給你家里送去,而自明日起,我們一早就過去幫忙,家里做的豆腐除了飯館訂好的,其他的也僅你家用起,直到正日子結束。”李月姐一臉笑容的道。同時又朝著眾人拱拱手:“這幾日就請大家將就,等得鄭圭兄弟的正日子后,我再開攤,當日買一送一。”

  眾人聽得李月姐這么說,也了解,反正今日還是有的賣的,便多買幾塊,天冷,放的住。于是你五塊,他七塊的,沒一會兒,幾板豆腐就賣光了,眾人散去。

  那鄭四嬸聽李月姐說自明日便去幫忙,連幫三天,也是歡喜的很:“那敢情好啊,我這正忙的一個頭兩個大呢,你家的幾個可都是能人。”隨后,她便騎著個毛驢忙活去了。

  李月姐這邊立刻收了攤子。又叫月娥泡豆子做豆腐。

  “怎么今天還做?”李素娥剛從屋里出來,看到這情形便問。

  “姑,鄭家鄭圭娶妻的正日子就要到了,他們家要豆腐呢,我這再做幾板送去,而且自明日起的豆腐,除了酒樓飯館子訂好的,其他的全往他那里送。”李月姐道,頓了一下又道:“當初我爹上山,鄭家是出了大力的,我就打算帶著墨易月娥月嬌三個去鄭家幫忙,家里就托你照看了。”李月姐又道。

  “成,你們放心去吧,這是應當的。”李素娥道。農家就是這樣,今天你有事我幫忙,明天我有事你也要幫忙的。

  隨后李月姐便叫了墨易月娥月嬌三個直奔鄭家。

  鄭家這時候忙的一團團亂,鄭老太是個有本事的,可歲數畢竟大了,忙了一會兒就去休息,鄭大是一張死人臉,讓他震一方宵小行,迎客待客卻只能讓客人更難受,鄭大娘子也是清靜慣了的,這會兒只是忙了一會兒,頭筋就杠了起來,直抽直抽的,最后回屋子休息了,鄭屠一房這會兒正忙著殺豬,鄭屠娘子平日里跟著鄭四娘子關系不行,老是嗑嗑碰碰的,兩人尿不到一壺去,這會兒自然是逮著機會就偷懶。

  三房就鄭典一人,他倒是好客的秉性,招呼了一幫差不多的大的小伙在院子里煮酒論英雄,還時不時的掉兩句酸文,這樣一來,這小子倒是文也文得,武也武的,不過用老太的話來說,全是半桶水,顯擺的,沒辦點用處。

  而鄭家四房那邊,本應該是最忙的,可鄭四居然不見人影,鄭四嬸子倒處采買,請來的婆子丫頭們忙亂亂的一團,卻不知干什么好。廚房里的嫂子婆娘們卻是悄悄的夾帶,一些上好的杯盤碗盞丟了不少,惹的一個管事的婆子插著腰在那天井處大罵:“偷東西的生孩子沒屁眼。”惹來一頓的笑罵。

  李月姐見這情形,哪是個事啊,她前世在周家,雖然是幽禁在后院,做的也是仆婦事情,但周家幾場大事,她也得跟著打雜,一來二去的,倒也摸著了一些門道。于是她便先去找了鄭老太,由鄭老太發話,她成了這次婚慶的總管。接著招集了請來的婆姨嫂子們,先分照客,禮房,菜房,飯房,水房,看酒,洗刷,打雜等。

  照客就提接待客人的,禮房是統計收禮的,菜房飯房水房,顧名恩義,就是管飯菜熱水的,看酒自是管理和提供客人用酒的,洗刷打雜就不用多說,然后把人按各自特長一一安排在各房里,各司其責,一時間整個鄭家大院便井然有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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