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內特先生,早上好!”
一名銀行員工正在鎖他的車門,恰巧貝內特的車子就停在了他的旁邊,他不得不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施以注目禮,并且主動問候早安。
最近一段時間人們發現貝內特的情緒很高昂,他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更加的容易打交道,在工作中也很有激情和干勁。
這也讓銀行的員工們很難不把充滿了工作激情的貝內特,和那位低調到幾乎快要沒有存在感的喬格里曼先生放在一起比較。
不比較的時候,人們還沒有覺察出什么太大的問題,但一比較,他們就發現如果貝內特先生真的要接替喬格里曼先生的工作,對銀行內的人來說也不是不能接受。
像是銀行這樣的機構,山頭主義其實是非常盛行的,人們不喜歡那些來自分部,總部的干部,他們更喜歡那些慢慢從基層升起來的人。
這種情感上的抗拒和需求,大抵是來自于人情之間的交往關系,但在這次這個問題上,他們都站在了貝內特這邊。
“你也早!”,貝內特推開門下來也回了一句,順便還說出了對方的名字,這也讓站在另外一邊的銀行員工臉上充滿了某種容光。
兩人點了點頭后分開,貝內特在前往辦公室的路上不斷和別人打著招呼,他心情好極了。
昨天晚上他和安妮一起去聽了一場歌劇,他看得出安妮并不喜歡歌劇院那樣有些嚴肅的地方,也不喜歡歌劇,但這是上流社會生活中最重要的一個環節。
有教養的人們大多數時候談論的都和藝術有關系,他們會討論歌劇,會討論油畫,會討論所有和這些有關系的東西,所以想要融入上流社會,首先要提高自己的素養還有品味①。
那些低俗的東西,就不要再碰了。
安妮雖然不耐煩也不是很安定,但至少她能讓她的屁股坐在椅子上并且陪伴著他度過了這個美妙的夜晚,然后他們一起為歌劇演員們精彩的表演鼓掌,一起在星光下漫步在街頭,還一起共進了晚餐。
他看著安妮快速的從一個脫衣舞女郎變成了一個符合他審美觀的上流社會一員,這讓他快樂極了,特別是那種支配的感覺,填補了貝內特一直以來在男女和親情方面的缺失。
這才像是真正的生活,完美無缺的生活。
剛進辦公室,秘書就送來了咖啡,以前他還對自己的這位秘書有些小興趣,但現在他不那么感興趣了,要知道安妮可比這樣的女表子好的多。
毫不猶豫的端著咖啡并且要求秘書出去的時候關上門,他開始處理起工作。
事業,家庭,雙豐收,沒有比這個更能讓一個男人感覺到快樂的事情了。
沉浸在工作中的貝內特很快就處理完了一些簡單的工作,接下來是“大塊頭”工作,分部的人們喜歡用“塊頭”這個詞來形容工作的量。
拆開第一個足足有一寸厚的檔案袋,貝內特的表情就開始變得認真且嚴肅起來了,這是一份由地方法庭和市政廳交給銀行的委托工作。
聯邦各界為了避免在涉及到司法拍賣的中存在一些舞弊現象,在國會一致通過了司法拍賣由第三方進行拍賣的法案,司法機構和當地政體不具備拍賣權,但他們有監察的權力。
這樣看起來似乎可以很大程度上解決一些舞弊現象,至少不管是提出這種想法的人,還是那些投了通過票的人,都是這么想的。
之前塞賓市大規模的報道了里斯托安化工化學生產事故造成了畸形殘疾工人的生活問題,他們不僅要承受著身體上的病痛折磨,還要承受著無力負擔的各項開支,最終只能被家人拋棄,死在路邊或者福利院里。
報道真實且貼近人們生活的內容給了社會各個層面很大的震動,甚至都影響到了其他州的一些城市,一些其他城市的市民也要求他們的市政廳去查一查,他們那邊有沒有類似的事情。
總之這件事造成的影響力絕對不小,受到了市民的請愿,得到了州法官和拜勒聯邦司法部的同意,塞賓市啟動了一系列的補償程序,其中就有資產拍賣的相關流程。
不知道是不是銀行在攻關方面很有能力,他們居然能拿到這個好機會,這著實讓貝內特對現在的行長有了一些好感,至少他是在做事情的,也讓人見到了成效。
他開始審閱這部分文件,市政廳方面查封了里斯托安集團麾下一個輕工生產的倉庫和生產車間,大量生產用的氣動式縫紉機和一些相關的作業機械進入了拍賣名單中。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生產用的原材料,市政廳方面給了一個他們能夠承受的最低價,換句話來說銀行這邊拍賣的結果必須高于這個最低價,否則交接時候會有很多的麻煩。
貝內特看了一眼,價格不是很高,甚至有點低。
不過參考現在的經濟大環境,市政廳要的價格還是很合理的,這些適用于生產的機械不會有太多的人感興趣,誰都不知道接下來會怎么樣,現在購買了這些機械就相當于購買了一堆廢鐵。
可如果請工人生產的話,那成本就太高了。
在確認了這些文件和法律手續齊全之后,貝內特就開始按照規章制度處理這些東西,首先他要把一些文件送到行長那邊審批,然后溝通市政廳方面確定一下銀行方面的收益問題。
最后他還要向銀行申請一個用于拍賣的場地,如果市政廳方面沒有指定的話,最后就是填寫邀請卡以及做好拍賣公示。
在這方面其實也存在很多有趣的小手段,在社會上人們往往能夠聽人說起某某拍賣會上拍賣的資產非常的便宜,和白撿一樣,但是這種聽說永遠都是聽說,普通人很難參與進去。
銀行的公示絕對不會出現在報紙上或者什么地方,只會出現在銀行內部的公告上,這就斷絕了外部社會的知情情況。
真正能夠來參加這樣拍賣的人,大概也就只有兩類人,一種是銀行工作人員本身和他們的親朋好友,如果拍賣的東西里有比較零碎廉價的話,這些人會成為主流,比如說一些企業破產之后的公務車,在這里它們的價格甚至比不上廢鐵!
還有一種,就是銀行主動發出邀請的人,這些人往往都是和銀行有著不錯合作關系,或者在銀行有巨額存款的人,他們符合銀行的邀請標準——他們有足夠的錢可以掏出來。
至于其他人,大抵也只能“聽說”一下,然后羨慕一下,至于參加?
那是永遠都不可能的。
這些工作中除了請示行長需要他親自去做之外,其他事情都可以以“擬條”的方式處理,也就是寫一些自己的意見,給出一個具體的方向和目標,剩下的就可以交給其他人去做了。
比如說申請拍賣場地,這種事情不可能貝內特自己跑去市政廳那邊聯系申請,或者和其他部門協調銀行自有場地的使用,都是由他辦公室外那些人去做。
本以為這件事很快就能解決,但讓他沒有預料到的一個問題出現了。
“這上面沒有喬格里曼的簽字……”,這是行長在審閱了他的處理結果之后,給出了答案,“喬格里曼作為銀行信貸部的主管,也是拍賣工作的主管,你必須需要先得到他的同意,我才會在這份文件上簽字!”
銀行行長隨手就把文件丟回到桌子上,“我們合作的對象是市政廳,不是銀行內部的某個部門,我們必須按照規矩做!”,他說著話,還正了正桌子上面向著貝內特的三角名牌,上面寫著“銀行行長”這樣的頭銜。
貝內特在分部干了這么多年,他當然知道行長的意思,當然他也沒有誤解這是對自己的不滿,畢竟行長說的很清楚了,這是規矩。
而且他的簽名必須排在喬格里曼的后面或者下面,以表示他本人對銀行內的規則,以及社會潛在的規則的一種尊重。
你不尊重這些規則,規則就會打你的臉。
貝內特已經過了那種喜歡挑戰權威的年紀,他立刻拿著這份文件離開了行長辦公室,并且在另外一間辦公室內找到了喬格里曼。
他打開門的時候,喬格里曼正在辦公室內打高爾夫球,他有一條扭曲的大概三十尺長(十米),五尺寬(一米五)的球道,以及一個直徑十尺左右果嶺的便攜式高爾夫球道。
這種球道在很多地方都很流行,高爾夫球正逐漸的取代馬球成為“新貴族”的運動之一,這也是社會的一種轉變,新生代的資本家和老舊的資本家之間總是存在一些代溝和碰撞。
老一代的人多么的熱衷于打馬球,那么新生代的資本家就有多么熱衷高爾夫。
門開的時候喬格里曼并沒有立刻停下手中的事情,他依舊站在擊球點,不斷計算著他需要用怎樣的力道,才能讓球進入球洞里。
“稍等一會,等我打完這一球!”
就在他說完話的時候,幾乎如同教科書一樣的推桿,高爾夫球頓時順著球道滾了出去,慢慢的接近球洞,直至掉進去!
“漂亮的一球!”,喬格里曼點評了一下后把球桿放在球桿筒里,一邊解開手上的防滑手套,一邊走向了他的椅子。
①:用林奇接觸到的上流社會和貝內特的“上流社會”做對比,以體現出貝內特接觸的其實并不是真正的上流社會,來凸顯其實他其實也和安妮一樣被支配著,只是支配安妮的是他,而支配他的,是虛偽與名利,更點名了這段關系真正的內核,也暗示了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