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哭一邊舔冰淇淋,雨水和奶油攪拌在一起,那甜膩的冰淇淋就有了一股子泥土味。
她突然間瘋狂的向外面奔跑,就像是要追尋自己遺失的美好。
她的長發散開,迎風飛舞。小禮服的下擺鼓風揚起,就像是《倩女幽魂》中聶小倩和寧采臣分離時的畫面。
決絕。凄傷。心如刀絞。
她穿著唐重的白色帶著熱氣的運動鞋,跑過情侶小道、跑過明理湖、跑過洗墨池、跑過蘇軾雕像、跑出學校的大門。
她沖到了路邊,一輛出租車‘嘎’地一聲在她身邊停下。
開車的老師父原本想要罵她‘走路不長眼睛橫沖直撞的往前沖要是出事了撞到了怎么辦’,但是看到小姑娘梨花帶雨的小臉以及哭紅哭腫的眼睛,心中一軟,說出來的卻是:“唉,小姑娘,你這是怎么了?這么晚了要去哪里?”
秋意寒拉開后車門上車,哭著說道:“師父,送我去碧海藍天。”
“哎喲,哪兒可是高檔小區。離這兒可不近。”出租車司機說了一聲,還是把車子發動了起來。
出租車開了一陣子,身后仍然傳來嚶嚶的哭聲,聽到小姑娘哭的那么傷心,讓他也覺得眼眶有些濕潤了。他一邊開車一邊勸道:“小姑娘,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還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兒?如果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兒,可千萬不要哭。因為哭啊,是最軟弱也最不能解決問題的。”
“如果是和男朋友吵架,那可就更不用哭了。前些日子啊我載了一個姑娘,嘿,哭的那叫一個慘啊。當時我勸她,她說她和男朋友分手了不想活了。過一些日子你說怎么著她拖著另外一個男孩子的手進了我的車。還在車后座喂那個男孩子吃冰淇淋呢。”
“把心往寬了想。那句老話是怎么說的來著?世界上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要多少有多少你不就是想找兩條腿的蛤蟆男人嘛。包在我身上了。大叔幫你找一個。”
“我不是找蛤蟆。我也不要男人。”秋意寒哭哭啼啼的說道。
“那你要什么啊?”出租車司機問道。
“我要唐重。”秋意寒的鼻子一抽一抽的說道。
“唐重是蛤蟆還是男人呀?”
“他”秋意寒想了想,說道:“他是我的朋友。”
“哦。那就是男人了。”出租車司機說道。“那就更不用哭了啊。小姑娘你長的這么漂亮,難道還怕找不著朋友嗎?嘿,只要你招招手,男人能夠從你們學校門口排到碧海藍天。”
“我不要男人。”
“是是是。”出租車司機被這個女娃娃的思維給搞的死去活來,只能投降。“你要蛤蟆。蛤蟆大叔也能幫你找。”
碧海藍天靠近明珠海,是明珠少數幾個能夠看到海景的高檔樓盤。
從南大開車趕到碧海藍天,需要用時近一個鐘頭。這還是一路上沒有堵車的情況下。
車子在別墅區的小區門口停了下來,秋意寒摸索了一陣,才發現自己身上根本就沒有錢。因為上臺的緣故,她把錢包交到駱歡手上了。駱歡只記得給她毛衣外套,卻沒有給她錢包。
“大叔,你等我一會兒行嗎?我你放心,我不會跑的。我回去就讓人來給你送錢。”秋意寒抹了把眼淚說道。
“唉。好孩子。你先忙著自己的事情吧。我開了一個鐘頭,你哭了一個鐘頭我的心都化了。快回去吧。外面冷。還下著雨。”出租車司機大叔說道。
“那你要等著我哦。”秋意寒再次叮囑著說道。“我記下你的車牌號。一會兒就讓人來給你送錢。”
“回去吧回去吧。我知道你不會賴賬。住這種地方的人也不會賴我這么點兒小錢。”大叔擺手說道。
等到秋意寒進了小區,出租車司機大叔對著她的背影鳴了兩下喇叭,然后車子迅速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秋意寒轉身看了一眼,又哭了。
出租車大叔的行為讓她感覺到了一些溫暖。這個世界并不是她剛才感覺到的那么冰涼。
有恨。也有愛。
當秋意寒按響了別墅的可視門鈴,很快的,一群人就從里面沖了出來。
跑在最前面的是外婆,她當年裹過小腳,可跑起路來的速度卻最快,好像絲毫都不受影響。
她一把把秋意寒摟在懷里,心肝寶貝的叫著,責怪的說道:“寒寒啊,你嚇死外婆了。你要急死外婆才行啊。你怎么能這個時候跑回來?你就算想回來,也應該給我打個電話,我好派車去學校門口去接你啊你忘記上次的事情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你讓外婆可怎么活啊?外婆沒你可活不了啊。”
秋意寒的母親張云和父親秋鴻圖反而只能跑在外婆的身后,他們看著秋意寒紅腫的眼睛和布滿淚漬的小臉,默然相視,都知道情況有些不太尋常。
秋意寒的外婆突然間又驚呼起來,說道:“哎喲,我的小祖宗啊。你身上怎么穿這么點兒衣服啊。外面一件毛衣,里面都沒有襯的你這孩子,怎么都不知道往里面加件衣服啊?我就說嘛,不要住校不要住校,你偏偏要住校。現在知道受苦了吧?快進屋快進屋。”
在外婆爸爸媽媽以及兩個保姆的簇擁下,秋意寒像是小公主一般的回到那華麗如宮殿的別墅大廳。
一個傭人忙著拿干凈毛巾給她擦拭濕頭發,另外一個傭人打了熱水來給她擦臉。媽媽幫她披毯子,外婆蹲下身體幫她解鞋帶脫鞋子一直以來,秋意寒過的都是這樣的生活。
“哎喲,我的小祖宗啊。你穿的這是誰的鞋子啊?真臭啊。這是男生的鞋子?寒寒,你怎么能穿男生的鞋子啊?你的鞋子呢?”
秋意寒沒有回答,只是眼睛死死地盯著她的父親秋鴻圖。
看到女兒的模樣這么狼狽,張云心痛的不得了。她拉著女兒的手往沙發上坐下,又吩咐傭人趕緊去煮姜湯,然后對秋意寒說道:“意寒,你這是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情?告訴媽媽好不好?”
秋意寒盯著秋鴻圖,說道:“爸爸。”
秋鴻圖坐到秋意寒的對面,也是滿臉的溺愛,說道:“意寒,你想和爸爸說什么?”
“如果我和唐重在一起,你會不會反對?”
“什么?”外婆最先跳了起來。“意寒,你要和唐重在一起?不行。那可不行。我是不喜歡他的。他也配不上我們家寒寒。找誰不好?為什么偏偏要找他啊?”
張云心驚的看了女兒一眼,說道:“意寒,你怎么這么問?”
“如果我要和他在一起,你會不會威脅他?收買他?你會不會找人打他”
“意寒。”張云打斷秋意寒的問題,生氣的說道:“怎么能這么對爸爸說話呢?爸爸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爸爸那么愛你,你這么說他會傷心的。”
“好了張云。”秋鴻圖擺手說道。他表情嚴肅的看著秋意寒,說道:“意寒,我知道你為什么問我這些問題。我的答案是,我會。”
“你是我秋鴻圖的女兒,只有少數幾個人才能夠配得上我的寶貝女兒。我把你養了這么多年,不會看著你隨隨便便就被一個渾小子給騙走你現在還小,什么都不懂。更不懂得如何選人。但是爸爸活了幾十年,閱人無數。爸爸一定要給我的女兒選一個良婿出來。現在有我和媽媽照顧你,以后,就由我選擇的那個男人來照顧你。”
“所以,凡是我看不上眼的男人,能威脅的就威脅,能收買的就收買不能威脅和收買的,我也不介意用一些其它的辦法把他趕走。意寒,你現在可能會恨我。但是你以后會感激我。”
秋意寒一臉震驚的坐在哪兒,都忘記繼續哭下去了。
他說的都是真的,唐重說的都是真的。
他的父親真的能夠做出那樣的事情,真的會為了自已對付自己喜歡的男生。
唐重沒有騙自己。他不是魔鬼,父親才是。
她不知道怎么辦才好,說不出話,哭不出來,身體坐在哪兒嗖嗖發抖。
外婆跑過來把她摟在懷里,埋怨的說道:“鴻圖,干嘛和孩子說這些?干嘛給孩子說這些?寒寒乖,爸爸是故意嚇唬你的。誰讓你不聽話大半夜的跑出來?以后乖不乖啊”
秋意寒只覺得身體里面撐的慌。
就像是一個還在不斷充氣的氣球,隨時都有可能‘嘭’的一聲炸開。
她靠在外婆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
她真的好累啊。
等到秋意寒從自己的身邊跑過,唐重從陰暗的樹林里面走出來,從地上撿起那朵被雨花沾濕的玫瑰,看著遠去的那道身影輕輕嘆息。
“曾經我也喜歡你。”唐重柔聲說道。“只是愛情需要不離不棄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