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迪歐只覺得胸口巨痛,仿若遭遇重擊。臉色白上加白,就跟個雪人一般。
他知道唐重的口才好,他也做好了應對的準備。他不怕唐重辯駁,也不怕唐重舉例。
因為他同樣也可以辯駁,同樣也可以舉例。
譬如唐重說因為他的父親優秀,所以他就優秀。自己可以說,既然這樣,你為什么還來南大學習?
譬如唐重說因為自己的父親是心理學家,所以自己才對心理學家感興趣這個更好反擊了。還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嗎?自己完全可以說其實小時候是被父親逼迫著學習的,后來才慢慢的喜歡上這個領域。
再譬如說焦南心 是的,焦南心。焦南心。焦南心。
他看著女孩子那張好看的臉,看著她面無表情的模樣,看著她淡漠不屑的眼神,緊緊的握緊拳頭。他有留長指甲的習慣,指甲刺進肉里,仿佛都能夠扎出血來。
他被這女人給捅了一刀。狠狠地捅了一刀。
要知道,就算自己辯論不過,也一定不會認輸。因為這個問題已經辯論了數千年,那些大哲人大學者都沒有得到結果,就連自己的父親和焦育恒老師兩人來進行辯論也不一定能得出一個結論可是,她竟然認輸。
她怎么能認輸?
從一開始,他們倆就并肩作戰。他們的觀點是一致的,他們支持‘后天論’,共同狙擊唐重的‘先天論’。現在,她說自己輸了,那不是說他們的觀點是錯的嗎?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鬼一樣的隊友啊。
她像鬼一樣在背后砍你一刀,你連防備的準備都沒有喘氣的機會都沒有。
自己還怎么辯?
他現在是想明白了。這個女人一開始就在使詐。
她知道這個問題是無解的。他知道即便辯論到最后,要么是自己贏,要么是兩人打成平手。
沒辦法。題目是王其奎出的,他是裁判。他怎么可能判定自己的兒子輸掉?
于是,她故意站在自己這邊,故意幫著自己對付唐重。也在最關鍵最要命的那一刻棄械投降她認輸了。王其奎還怎么判定自己的兒子贏了?
“你為什么這么做?”王迪歐咬牙說道,盯著焦南心的雙眼都能噴出火來。
他和父親來看望焦育恒院長,自然帶來了價值不輕的禮物。送給焦育恒一套名牌西裝,一條領帶,還有一箱茅臺一箱拉菲。給焦育恒的夫人送了一只品相不錯的玉鐲,而焦南心的禮物更是自己親自采購的一個CUCCI的包包和一條愛瑪仕的圍巾。
焦南心一開始會站在自己這邊,他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第一,他送了厚禮。第二,他長的帥。第三,他長的比唐重帥。
無論是身世、談吐以及各方面的綜合素質,他都覺得自己要勝過唐重一籌。焦南心腦袋進水了才不站在自己這邊呢。
“迪歐。”王其奎的眉頭挑了挑,沉聲喝道。他的心里也不好受,他知道自己的兒子被這兩個小年輕給‘坑’了。他親眼做了見證。
他們合伙演了一場好戲,抽了自己的兒子,更是在抽自己的臉啊。
“因為我被他征服了啊。”焦南心夾了個餃子放在碟子里,沾過醬料后輕輕的放進嘴里。“在座的只有六個人,就有五個人是受遺傳因素的影響這能用‘后天論’來解釋嗎?所以我覺得,‘先天論’更有市場。如果你覺得你沒輸的話,可以自己辯啊。”
“是啊。”唐重接話說道。“我們都是年輕人,隨便辯著玩玩輸了就輸了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咱們辯論之前又沒說輸了的人要鉆桌子喝一斤白酒?別在意。沒什么事兒的。”
“你”王迪歐聽到唐重的‘勸慰’,差點兒沒把肺給氣炸了。他這是什么意思?不是擺明了說自己輸不起嗎?
“迪歐,長輩在呢。要有禮貌。”王其奎再次出聲喝道。他知道,這兩個小年輕你一言我一語的就把這場戰爭的結果給下了‘定論’。王迪歐現在已經失去了翻身的機會。
然后,他瞇著眼睛看著唐重,又看了看焦南心,說道:“可造之才。可造之才啊。”
剛才焦育恒讓他幫忙看看這兩個年輕人能不能在心理學領域取得一點兒成績,他現在就是在回答焦育恒的問題。
有這份心機和口才,再加上焦育恒的悉心培養,他日取得的成就一定不小。
“還行?”焦育恒笑呵呵的問道。就像是沒有看到三個年輕人唇槍舌劍外表下面隱藏的一些情緒。
“比我年輕那會兒可是強多了。人才難得啊。”王其奎也陪著笑臉,說道:“恭喜老師了。”
“哎”焦育恒擺手。“就像你們說的那樣,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你們取得的成績,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情名譽是你們自己的,福氣也是你們自己的。恭喜我做什么啊?恭喜他們自已才對。”
“謝謝師兄夸獎。”唐重高興的說道。
王其奎心中又是一悶。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還真不想稱贊你啊。
不過,這樣的話他也沒辦法當場說出來。一是身份使然。有些話唐重可以說,自己不能說。二是年齡使然,自己這么大歲數了和一個小痞子斗嘴,像什么話?
他矜持的笑笑,沒有接唐重的話。
又吃了幾顆餃子,王其奎夸獎過師母包的餃子好吃之后,對焦育恒說道:“老師,我是跟著你學習多年,才有今天這樣的一點兒成就。現在我想把迪歐放在國內,跟著你系統的學習心理學知識。你看怎么樣?”
焦育恒一臉笑意的看著王其奎,說道:“你這不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嗎?你自己就是心理學方面的權威,還讓他跟我來學什么?我一個老頭子能有什么教他喲?”
“老師,你這么說實在是折殺我了。我哪能和老師比?老師才是我國心理學應用的奠基人和傳承者啊。南大心理學院如果沒有老師在,能夠辦的起來?能夠有這么大的名聲?”
“再說,我平時工作繁忙,總是全世界各處跑。也不能每次都把他帶在身邊還是要進學校,還是要系統的學習。如果進學校的話,首先當然是恩師這邊了。”
焦育恒稍微沉吟,說道:“既然你有這個意思。那我就收下來吧。”
“謝謝老師。”王其奎像是發自內心的高興。“那我明天就讓人把迪歐的資料轉過來,把學籍給建好?”
“成。”焦育恒點頭。
說笑了一陣子,王其奎起身告辭。焦育恒要送,王其奎不同意。焦育恒便讓唐重和焦南心代他送客。
下了樓梯,王其奎一下子就恢復了他國際心理學專家的風范和傲氣。臉上的笑容消失,還有了一股子一直沒有出現在身上出現過的威嚴。
他掃了唐重一眼,說道:“就此留步吧。”
唐重就留步了。
外面那么冷,他也不想多送。
再說,大家你看著我煩,我看著你厭,自己就是把他送到美國去,他也不見得會對自己有什么好感。
王其奎又看向焦南心,笑呵呵的說道:“南心,放假和迪歐一起去美國玩玩。我讓迪歐好好陪陪你。”
態度殷勤,好像完全忘記了焦南心才是讓自己兒子輸掉這場辯論的罪愧禍首。
“謝謝王叔叔。我要回燕京。”焦南心的腦袋縮在帽子里,嗡聲說道。
王其奎還想讓兒子王迪歐說幾句場面話,但是發現他直到現在還魂不守舌的樣子,心里輕輕嘆息,說道:“我們走了。”
說完,便大步走向他停在門口的奔馳車。王迪歐轉身看了一眼唐重和焦南心,眼神惡毒。
于是,唐重就熱情的向他揮手,喊道:“侄子,有空常來家里坐哈。”
“砰”
王迪歐被唐重這句話給攪合的心緒不寧,腦門兒狠狠地撞在了車門門框上面。
如果不是王其奎在前面吆喝,他都要沖回來和唐重大戰三百回合。
車子發動起來。緩緩駛出校園。
今天這頓飯吃的憋屈,父子倆人都不愿意說話。
王迪歐一拳砸在真皮座墊上,狠聲說道:“我被他們陰了。”
“我知道。”王其奎一臉平靜的駕車。
“那你還讓我留下來跟著他們學習心理學知識?”王迪歐臉色陰沉的說道。“關系都成這樣了,以后還怎么相處?”
從后視鏡看著兒子的情緒反應,王其奎輕輕嘆息,問道:“你覺得唐重怎么樣?”
“他是個小人。”王迪歐恨極了唐重,哪里還會說他的什么好話?
“也是個有能力的小人。你贊成嗎?”王其奎聲音和緩的說道。
王迪歐想反駁。但是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如果沒有能力,怎么可能把自己踩的抬不起頭?
“你跟在我身邊,走的實在太順了些。缺乏生活和獨立思考能力。如果少了這兩樣,很難在行業里有所建樹。你現在已經進入了瓶頸期,你沒發現嗎?”王其奎說道。“就讓他做你的第一塊磨刀石吧。”
頓了頓,聲音無比怨恨的說道:“他們怎么陰你的,你就怎么陰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