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勢無肛&¥#!(大師勿慌)”馬背上,有人大叫,聽聲音與漢語非常類似,但是,張潛卻一個字都沒聽懂。
脫力造成的眩暈,讓他也沒辦法仔細去琢磨對方究竟在說什么。踉蹌半步,用左手掙扎著扶住了一棵老榆樹。
老榆樹粗糙的樹皮,磨擦著他的手掌,帶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但是,同時也有效地減緩了他栽倒的速度,至少,阻止了他的臉直接跟地面發生接觸。
“歹勢無缸&¥#!,我嘚忒地&&¥@……”(大師勿慌,我等特地前來相救)
”人虎,人路,干死趙唯,以發昂#@#……”(任五,任六,檢視周圍,以防…)救兵繼續大喊著靠近,動作極為干脆利落。半途中,有兩人策馬脫離隊伍,一左一右朝山道兩側的草叢和樹林展開搜索。
“嘿!”用盡僅剩的一點力氣,張潛朝樹根處推了一把,將自己的腦袋和上半身反轉四十五度,從狗啃屎的姿勢變成葛優癱。
依舊很狼狽,但至少,讓他能夠抬起頭來,給救兵一個禮貌性地笑容。
“我沒……”回應只說了兩個字,就卡在了張潛的喉嚨里。張潛的兩只眼睛,瞬間不受控制地瞪了滾圓,一顆心也像灌了水銀般,不停地向下墜,向下墜,向下墜,一直墜入萬丈深淵!
“老天爺,你沒長眼睛啊!老子不過是走路看了一眼手機!”悲鳴聲,從腦海里響起。這一刻,張潛知道自己的的確確穿越了!
雖然在這之前,他心里頭隱約已經有了準備,但看到救兵們身上穿著的那一瞬間,他依舊被打擊得失魂落魄!
姍姍來遲的救兵,一共有八位。都騎著馬,但彼此之間的等級差距,卻一目了然。
其中只有兩人頭上帶著模樣古怪的圓帽,一黑,一青。其余六位,則全都在腦袋上頂了一塊灰撲撲的布頭巾。
布頭巾之下,是沾滿了塵土的頭發,像包子般纏成了一個髻子,中央還插橫插著一根油脂麻花的木頭棍兒。
兩位帶圓帽者身穿土黃色長袍,而其余六位,則全是一身灰青長褂和灰青長褲。
兩帶圓帽者,各自蹬著一雙半高幫靴子,而其余六位,則清一色的腳穿布鞋。并且布鞋的樣式非常丑陋,比張潛在大三暑假期間去青海鄉下支教時看到的老棉鞋還要丑陋一倍!
“歹勢安炰!(大師安好)”還沒等他看得更多,黑色圓帽雙手胸前合抱,再度向他發出了問候。
“啊,啊,沒事,我沒事!”張潛的魂魄,迅速被對方的話語和動作拉回。
雙臂用力支撐地面,他掙扎著將身體坐直了些,大聲用漢語回應,也不管剛才對方問的到底是什么,聽不聽得懂。
對方說話時,左手搭在右手之上,輕輕合抱。這是抱拳禮,抱拳禮!標準的中國古代人打招呼的禮節!
張潛以前在電視劇里看到過!上高中期間,有一年瘟疫流行,社會上還有人試圖推廣過這一禮節,以避免握手時傳播病毒!
這讓他一直下墜的心臟,終于跟深淵的底部發生了接觸。沒有一萬丈深,撐死了也就兩三千丈而已。
雖然穿越了,至少他還在中國,在地球上,碰到的也應該是漢人。沒有穿越到與自己毫無關聯的外星球,沒有遇到獵頭部落和食人族!
“歹勢磕缹受夯……(大師可否受傷)”見張潛的舉止終于正常了一些,黑圓帽兒從馬背上低下頭,一邊打量著張潛身上的衣服,一邊繼續高聲詢問。
依舊是雞同鴨講,但是此人的表情和動作,卻讓張潛相信他對自己沒有惡意。又掙扎著將身體坐直了一些,張潛將自己的左手搭在右手之上,輕輕合抱,“沒事兒!多謝!”
黑圓帽兒沒聽懂他在說什么,但是,卻看清楚了他的抱拳禮。風塵仆仆地臉上,立刻綻放出了友善的笑容,“¥@#歹勢¥#@##&%¥……(太好了,大師沒事兒)”
這句話,不是對著張潛說的,而是對著他身邊的藍圓帽和那些布頭巾。話音落下,除了那兩名策馬沿著山路擔任警戒任務者之外,其余所有人,全都跳下了坐騎,三步并做兩步來到張潛身邊,合伙去攙他起身。
“沒事兒,我沒事兒。脫力了,休息一會兒就好!”很不習慣被人照顧的感覺,張潛紅著臉擺手。然而,他的話,布頭巾們可能一個字都聽不懂。只管攙腋窩的攙腋窩,扶后背的扶后背,將他硬生生從地上拖了起來。
“嘶——”動作太急扯到了大腿上的傷口,張潛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個聲音,比先前所有客氣話都好使。布頭巾們立刻放緩了動作。那個頭戴藍色圓帽的家伙,則一人三步兩步奔向他自己的坐騎。轉身的瞬間,圓帽后露出兩只短短的帽翅,上下跳動,宛若兩只兔子耳朵。
“噗……”張潛強忍著沒有笑出聲音,趕緊將目光從藍圓帽的后腦勺上,轉向身邊的布頭巾。
布頭巾們身上的灰青長褂,全都是右衽,長度超過了膝蓋。這個發現,又讓他的心又踏實了不少。
作為文科生,孔老夫子那句“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矣!”張潛可記得清清楚楚。這倒不是因為他有什么皇漢情節,而是腦子里僅有的那點兒歷史常識告訴他,在古代,農耕文明食物更充足,生活習慣更衛生,得了病后好歹有中藥,而不是簡單的放血或者跳大神兒。
然而,總計過了不到二十秒功夫,他就開心不起來了。
藍圓帽從馬鞍下取出一個葫蘆,揪開塞子,隨即將一種土灰色的粉末倒滿了他自己的左手心。
就在張潛好奇那些土灰色粉末到底是什么東西的時候,藍圓帽已經重新塞好了葫蘆,三步并做兩步又奔回了他身邊,低下頭,朝灰色粉末上狠狠吐了兩口唾沫,“呸呸!”,隨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吐沫與灰色粉末的混合物,抹在了他的傷口上!
“啊——”張潛大叫著躲閃,眼前再度陣陣發黑。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對方的舉動。
躲閃無效!四個布頭巾攙扶著他,足以抵消他剛剛恢復出來的那點兒力氣。下一個瞬間,藥粉的清香和口臭味道,同時鉆入了他的鼻孔。
“他在給我上藥,他在給我上藥!他是出自一番好心,一番好心!古代地廣人稀,沒傳染病,沒傳染病!不能打醫生,打醫生的生孩子沒**兒!”張潛在心中努力安撫自己,以避免自己將拳頭舉起來,砸在替自己敷藥之人的臉上。
“䦈傷@#*&……%!(小傷,不妨事)”好心的藍圓帽郎中,絲毫不知道自己的鼻子,差點就被患者砸扁。用臟兮兮的手指在張潛的三道傷口上各自摸了一下,非常自信地做出判斷。
“沒事兒,真的沒事兒,皮外傷,皮外傷!”張潛被摸得渾身上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扯開嗓子連聲強調。
藍圓帽郎中聽不懂他的話,也沒注意去聽。目光癡癡地落在他的傷口附近,不肯挪動分毫。
“您歇會兒,我自己來,自己來!”張潛怕他再用新花樣給自己“處理”傷口,趕緊將聲音壓低了幾分,用祈求的口吻跟對方商量。
藍圓帽郎中對他的祈求聲,仍然充耳不聞,再度緩緩伸出手,用臟兮兮的手指,在傷口附近輕輕撫摸,仿佛在撫摸一件兒無價之寶。
“完了,遇到變態了!老天爺,我跟你究竟有多大的仇?!”雖然跟對方的手指,還隔著一層牛仔褲,更多的雞皮疙瘩,卻從張潛身上一排排冒出。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將全身上下僅剩的一點兒力量,集中在左腿,同時用膝蓋悄悄瞄準“變態郎中”的鼻子尖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