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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輕取

  “長生天,請接受您的奴仆的申訴。金狼神,銀狼神,東南西北四方神明,請睜開眼睛。”濟濁館的夯土城墻上,突騎施薩滿拔悉古嚕托雙膝跪地,雙手高高地舉向天空,滿臉悲愴地禱告。

  “長生天,請接受您的奴仆的申訴。金狼神,銀狼神,東南西北四方神明,請睜開眼睛。”埃斤拔系德,小箭拔悉越班、拔悉丹羅、拔悉烏拉喝等人,也雙膝跪地,閉上眼睛大聲重復,每個人的臉色度無比的虔誠。(注:埃斤,小部落長。)

  “魔鬼從東方而來,又從西方而至。殺我兄弟,奪我堡寨,掠我子民……”突騎施拔悉薩滿古嚕托雙眼含淚,大聲控訴,仿佛遭受了莫大的委屈。

  “魔鬼從東方而來,又從西方而至。殺我兄弟,奪我堡寨,掠我子民……”埃斤拔系德,小箭越班、丹羅、烏拉喝等人齊聲重復,個個悲憤莫名。

  孤石山、岐山、謁者館、濟濁館,以及這四城之間大片草原,都是三個月之前突騎施大可汗娑葛賞賜給左廂拔悉部落過冬的。而如今,冬天才剛剛開始,卻有一名魔鬼帶著唐軍接連將孤石山、岐山、謁者館、搶了去,并且一路殺向了濟濁館。如果濟濁館再丟失,拔悉部必須整體向珍珠河以北遷徙不說,還要隨時面對娑葛的怒火。

  娑葛如果發了怒,可不是交出幾百頭牛羊那么簡單。弄不好,整個拔悉部所有高過車輪的男子都要被屠盡,所有女人和孩子,都要并入別的部落,成為最最低等的牧奴!

拔悉部不是沒有抵抗,事實上,拔悉部已經盡了全力。然而,那魔鬼法力太高強了,已經非人力所能阻擋  駐守在赤河北岸孤石山堡寨的撒昆葉遜,率領三百勇士出城迎戰,卻當場被殺掉了一百多人,葉遜本人也在逃命途中不幸掉進了赤河上的冰窟窿里,直接凍成了一座冰雕。

  駐守在赤河南岸岐山堡寨的另一個撒昆呼倫汲取教訓,堅守不出。可堡寨大門卻被魔鬼直接引來魔火燒垮。隨即,三千來自疏勒的唐軍長驅而入,將呼倫連同他麾下的兩百勇士給殺了個精光。(注:岐山,孤石山,都是西域真實地名。)

  隨即,那魔鬼就帶著三千唐軍,又殺向了謁者館。沿途,有一支突厥騎兵收到拔悉部的請求,對唐軍展開偷襲,卻被唐軍正面擊敗,然后尾隨追殺了二十余里,屠戮殆盡。隨后,駐守在謁者館的撒昆賽迦帶兩千拔悉部勇士迎戰,被魔鬼的隨從直接打落于坐騎之下。兩千拔悉部勇士當場戰死三成,被俘虜一半兒,成功脫離戰場逃回濟濁館的還不到四百!

  打不過!當撒昆賽迦兵敗身死的消息,隨著潰兵一道抵達濟濁館之時,拔悉部上下,立刻清醒地認識到了一個冰冷的現實。但是,就此放棄剛剛到手的膏腴之地,他們卻又不甘心。所以,他們只能請求神明來主持公道。

  至于這片膏腴之地原本屬于誰,他們卻不想提,也不希望天上的神明過問。

  只是,請神是需要代價的。所以,突騎施薩滿拔悉古嚕托忽然睜開眼睛,將手臂從身后向前揮舞,“我獻上駿馬,我獻上牛羊,我獻上最好的馕和最潔白鹽巴……”

  “我獻上駿馬,我獻上牛羊,我獻上最好的馕和最潔白鹽巴……”幾十名部落勇士,齊聲重復著,將一匹桃紅色的戰馬,兩頭強壯的公牛和三匹肥胖的綿羊,從步道拉上城頭。

  十幾名突騎施美女用頭頂著裝滿馕的籮筐走上城頭,將馕上撒滿平素誰都舍不得吃的青鹽。突騎施薩拔悉滿古嚕站起身,帶著幾名弟子走過去,圍著馬、牛、羊邊跳邊唱,如醉如癡。忽然,他再度睜開眼睛,從腰間拔出短刀,一刀刺入了戰馬的脖頸。

  提前喂過麻藥的戰馬,悲鳴著倒下,從頭到尾沒做任何掙扎。緊跟著,牛和羊也受到的同樣的對待,鮮血冒著熱氣,從土墻上滾落,將長達三米寬的土墻表面,染成一片殷紅。

  “烈馬之魂。公牛之血,綿羊的內臟,四方神明,盡請享用。拔悉部愿意獻上自己的一切,請求您降臨,趕走魔鬼…….”

  “……請求您降臨,趕走魔鬼…….”土墻上,所有拔悉部的男女都跪了下去,將禱告詞,一遍遍反復吟唱。

  城外空曠的原野中,有一道黑色的洪流,已經滾滾而至,馬蹄帶起的煙塵,遮天蔽日!

  “看看他們在干什么?”張潛將望遠鏡交給身邊的郭鴻,同時緩緩拉住颯露紫的韁繩。在身背后,三千兩百多名弟兄,也緩緩拉住了坐騎。而更遠處,則有臨時招攬來的五百多名粟特族牧民,替他們照看著另外四千多匹戰馬和五百多輛馬車。

  四千多匹隨行的戰馬中,絕大部分都是繳獲而來。還有一部分,則是沿途各部落的“禮敬”。不到西域,張潛絕對無法相信,這里的部族居然如此之多!樓蘭、月氏、鐵勒、粟特、回紇、烏孫……,多得他連名字都記不清!甚至連他目前的大敵突騎施,內部還要細分為若干族群,娑葛的嫡系,只是之中最大的一個分支!

  當娑葛以五千疑兵,就逼得郭元振躲在疏勒城中不敢出頭之時,這些小部落自然就倒向了娑葛。然而,當張潛帶著兵馬,相繼拿下了“重兵”駐守的孤石山和岐山之后,這些部落就又果斷地決定,重新向大唐靠攏。或者說,重新腳踏兩只船!

  按照西域規矩,向強者屈服,就需要展現誠意。而展現誠意的最好方式,就是派遣部族中的勇士追隨強者。其次,則是為強者提供糧草、物資,和軍費,以及各種貼心的服務,比如放馬和趕車。

  張潛當下擁有的實力,可以將這些小部族連根拔起,跟娑葛相比,卻仍舊差得很遠。所以,除了個別賭性極重,或者說目光極為長遠的酋長之外,其余大多數部族的酋長,都選擇了“退而求其次”。

  于是乎,張潛一路向東殺過來,戰馬越打越多,輜重越來越多,錢財也越來越多。后勤壓力卻在不斷減輕。而每次作戰抓到的俘虜,張潛也根本不用擔心該如何處置。以貪財聞名的粟特商人,會第一時間趕來,從他手里將這些俘虜和他用不到繳獲物買走。價格放在長安不能算高,放在西域,絕對誠意滿滿。

  “這些人都是隨風草,向強者低頭,是他們生存之道。如果你打輸了,他們立刻就會變成一群野狗,幫著娑葛一起來圍獵你!”對于西域這些小部落的表現,郭鴻早就見怪不怪。擔心張潛失去提防,忍不住找了個機會,低聲進諫。

  “我知道,所以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把后背交給他們。”聽了郭鴻的話之后,張潛認真地點頭。

  他沒有跟西域各部族打交道的經驗,但另一個時空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怛羅斯之戰,他卻記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葛邏祿部在安西軍與大食人血戰之時,忽然在安西軍背后倒戈一擊。安西軍也不至于差兒全軍覆沒。

  雖然短短十多個月之后,封常清就在小勃律為安西軍挽回了顏面,但很快大唐就又遭到了“安史之亂”的打擊,從此,西域盡數淪陷,而安西軍舊部卻又多堅持了一百六十多年,直到后周柴榮當政,還在眼巴巴地盼望著中原兵馬的支持。

  “娑葛現在顧不上我,在實力壯大到一定程度之前,我也會盡量避免跟娑葛的主力野戰!”唯恐打擊了郭鴻的積極性,想了想,張潛繼續補充。臉上的表情依舊要多認真有多認真。

  而郭鴻提醒一次之后,卻立刻不再多啰嗦了。他如今的地位非常尷尬,雖然張潛和張潛身邊的親信,都沒把他當做人質,并且給了他足夠的禮遇。然而,他留在這支隊伍里的最大作用,卻是避免他父親郭元振反悔,率部前來追殺。

  此外,金山軍掌書記荀潁達在張潛麾下安插眼線,煽動弟兄們途中嘩變的陰謀,在張潛以一百四十人攻克孤石山之后,就徹底暴露。他雖然從頭到尾都不知情,卻無法洗清嫌疑。因此,話說得太多去,反而會被人懷疑沒安好心。

  不過,張潛本人,顯然沒有將郭鴻與荀潁達兩個,相提并論。這一路上,只要涉及到西域的問題,無論風土人情,還是天文地理,他都會主動向郭鴻求教。從不因為他是郭元振的兒子,就懷疑他會故意把自己引入歧途。甚至有兩次制定作戰計劃之時,都主動向他請教,讓他幫忙查缺補漏。

  這讓郭鴻在感動之余,心中愈發覺得慚愧。同時出言也愈發謹慎,以免自己的經驗和想法,會干擾到張潛的決斷。

  在他看來,張潛抵達西域之后,所走的每一步,都不能用以往經驗衡量。特別是張只潛帶著一百四十幾人,就去哄騙孤石山守將出擊那次,如果用以往的作戰經驗來看,純屬找死。而事實卻是,張潛不僅僅大獲全勝,還一戰就贏得了所有將士的擁戴。

  從那時起,身后這三千兵馬的士氣,就開始節節上漲。每次跟敵軍交手,各團都爭先恐后。郭鴻甚至懷疑,即便張潛不給出每天一百文的軍餉,弟兄們依舊愿意跟著他眠沙臥雪,且毫無怨言。

  所以,郭鴻以為,自己過去的經驗。大多數時候都未必能幫得了張潛,反而容易對他形成誤導。與其那樣,還不如閉口不言。

  不過,今天張潛所請教的問題,并不在容易產生誤導范圍之內。所以,郭鴻拿著望遠鏡朝著濟濁館的土墻上粗略掃了幾眼,就給出了準確的答案,“拔悉部被你打怕了,在殺三牲祭天,請求長生天和鬼神幫忙趕走你。我估計,他們準備緊閉城門,死守待援了。畢竟這里距離姑墨州只有一百七十里,距離大石城也只有一百五十里。那兩個地方的守軍,隨時都可能趕過來支援!”

  好像是在印證他的判斷,話音剛落,濟濁館的土墻上,就響起了一陣溫柔的號角聲,“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與求戰的角聲完全不同,更類似于奶狗的求饒。緊跟著,十多頭火牛,上百只活羊,就被守軍從城墻上用繩子順了下來,一道雪白的旗幟,也高高地在敵樓上豎起,來回搖晃。

  “拔悉部弱小,愿意臣服于大唐。特獻上牛兩頭,羊一百,請求將軍放過!”有十多個大嗓門的部族武士,站在白旗下齊聲高喊。漢語雖然說得極為生硬,不戰的意思,卻表達得清清楚楚。

  “啊?”沒想到拔悉部的酋長、貴族和薩滿們,在城頭上跳神請仙,弄得鮮血淋漓,最后的選擇卻是主動示弱,張潛一時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巴本能地張了老大。

  “這是試探,看您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英雄!”郭鴻不忍心看著張潛被拔悉部所騙,主動低聲提醒,“如果你接受了這些牛羊就離開,他們便會把你當做馬賊之流。今后只要發現機會,一定會狠狠咬你一口。”

  “那我該怎么做,才能讓他們主動開門投降?”張潛毫不猶豫接過話頭,鄭重求教。

  弟兄們遠道而來,需要時間恢復體力,所以他不可能現在就對濟濁館發起進攻。與其百無聊賴地等待,不如試試,能不能兵不血刃拿下此城。

  “他們如果開門投降,今后就沒法向娑葛交代了。娑葛如果騰出手來,拔悉部的埃斤拔悉德全家必死無疑,部眾屆時也會被突騎施其他各部瓜分!”郭鴻十分內行,一句話就打消了張潛的夢想。隨即,又皺了皺眉頭,快速補充,“但你可以降低他的斗志,讓我軍攻城之時,遭遇到的抵抗不會太過激烈。”

  “怎么做?”張潛想了想,再度低聲求教。

  “漫天要價,然后給他機會討價還價。當雙方無法達成一致之時,再動手攻城。屆時,只要我軍展示出足夠實力,他們投降就有了理由!”郭鴻又皺著沒有思索了幾個呼吸時間,然后小聲回應。

  “我去,小心對方有詐!”王翰在旁邊聽得真切,果斷請纓。隨即,縱馬持槊,沖到距離敵樓一箭范圍之內,用槊鋒指著敵樓中,衣著最光鮮的那名突騎施人,高聲斷喝:“用兩頭牛,就想賄賂我家行軍長史罷兵,白日做夢!我家行軍長史有令,拔悉德部參與叛亂,罪在不赦。念其有迫不得已原因在,所以,準許爾等交出全部財物,帶著城中所有突騎施人離開。否則,一旦城破,全族上下,皆以謀反罪懲處!”

  他長得高大英俊,又從小就練習騎術和武藝,因此縱馬揮槊的動作,風流倜儻,味道十足。登時,就讓城頭上的拔悉德等人的心中,生出幾分仰慕之意。紛紛拱起手,可憐巴巴地解釋:“上差容稟,上差容稟!孤石山,岐山,謁者館和濟濁館,乃是懷德郡王賜給我部的過冬之地。如今天寒地凍,其他三地又盡數被張行軍長史所奪,如果我部再交出濟濁館,就,就只舉族凍死這一條路可走了!”

  “上差,娑葛是大唐皇帝欽封懷德郡王,我等都盡歸其節制。他帶著我等打冤家,我等不敢不從!”

  “上差,我等并未背叛大唐,乃是聽信懷德郡王的調遣。上差兵強馬壯,理應去與懷德郡王分出高下。攻打我部,實在有辱上差英名!”

  “上差,我部愿意再交出四頭牛,二百頭羊,外加十匹駿馬。只求上差放我部一條活路!”

  說一千,道一萬,歸根結底其實就是一句話。牛羊馬匹可以給,濟濁館在張潛跟娑葛兩個分出勝負之前,堅決不會交出。

  王翰哪里肯依,先背對著張潛打了個手勢。隨即,繼續舉起長槊,指著敵樓中的突騎施拔悉部的埃斤,大薩滿和長老們大罵,逼迫對方打開城門,迎接王師入城,并且拿出更多的牛羊物資勞軍。

  而趁著雙方討價還價之機,駱懷祖也帶著斥候們,將濟濁館的防御情況,一一查明。原來,為了避免城門再像岐山堡寨那樣被燒毀,突騎施拔悉部在唐軍殺到之前,搶先用石頭和泥土,把東西兩座城門全都堵了個結結實實。而由于數月之前娑葛是依靠偷襲拿下當的此地,濟濁館全部防守設施,如床弩、釘拍、滾木、油鍋等,也都保存完好,隨時可以投入使用。

  “師叔,你去悄悄通知王翰,這邊已經準備好,他不用再跟拔悉德耗費口舌了!”張潛聽罷,立刻為王翰捏了一把冷汗。趕緊吩咐身手最高強的駱懷祖上前,接王翰返回本陣。

  然而,得知城頭上有威力強大的床弩,王翰卻毫不畏懼。硬是鎮定自若地跟拔悉德等人又討了三輪價,將對方需要交出的勞軍物資,又增加了一倍,才因為對方實在支付不出更多,毅然宣布談判破裂。

  即便談判破裂,濟濁館的突騎施拔悉部上下,也沒生出太強烈的戰意。目送著王翰和駱懷祖兩個策馬走出來羽箭射程之外,未發一矢偷襲。

  “咚咚咚咚咚……”戰鼓迅速被敲響,已經休整完畢的唐軍,從正面向濟濁館展開了強攻。這次,不再是張潛帶著他的親兵,而是九百余名從郭元振手里借來的弟兄,在郭敬、任五和任六的率領下,擔任大軍的先鋒。

  城頭上的拔悉德等人當然不肯坐以待斃,立刻下令部族中的弓箭手展開攔截。然而,射出來羽箭卻綿軟無力,大部分都被寒風吹歪,只有很少一部分抵達指定區域內,卻被唐軍用盾牌擋住,毫無建樹。

  “嗖,嗖,嗖——”敵樓兩側,床弩也開始發威。然而,無論射速還是準頭,都乏善可陳。習慣于騎在馬背上沖殺的突騎施武士,操作起床弩來,動作極為笨拙。只發射了兩輪,就被唐軍逼近到了距離城墻二十步之內。

  “嗖嗖嗖嗖嗖嗖嗖——”唐軍手中先前一直保持著沉默的擎張弩,忽然展開齊射。剎那間,就將讓城墻上再看不到一個站立的人影。而唐軍隊伍中弓手們,也果斷仰起上身,將羽箭向城墻垛口后灑去,一輪接著一輪,宛若狂風暴雨。

  城墻上的拔悉部武士們,大罵著豎起盾牌。一邊遮擋從天而降的羽箭,一邊努力用弓箭還以顏色。他們手中的各種木弓和騎弓,遠不及唐軍手中的角弓精良,但是占著居高臨下的便宜,一時間,氣勢倒未落下風。

  只是,站在城下與他們展開對射唐軍弓箭手身上的鎧甲防護力極好,即便中箭也很難受到致命傷。而拔悉部武士這邊,只要不小心挨上一箭,就會徹底失去戰斗力,甚至直接一命嗚呼。

  “媽的,拔悉德到底想干什么?”小箭拔悉越班罵罵咧咧地撲向弩車,試圖組織人手,用弩箭狙殺城外的唐軍將領。然而,當他和他的手下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重新將弩車裝填完畢,卻愕然發現,城外的唐軍要么躲在弩車射程之外,要么因為角度問題,已經無法再被弩箭瞄準,他的所有努力,都是白忙碌一場。

  “好在唐軍遠道而來,并未攜帶攻城車和云梯!”氣急敗壞之余,小箭拔悉越班心中還存著一絲僥幸,從血泊中抓起一張木弓,繼續朝城下發射羽箭。

  一串帶著紅星的鐵疙瘩,忽然飛上城頭。大約七八只模樣,威力很小,除了將某個倒霉的武士腦袋砸出了血之外,沒取得任何戰果。然而,下一個瞬間,鐵疙瘩們相繼炸裂,氣浪攜帶著鑄鐵碎片在城頭橫掃,每一枚鐵疙瘩周圍三步之內,再也看不到一個站著的人影。

  僥幸沒在落在爆炸范圍之內的拔悉部武士們,嚇得亡魂大冒。丟掉木弓,盾牌,爭先恐后朝敵樓和步道上跑。然而,敵樓很快也不再安全,數個冒著火苗的陶土罐子被唐軍用簡易投石機甩入,落地,碎裂,添加了菜油、面粉和硫磺等物的酒精帶著火苗四下流淌,將木制的敵樓,迅速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爐。

  唐軍的大隊兵馬趁機靠近,用鐵鍬、撬棍和獨輪車,開始拆除城門洞里的石塊和泥土。敵樓中早已沒有活物,敵樓兩側也熱得站不住人。每當拔悉部的武士企圖向城門兩側的城墻上靠攏,就立刻有冒著火的陶土罐子和鐵疙瘩,落向他們的頭頂。兩輪過后,他們就徹底失去了送死的勇氣,眼睜睜地看著城門洞中的泥土和石塊,被唐軍一車接一車掏走。

  “投降!交出一半財物和馬匹,所有人可以平安離開!否則,一旦城破,人芽不留!”王翰騎著駿馬,再度出現,囂張地報出唐軍的最新條件。

  “投降,投降!”不待拔悉德埃斤和大薩滿作出決定,拔悉部的小箭們,就紛紛扯開嗓子回應。

  白旗換了位置,重新扯起,在濃煙和寒風中,格外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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