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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卷席

  “再檢查一下,還有多少手雷,然后給我報個總數!”駱懷祖放下望遠鏡,沖著身邊的唐蓋吩咐。

  “是!”唐蓋悶聲悶氣地答應,轉頭跑向身后的山洞,不多時,又小跑著返回,向駱懷祖匯報,“還有,還有三十二箱半。韋都尉說,他已經派人去找韋鎮守要更多的手雷了,但是他也不清楚,韋鎮守手里還有沒有,什么時候能送到。”

  “曹校尉,你帶幾個人,把手雷給大伙發下去。每人六顆,余下的全都搬我身邊來!”駱懷祖聳了聳肩,自動將唐蓋的后半句話忽略。隨即,低聲向身邊一名張仁愿推薦來的校尉吩咐。

  “遵命!”校尉曹雙肅立抱拳,然后點起十名弟兄,去幫忙自己抬木箱。駱懷祖則深深吸了口氣,邁動腳步去巡視整個紡線。

  從傍晚時分到現在,擲彈隊在于闐營派來的三個團精銳配合下,已經接連打退了突厥人的四次強攻,弟兄們的體力和隨軍攜帶的手雷,都已經消耗過半。而山路崎嶇,駱懷祖卻不敢指望于闐鎮守使韋播,能及時派人將他需要的手雷運到野馬嶺來。

  如今,大伙身邊剩余的手雷,頂多還能阻擋突厥人一到兩次進攻。如果下兩次進攻結束之后,突厥人士氣還沒有崩潰,接下來,他就只能帶著弟兄們跟敵軍白刃相接!

  如果雙方兵力相差不到十倍,即便白刃相接,駱懷祖也有信心將敵軍正面擊潰。畢竟擲彈隊的弟兄,都是他從整個碎葉鎮精挑細選出來好手,個個都長得像唐蓋那樣身強力壯,并且接受過非常嚴格的訓練。然而,此時此刻,對面的突厥人兵力高達五六萬,整個擲彈隊,卻只有區區一百人!

  江湖上原本稱頌誰武藝高強,都喜歡用“以一敵十”來形容。今夜,駱懷祖卻有可能要帶著身邊的弟兄們,來一次以一當百,當千。所以,即便心理素質再強悍,他也難免緊張。至于鎮守使韋播調派過來協助作戰的那三個團,從先前戰斗中的表現來看,駱懷祖根本不敢對他們報太大指望。

  俗話說,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帶過碎葉軍新訓營,還帶過碎葉軍教導團,駱懷祖眼光,早已被抬到了非同一般的高度。低下頭再看于闐鎮給他派來助戰的這九百多精銳,每多看一眼,心里就多添一層堵。

  都不用跟教導團和細柳營比,即便跟碎葉軍相對實力較弱的老碎葉營比,于闐精銳在身材、裝備和令行禁止等方面,都差了好大一截。

  而這些差距,還只是表面。讓駱懷祖更失望的,其實是雙方的內在氣質。

  碎葉鎮中,隨便拉一個團弟兄出來,隊伍中都透著一股子無法掩飾的銳氣。仿佛一把剛剛出竅的長劍,隨時準備刺入敵將的心臟。而于闐精銳身上,卻只有暮氣和疲倦,仿佛是一把早已砍出了豁口的柴刀。

  在手雷充足之時,駱懷祖不擔心友軍會拖自己后腿。野馬嶺地形狹窄,一百名擲彈兵在補給充足的情況下,即便沒有友軍配合,也可以輕松將擊退突厥人的進攻。而拿不下野馬嶺,突厥大軍就休想通過野馬嶺旁的野馬谷,否則,唐軍都不用從他們頭頂上扔手雷,光是扔石頭,就能把他們砸得血流成河。

  “掌書記,手雷發下去了!”校尉曹雙的話從身后傳來,打斷駱懷祖紛亂的思緒。

  正在巡視防線的駱懷祖迅速回頭,目光掃過黑漆漆的山坡和不遠處的深谷,最后又落回曹雙身上,“取二十枚手雷,把引線擰在一起,埋在近鄰野馬谷那塊巨石之下。我先前告訴過你,你是否還記得那地方?”

  “屬下記得!”曹雙聽得心中一緊,快速扭頭,指向不遠處一塊探出山璧丈半長的黑色巖石。

  那是燕然山區特有的一種石頭,通體呈墨汁般顏色,還帶著玉石的光澤。長時間的風吹日曬,早就將巖石上泥土和植被剝得干干凈凈。大半截露出地面的主體,就像半扇鐵閘,斜斜地卡在野馬谷上空,就差有力達無邊神明的神明伸手一推。

  “萬一突厥人不顧一切,強行通過山谷,你就點燃手雷,把巨石炸松,然后請韋都尉那邊派些力氣大的弟兄幫忙,把巨石直接推下去,砸扁他們!”駱懷祖指揮不動神明,卻能指揮得動人。笑了笑,繼續吩咐。聲音平靜柔和,仿佛在隨口吩咐曹雙辦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遵命!”曹雙的心臟又緊了緊,旋即鄭重拱手。

  作為經驗豐富沙場老手,有些話,駱懷祖不需要說得太明白,他就能體會出真正意圖。

  所謂防止突厥人不顧一切強行通過山谷,其實一句場面話。任何突厥將領,只要腦袋沒被驢踢過,都不會在頭頂威脅沒解決的情況下,率領大軍穿過谷底,否則,對手無論落石還是放火,都能讓他死傷慘重,甚至面臨全軍覆沒的風險。

  駱懷祖真正意圖其實是,萬一野馬嶺守不住,大伙就炸塌靠近山谷的巖石,將野馬谷變得更加狹窄難行,給突厥大軍增加通過的障礙。如此,于闐鎮守使韋播那邊即便沒本事重新將野馬嶺奪回,至少也來得及趕在突厥大軍整體通過山谷之前,在別處構筑新的防線,或者派人向牛師獎求援!

  “王校尉,麻煩你找一些弟兄,收集樹枝和干草,制造草球,大小一人合抱即可。等會兒防止突厥人狗急跳墻。”果然,還沒等曹雙走遠,駱懷祖就向于闐營的一名校尉提出了新的要求。雖然打著同樣的名義,但讓曹雙沒法不繼續往最壞處想。

  “駱書記盡管放心,制造草球的事情盡管交給在下。”那名王姓校尉正為自己在先前的戰斗中幫不上什么忙而內疚,聽了駱懷祖的吩咐,立刻沒口子答應。

  “辛苦了,等打完了這仗,駱某請弟兄們去喝酒!”駱懷祖笑著向對方點頭,然后繼續裝出一副鎮定自若模樣,在山坡上緩緩巡視。

  因為借助了地形之便和手雷之威,前幾輪戰斗中,擲彈兵的損失非常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計。而發起進攻的突厥武士,則被炸得死傷慘重。尸體沿著半山坡一路排出五十步外,甚至有人帶著傷滾到了山坡下,才鮮血流盡而死。

  巨大的傷亡比例和死者慘不忍睹的模樣,無疑對突厥人的士氣打擊沉重。但是,負責指揮作戰的突厥特勤阿始那闕,也是個狠角色。居然想出了派遣死士和戰奴,用身體遮擋手雷的絕招。

  在此人的指揮下,突厥將士每次進攻受挫之后,將隊伍在山下稍作休整,就又會發起新一輪強攻。并且每一輪強攻,都會多少汲取一些上次失敗的經驗,讓進攻的持續時間,一次比一次長。遭受重挫不得不后撤的位置,距離唐軍的陣地也越來越進近。

  “掌書記,突厥那邊又有動靜了。”一名斥候急匆匆地追過來,低聲向駱懷祖發出提醒,“應該是準備打起火把夜戰,出動的人數也比上一輪多,至少在三千以上。”

  “嗯,讓弟兄們做好準備。”駱懷祖低聲吩咐了一句,隨即,將目光轉向了兩名向自己圍攏過來的于闐鎮將領,“韋都尉,還是麻煩你安排幾百弓箭手過來,先請突厥人嘗幾輪箭雨。等突厥人進入三十步之內,我再帶擲彈兵出手。”

  “理應如此!”都尉韋廂早就被駱懷祖的武力和指揮能力所折服,毫不猶豫地點頭。

  “再調一些長矛手過來,站在擲彈兵后做預備隊。萬一有敵軍將士命大,挨了手雷卻沒有死,還得勞煩長矛手去補上最后一擊!”為了防備陣地被突厥人攻破,駱懷祖想了想,繼續叮囑。

  都尉韋播拱手領命,然后去調整部署。駱懷祖又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掛在脖子上的望遠鏡,舉到了雙眉之下。

  夜色漸濃,即便有望遠鏡相助,他對敵軍的情況,也無法看得太清楚。只能隱約看到有大隊的火把,正沿著山坡緩緩上壓。而山坡下,還有更多的敵軍,在為出戰者吶喊助威,挑起的燈籠火把密密麻麻,遠遠看去,就像一片燈火的海洋。

  “媽的,老子今天真的做到了以一抵百!想當年走江湖,都沒這么牛過!”在肚子里偷偷嘀咕了一句,他將望遠鏡又快速轉向了左側的山巒,雖然明知道以自己跟碎葉軍目前的距離,自己根本不可能看到那邊的情況,那邊也不可能給自己提供任何支援。

  一串亮點,隱約出現在望遠鏡的視窗之內。駱懷祖楞了楞,放下望遠鏡,快速揉了下眼皮,然后再度舉起望遠鏡,同時用另外一只胳膊擋住右側,朝剛才的方向仔細察看。

  他相信,自己剛才要么是眼花了,要么望遠鏡的鏡片上,出現了反光。然而,透過不算清晰的玻璃鏡頭,他卻愕然發現,自己看到了更多的亮點兒,隱隱約約,匯聚成了一道星河!

  “碎葉鎮的弟兄們在跟墨啜夜戰!”有股興奮的感覺從心頭油然而生,讓他剎那間,差點忘記自己身在何處。緊跟著,他發現遠處的星河快速向前移動,如同傳說中的仙劍一般,將黑漆漆夜空群山一分為二!

  有吶喊聲,隱約順著夜風傳了過來。雖然聽不清什么內容,也沒有山坡下突厥人的叫囂響亮,卻絕不會被后者遮蓋。

  “碎葉鎮攻擊得手,在追殺敵軍!墨啜本陣就在那邊,墨啜敗了!”下一個瞬間,駱懷祖興奮得一躍而起,揮舞著拳頭在半空中高聲宣布。

  “墨啜敗了,墨啜敗了!”雖然沒有望遠鏡,周圍的其他大唐將士,也發現了遠處丘陵頂上快速移動的星河,隨即,在駱懷祖的提醒下,喜形于色。

  “墨啜敗了,墨啜被打崩了!”

  “突厥人敗了,咱們贏定了!”

  “突厥人敗了,敗了!”

  “加把勁兒,全殲他們!”

  歡呼聲,在駱懷祖身邊響起,迅速響徹整個山坡。正在嚴陣以待的大唐將士們,扯著嗓子,將喜訊傳遞給自家袍澤,士氣瞬間高漲到了巔峰。

  而大伙對面的突厥軍,攻勢明顯出現了停滯。雖然很快就又繼續向前推進,速度卻比先前慢了不止一點半點。

  “怎么,小樣,還不服氣?”弄不明白突厥人為何還要繼續進攻,駱懷祖豎起眉頭,低聲質問。緊跟著,怒不可遏,“來人,給我把干草捆子推過幾個來!”

  “掌書記,剛剛開始做,還沒做好幾個!”立刻于闐營的將士小聲提醒,臉上隱隱帶著尷尬。

  一整晚上,仗主要都是依靠駱懷祖帶領的擲彈隊在打。他們只是負責遠距離放上幾輪羽箭,然后就開始吶喊助威。如今,終于有需要他們出力的時候,他們卻又因為活干得太慢,無法滿足友軍的需求。

  “沒事兒,有幾個算幾個,免得一會兒做好了沒機會用!”駱懷祖一改先前的緊張,笑著揮手,“推過來,做了一半兒的也推過來,老子要請突厥人吃烤肉!”

  “推過來,弟兄們,把做好的干草捆子全推過來!駱書記要請突厥人吃烤肉!”韋廂、田景隆、王春喜等于闐營的軍官笑著響應,心情也變得無比輕松。

  墨啜本陣那邊已經被碎葉營擊敗了,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否則,碎葉營不可能打著燈火,一路高歌猛進。

  既然突厥可汗都已經戰敗,大伙眼前的這路突厥兵馬,人數再多,也掀不起什么風浪!頂多是垂死掙扎而已,并且還不敢掙扎得太久。否則,一旦碎葉營擊潰了墨啜之后,再迂回到他們的退路上,給他們來個前后夾擊,他們所有人就插翅難飛。

  勝利喜悅,迅速在大唐將士之間傳播,弟兄們個個精神抖擻。很快,就將八個剛做好的干草捆子,推到了駱懷祖面前。而山坡上的敵軍,才磨磨蹭蹭走到距離大伙一百二三十步位置,射出來的羽箭稀稀落落,有一波沒一波。

  “韋都尉,讓你的弟兄,先教教突厥人如何射箭!”駱懷祖志得意滿,單腳踩著一個碩大的干草捆子,揮舞著量天秤發號施令。

  “遵命!”韋廂大笑著拱手領命,也不管雙方到底誰的官職更高一些。

  數百支羽箭緊跟著騰空而起,射向一百二十步外。宛若給突厥人迎頭下了一場冰雹。當即,正在緩緩向前推進的突厥武士和戰奴們,就倒下了三四十個,原本就算不得齊整的隊形,瞬間就被砸出了幾個缺口。

  “繼續射,韋都尉,射到弟兄們沒力氣拉弓為止!”駱懷祖自信心爆棚,繼續揮舞著量天稱發號施令,身上的麒麟甲倒映著火光,看上去威風八面。“唐蓋,給我拿十枚手雷過來,用袋子裝著,掛肩膀上。你也帶上十枚,等會兒跟我一起行動。王校尉,等會兒看我的動作,我這邊點燃了干草捆子,你那邊也立刻點火,然后一起往下推。”

  “遵命!”眾人齊聲答應,分頭展開行動。仿佛全都在剎那間肋生雙翼。

  更多的羽箭砸向突厥人的頭頂,將對方的陣型砸得千瘡百孔。手雷被取來,掛在駱懷祖肩膀上。其他幾只干草捆子,也被弟兄們在他的身側碼放整齊。

  低頭看了看手忙腳亂,卻死撐著不肯退卻的敵軍。駱懷祖嘴里忽然發出一聲大喝,“點火!”,隨即,低頭搶過一支火把,先點燃了自己腳下的干草捆子,順著山勢,一腳將其踹出了兩三丈遠。

  “砰!”“砰!”“砰!”韋廂等人,也見樣學樣,點燃了其余干草捆子,將其順著山坡踢下。數只巨大的火球,立刻帶著濃煙和紅星,直奔進攻方的頭頂。沿途中凡是有干草的地方,也一并倍引燃,所過之處,留下八道巨大的火龍。

  正在頂著箭雨艱難向上推進的突厥將士,不得不側身閃避。雖然因為火球滾動的速度不夠快,并且過于扎眼,他們全都及時避了開去,沒有任何人被燒傷,但是他們的進攻陣型,也徹底支離破碎。

  “唐蓋,跟老夫來。咱們爺倆看誰扔得遠!”借著火光,駱懷祖將突厥將士的反應,看了個一清二楚。繼續扯開嗓子,高聲呼喝。隨即,將量天秤往腰間一別,左手拎起火把,右手從布袋子里掏出一枚手雷,邁步前沖。

  他武藝高強,膂力也充足,能直接將手雷丟出三十步之外。唐蓋雖然沒練過武,但放羊時甩土坷垃,也是百發百中,且生得長胳膊長腿,扔起手雷來,也又遠又準。

  二人一前一后,大步流星沖向敵軍,本打算趁著敵軍不備,先炸他個人仰馬翻,再從容返回自家軍陣。不料,才奔出十幾步,駱懷祖忽然將雙腿來了個急剎車。緊跟著,迅速將頭轉向自家陣地上滿臉驚詫的韋廂以及全體弟兄,“不好,突厥主將要溜。弟兄們,別守了,跟我一起上!”

  說罷,再度拔腿加速,轉眼間又超過唐蓋,隔著四十步遠,將手雷點燃,狠狠地摜向了對面的突厥隊伍。

  “轟隆!”手雷沒等落地,就凌空炸裂,將手持盾牌的死士和戰奴們,瞬間放到了三四個。

  “炸,別省著,全扔出去,瞅準當官的腦袋扔!”快速點燃第二枚手雷,駱懷祖一邊奮力投擲,一邊沖著唐蓋高呼。

  后者腦子的反應,原本就比手腳慢。聽了駱懷祖的話,愈發不做任何思索,也將口袋里的手雷取出來,接二連三點燃了向著對面的突厥將領認旗擲去,指哪打哪,宛若一輛人行投石車。

  “轟隆!”“轟隆!”“轟隆!”“轟隆!”……連續七八多枚手雷凌空爆炸,將剛剛挨過幾輪箭雨的突厥將士,炸得死傷枕藉。

  帶隊的伯克闕丹見勢不妙,慌忙吩咐自家麾下的弓箭手,瞄準駱懷祖和唐蓋二人,用破甲錐攢射。然而,還沒等弓箭手們戰戰兢兢地拉滿角弓,半山坡上,忽然傳來一連串憤怒地咆哮,近百名擲彈兵,在校尉曹雙的率領下,同時撲了過來,每個人都是左手一根火把,右手一只手雷。

  “轟隆!”“轟隆!”“轟隆!”“轟隆!”又是四五枚手雷炸響,將正在拉弓的突厥弓箭手們,炸翻了一大片。其余突厥武士和戰奴們嚇得魂飛天外,轉過身,撒腿就逃。

  “給我追著炸,突厥人要跑,炸死一個算一個!”駱懷祖高聲大吼,從口袋中摸出最后一只手雷,狠狠丟向突厥伯克的認旗。

  “轟隆!”手雷沒等飛到目的地,就在半空中炸開,伯克闕丹的腦袋連同身邊的半截旗桿,同時消失不見。

  更多的手雷,從曹雙等人手里飛出,落向倉皇后退的突厥人,將他們一簇簇掀翻在地,抱著傷口在血泊中痛苦地翻滾。

  “掌書記喊什么?他怎么知道突厥人要跑?”山坡上,于闐營都尉韋廂,兀自沒做出反應,愣愣地向身邊的校尉王春喜詢問。

  “他說,突厥人要跑,喊咱們去追殺敵軍。”校尉王春喜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請示,“都尉,追不追?萬一他判斷錯了……”

  “追,為啥不追?!他判斷沒錯,我要是對面的突厥將領,我早跑了!”韋廂也楞了楞,隨即,高高地舉起了手中橫刀,“弟兄們,跟我殺突厥狗,封妻蔭子,就在今晚!”

  “殺突厥狗,封妻蔭子,就在今晚!”

  “殺突厥狗,封妻蔭子,就在今晚!”

  幾個校尉帶頭響應,很快,三個團的于闐精銳,全都拔出兵器,跟在韋廂身后向山坡下沖去,一個個,宛若猛虎下山。不多時,就超過了背負著手雷的大唐擲彈兵,然后繼續驅趕著倉惶逃命的突厥將士,直奔其大隊,給對方來了一記倒卷珠簾。

  “殺突厥狗,封妻蔭子,就在今晚!”

  “別走了阿史那·默棘連!”

  “殺突厥狗,別放走了阿始那闕!”

  “封妻蔭子,就在今晚!”

  喊殺聲驚天動地,群山間回蕩。分不清哪些來自大唐將士的嘴巴,哪些是群山的回音。

  于闐鎮守使韋播的將旗,忽然從一座山頭上出現,緊跟著,又高速插向突厥人的本陣。下一個瞬間,疏勒鎮守使郭鴻的認旗,也從另外一座山頭旁閃了出來,所指之處,數隊疏勒精銳鋼刀揮舞,將周圍的突厥將士殺得尸橫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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