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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除害蟲

  回到呂家村,呂冬剛進果園,胡春蘭就問道:“午飯吃了?”

  “吃了。”呂冬想到今天在泉南的情況,說道:“媽,我把醋碟賣了……”

  后面的話還沒出,胡春蘭說道:“錢你自個留著,別亂花,需要了我找你要。”她關心問道:“你不是去打聽螞蟥和知了猴嗎?咋樣?”

  “城里市場上有人專門收。”呂冬大體說了一下。

  胡春蘭嘆口氣:“能多個來錢的營生也好。冬子,別出去說。”

  呂冬沒那么圣人:“不會。”

  胡春蘭與他說的根本不是一個意思:“淘換這些換錢,沒來的叫村里笑話,我年紀大了,沒關系,不能影響到你,讓你跟著丟臉,你下學就該找媳婦了。”

  呂冬自動忽略最后一句:“媽,我臉皮厚,沒事。”

  接著,他意識到一件事,好像老娘沒打算再叫他上學。

  想來也是,多年超級學渣,老娘即便有過希望,也早就破滅了。

  胡春蘭回屋,叮囑呂冬:“跑了一上午,去睡會。”

  上午勞心勞力,呂冬沒再多說,騎上二八大杠回老屋,睡了半個小時。

  下午,呂冬開始掙錢大計。

  正大拍賣這種事,也就瞎貓碰上死耗子。

  必須有穩定的收入來源,哪怕季節性的螞蟥和知了猴。

  呂冬掏出1000塊錢,夾在高中的漢語大辭典里面,放進裝課本的紙箱子中。

  知了猴要到晚上,螞蟥河里就有。

  略一琢磨,呂冬想到倆抓螞蟥的辦法,一是漁網撈,順帶還能打魚上來;二是水葫蘆里找。

  前者試過,效率一般,呂冬打算試試后者。

  他找出一根長竹竿,上面帶鉤子,春天折香椿樹嫩芽用的。

  拽了個黑方便袋,呂冬扛了竹竿,去集街閘口,打算沿著河岸往北走。

  洪水消散,青照河水位已經恢復往年夏天正常值,因為水流速度變慢,大片水葫蘆淤積在河道兩側。

  呂冬站在堤邊,竹竿勾住水葫蘆,用力往上拖。

  這東西根系連在一起,都是一片一片的。

  費了好大勁,才拖上來一片。

  呂冬扒拉葉子根莖找螞蟥。

  很多東西,不找的時候自個往外冒,專門去找了,卻沒想象的多。

  翻了一會,呂冬多少有點失望,水葫蘆里螞蟥有,像他拉上來的這片里,足有十來條。

  問題是太小了,別說五公分,超過三公分的都少。

  呂冬只找到兩條五公分以上的。

  扔方便兜里,呂冬把水葫蘆推回河里,再去拽新的水葫蘆,這次拽上來的少,一條大螞蟥都沒找到。

  連續拖了四五次水葫蘆上岸,總共抓了六條。

  這活并不輕松,與想象的完全不同,螞蟥很多,個頭大的寥寥。

  任何能賺錢的活干起來都不容易。

  呂冬并不氣餒,邊用這笨法子,邊思考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天上云彩逐漸散開,雖然還有東北風在吹,但熾烈的陽光落下來,氣溫急劇上升。

  拖拖找找一百多米,呂冬收獲不到二十條,實在是個頭大的太少。

  河岸外側有棗樹伸進來,遮擋出一片陰涼,呂冬脫掉被汗濕透的上衣,站在陰涼下涼快。

  放下竹竿的時候,碰到了一根棗枝,啪嗒從樹上掉下個蟲子。

  呂冬下意識挪了一步,蟲子落在堤上。

  這蟲子兩公分長,黃綠色,身上滿是細密刺毛。

  呂冬趕緊走開,這是癢辣子,刺毛鉆人身上又癢又痛,那滋味爽到沒朋友。

  這東西農村到處都是,從楊樹、槐樹到各種果樹,再到玉米棵,簡直無處不在。

  甚至不用現身,留在樹上葉間的刺毛,就能讓人黯然銷魂。

  它一力擔起無數人上樹摘果子的陰影。

  呂冬躲遠了再看,發現這棵棗樹上癢辣子好多,簡直泛濫成災。

  野生的沒人管。

  想到河堤外側不少地方有棗樹和酸棗樹,呂冬老老實實穿上衣服,繼續去拖水葫蘆,太陽偏西時到了三角大壩附近,總計收獲四十多條。

  看起來不少,卻沒有持續性,翻找過的區域,短時間內很難再有大螞蟥。

  三角大壩上,漁網散亂張開,呂建仁坐在三合土上,吞云吐霧。

  呂冬扛著竹竿過去:“七叔,哪天去大學城工地?”

  “明天就去。”呂建仁吐出一口煙,愁眉不展:“我舍不得咱家這河,這水,這魚……”

  呂冬信了才有鬼:“你舍不得無拘無束。”

  不管怎么說,呂建仁是長輩,呂冬只能點到即止。

  呂建仁煙頭扔河里,問呂冬:“這干嘛呢?”

  “抓螞蟥。”呂冬蹲下來。

  呂建仁又掏出煙點上:“冬子,行啊,想吃這一口!你七叔有經驗,先用開水煮透,晾干刷上蒜蓉醬,再用火烤干,咬一口嘎嘣脆。”

  “停!”呂冬沒這么重口:“我抓了賣。”

  為防止七叔再蹦出不靠譜的話,他趕緊問道:“七叔,有沒辦法大量捉螞蟥?”

  呂建仁對付地上跑的,天上飛的,水里游的,都是一把好手,仔細想了想,說道:“螞蟥這玩意聞不得血腥味,有血躲泥里都鉆出來。有了,去鐵公雞那偷幾只雞,放血拴住扔河里……”

  呂冬已決定痛改前非:“鐵叔會找我拼命。”

  呂建仁又說道:“鐵公雞經常殺雞,殺掉老弱病殘集上賣白條雞,你去找他要點雞血,找東西抹上扔河里,做餌窩試試。”

  “是個辦法。”

  呂冬繼續去撈水葫蘆找螞蟥,太陽落山以后,回果園途中,去了養雞場一趟。

  七月份正是熱的時候,還沒到雞場,就聞到了刺鼻的雞糞味。

  即便農村人,也頂不住雞糞那濃郁醇厚的味道。

  這種環境下待久了,身上自然會沾味,自身還聞不出來。

  剛進養雞場,呂冬看到人,打招呼:“鐵嬸。”

  “冬子,你咋來了?”

  鐵嬸辨識度極高,從肩膀到腳下一樣粗,性格跟鐵叔恰好相反,是個大方爽快的。

  有間屋子掀開門簾,露出張十三四歲的女孩臉,上面眉毛彎彎,天生笑臉。

  她笑瞇瞇問道:“冬哥,還去打漁嗎?”

  “蘭蘭。”呂冬招了下手:“明個晚飯前你去三角壩上找我。”

  呂蘭蘭高興:“好來!”

  鐵嬸說道:“這丫頭,就饞嘴。冬子,別聽她的,你剛給了條大白鰱。”

  呂冬笑著說道:“嬸子,我正好來問點東西用,就當拿魚換。”

  “要啥東西?要啥東西?”

  敞門的雞棚中,鐵公雞呂建斌一個健步竄出來,一手提著雜毛雞,一手拿著快刀。

  后面,有收音機滋滋啦啦響起歌聲。

  “我是誰,我是執刀的人……”

  “干嘛呢?干嘛呢?”鐵嬸不高興了:“瞅瞅你這樣,要干嘛?”

  鐵公雞呂建斌趕緊收起刀:“冬子,剛坑了你鐵叔雞籠子,又上門要啥?”

  呂冬說道:“鐵叔,殺雞時能把雞血留下來不?”

  鐵嬸好奇:“你要這東西干嘛?不是拿來吃吧?冬子,我跟你說,你年輕力壯,本來就火大,吃雞血容易犯錯……”

  呂冬趕緊解釋:“七叔教了個新招,我拿河里下餌。”

  鐵嬸大手一揮:“行,給你留著,反正也是當垃圾扔。”

  鐵公雞呂建斌本來還要說話,見媳婦答應,只好忍住。

  “最近殺雞的血都給我留留?”呂冬見鐵嬸應下來,對門口那邊說道:“蘭蘭,別忘了明天拿魚。”

  即便鐵嬸嘴里的垃圾,呂冬也不會白拿。

  當垃圾扔的東西,能從呂冬那里換魚,鐵公雞呂建斌沒再反對:“我這會殺兩只,你要?”

  呂冬扛起竹竿:“我先去果園吃飯,一會過來?”

  鐵嬸爽快:“啥時候過來都行。”

  呂冬掉頭往回走,又聽到了滋滋啦啦的收音機聲。

  “我是誰,我是殺人的人……”

  背后一陣陰涼,他下意識回頭,還好,鐵叔沒追上來。

  回到果園,呂冬找來個破瓦盆,倒上點水,把螞蟥扔到里面。

  潮濕的環境里面,這玩意堪比小強。

  吃著晚飯,呂冬考慮怎么給螞蟥下餌。

  血有了,還要既能裝血又能讓螞蟥附著的載體。

  呂冬轉頭看向骨灰堂東邊,成捆的麥稈垛。

  這東西浮在河上,不也與水葫蘆類似?

  抹上血,吸引力更大!

  胡春蘭見呂冬出神,說道:“等天黑了,再抓知了猴。”

  呂冬放下飯碗:“我去鐵叔那一趟。”

  他先去骨灰堂后面找到些施工線,這是大伯工地上用過后廢棄的,可以作糧食口袋的綁繩。

  又拿了兩捆麥稈,抱著就走。

  “這是干啥去?”胡春蘭奇怪。

  呂冬說道:“去給螞蟥下餌。”

  來到養雞場,鐵嬸非常痛快,給了個方便袋,里面是雞血,因為剛殺不久,還沒凝固。

  呂冬回到河岸上,打漁的已經很少了。

  村里人大多當成閑時愛好,畢竟各有各的營生,像呂建仁那樣屬于極少數。

  呂冬在麥稈上涂抹雞血,綁上廢施工線找僻靜處扔河里,上面搬塊破石頭拴住。

  換人少地方下第二個,拴在堤外樹上。

  至于效果如何,等晚上抓過一遍知了猴再來看。

  天色黑下來,呂冬回到果園,胡春蘭指了指樹杈上掛著的一個袋子:“你七叔送來的。他還說了,漁網水袋你繼續用。”

  呂冬摘下袋子,里面十來條大螞蟥,仍舊放進破瓦盆里。

  胡春蘭過來看了眼,說道:“逮魚啥的,你七叔懂得多,你爸這一輩里,你七叔干這些最厲害。咱村和馬家守著這條河,逮河里的營生,早年有八大金剛,哼哈二將,外加一個座山雕,你七叔就是座山雕。”

  呂冬去找塑料桶,準備抓知了猴:“別人都說七叔心靈手巧。”

  螞蟥和知了猴,在農村都是害蟲,今天除害蟲!

  “就是不往正地方使,也不怪你七嬸整天跟他打。”胡春蘭見兒子愿意聽,敞開話匣子:“不想著掙錢養家,再好手藝有啥用?他那家,不是你七嬸做小工撐著?等釘子大了,拿啥娶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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