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河，靠近縣城邊緣的一處小集市。
隨著太陽漸漸升高，早市上人流迅速變少，齊玉寶和施紅梅兩口子，見到最后一位客人放下勺子離開，趕緊收拾油條和豆腐腦攤子。
套在碗上的塑料袋拿下來，扔進垃圾桶里，碗一個個摞起，放進木頭箱子中，回去拿水一沖就能繼續用。
夏日的陽光毒辣，溫度迅速身高，兩口子很快出了一身汗。
來不及歇息，早市占據部分街道，按照城市管理局方面的規定，八點半之前所有攤位必須撤走。
每天離開的時候，都急乎乎的。
東西收拾好，分別裝在兩輛彎梁摩托車的拖斗里面，夫妻倆往回趕。
他們住的地方并不遠，就在縣城附近的一個村里，很普通的農家小院。
回到家里，還不能休息，要卸車收拾。
天越來越熱，施紅梅臉上的汗順著往下滴，把盛碗和小勺子的木箱搬下來，放到水缸跟前，舀起涼水就往嘴里灌。
討生活的普通人，累了熱了渴了，哪有那么多講究，咕嘟咕嘟灌了大半舀子下去。
齊玉寶心疼老婆：“你別搬了，刷刷碗啥的，其他的我來弄。”
施紅梅拿個馬扎坐下，往大盆里放水刷碗，邊刷碗邊說：“老齊，咱光這么折騰也不是辦法，平時還好說，一遇到上面嚴打就跟打游擊一樣，叫人攆的跟三孫子似的，躲著這個躲著那個，操不夠的心。”
齊玉寶搬下兩個豆腐腦捅來，叉著腰喘口氣，天實在太熱，感覺從嘴里一直下到胃，全都火燎燎的。
“呼……”喘勻一口氣，齊玉寶才說道：“你有啥想法？”
施紅梅擦了下臉上的汗：“咱錢攢了不少了，要不縣里租個門頭開個店？”
齊玉寶看了眼矮桌和馬扎：“人流多的地方門頭租金不便宜，冷僻的地方不合適，門頭租小了，還不如擺攤子，大了……”
話這么一說，施紅梅也在猶豫，討生活的普通人，尤其干早餐的，掙的真的是辛苦錢。
雖說這幾年買賣好干，攢了幾萬塊錢，但都是起早貪黑拼出來的。
租個好點的門頭，積攢的這點錢，大部分都得投進去，齊玉寶和施紅梅兩口子沒這么大決心。
農家小院漸漸變得沉默，只剩下干活的聲音。
忙活完，差不多快到中午，兩口子吃過飯，趕緊睡一覺。
下午起來，好多活得去干，責任田包出去了，但自留地里的菜該打藥水了，齊玉寶則要去進貨。
到晚上，孩子放了學，一家子才算能聚在一塊，真正歇息歇息。
一家三口，吹著吊扇，坐在堂屋里，準備看太東臺黃金時段放的《黑洞》。
電視劇播放前，是例行廣告時間。
《天天飲食》那位看上去就特別討喜的主持人跳了出來，手法熟練的用砂鍋燉出香噴噴的黃燜雞。
“太東的泰豐園，中國的黃燜雞！”
廣告里的菜，看上去就很美味。
除了這些，還有關于加盟店的介紹，有點像太東臺經常播放的挖掘機廣告。
“泰豐園黃燜雞，期待您的加盟！”
然后是招商電話，還可以去當地呂氏火鍋、呂氏麻辣燙或者漢堡皇咨詢！
施紅梅知道這三家店，就在縣城最為繁華的商業地段，生意好的不得了，在北河干餐飲的人嘴里，有些消息流傳的很廣，據說今年每家店平均單日營業額能上五千。
跟人家這個一比，他們做的這個，真的只能叫小攤小販。
齊玉寶這時候說道：“廣告里，黃燜雞好像跟那三家店是一個公司的。”
施紅梅也注意到了：“叫呂氏餐飲，這個公司我聽人說過，咱們太東餐飲業的龍頭老大。”
聽到呂氏餐飲這個公司，看到黃燜雞的廣告，齊玉寶心思活泛起來，白天反駁老婆租賃店面，那是做小買賣的謹慎，而不是保守。
畢竟掙倆錢不容易，賠起來卻很快。
齊玉寶琢磨著：“你說這個黃燜雞靠譜不靠譜，招加盟商，要不咱們加盟一個？”
這次換成施紅梅謹慎了：“開這么個店，投資小不了，好像干加盟的還有加盟費，據說還有些誆騙……”
齊玉寶不擔心這個：“省電視臺播的，劉義衛做的廣告，呂氏餐飲公司咱省里干餐飲有數的大公司，那三家店就在咱縣里，人犯得著騙咱？”
不說別的，就可信度來說，確實沒有問題。
下這樣的決心不是一般的難，哪怕沒去打聽，同樣做餐飲的人，施紅梅稍微盤算盤算，大致也有個數，這么個店開起來，投資絕對上萬。
“能行？”施紅梅說道。
齊玉寶想了想：“要不明天收了攤，咱去縣城店里問問，隔著又不遠。”
有些話說說容易，真要做就難了，施紅梅猶豫好一陣子，才說道：“去看看也行。”
第二天，收拾完攤子回到家，倆人解放出一輛彎梁摩托車，特地換了身衣服，趕去縣城商業街上的三家店。
呂氏餐飲的三家店本來就緊挨著，隨便找了一家進去，店門口就放著泰豐園黃燜雞的宣傳廣告展架，那個端著黃燜雞的劉義衛看起來特別討喜。
齊玉寶只是找個服務員隨便問了一下，就得到一大摞詳實的資料，其中有各種關于黃燜雞的介紹和前景發展，以及目前一些店面的運作情況。
這些材料叫人看得心熱。
所在店的店長得到消息后，出面接待了他們，了解過他們的基本情況后，明確告知，如果對泰豐園黃燜雞有意，這邊可以組織車輛，送他們去廠區參觀，進一步了解情況，期間不用承擔任何費用。
北河最大的三家快餐店擺在這里，有呂氏餐飲公司作為保證，泰豐園也是他們聽過的老字號，又不用出任何費用，齊玉寶和施紅梅兩口子，最終決定去泉南大學城的泰豐園黃燜雞總部實地看看。
萬一真的是個機會呢？
材料介紹里面，呂氏餐飲公司就擺地攤起家的，從1999到現在，這才幾年，就做到如此巨大的規模。
店長這邊說的頭頭是道，終究比不上親眼去看看。
四天以后，齊玉寶特地找了個有領導下來視察，上面通知不讓擺攤的日子，跟施紅梅兩個人，乘坐呂氏餐飲店鋪租賃的轎車，前往泉南大學城。
兩邊距離有點遠，一個多小時才趕到地方。
一下車，兩口子就看到了規模巨大的園區，占地足有幾十畝，廠房與辦公樓一應俱全。
這邊有專人接待，先帶他們去辦公樓參觀，接著倉儲中心，還看了配送車隊。
其中一些經歷，給齊玉寶和施紅梅留下極其深刻的印象。
比如無菌化操作，進出倉庫要更換專門的工作裝，還要風淋消毒。
比如規范化的管理，嚴苛的自我檢驗，保證食品的安全與衛生。
如果真要加盟，合作的店主起碼不用擔心貨源出現問題。
泰豐園黃燜雞公司看完一遍，齊玉寶和施紅梅最大的印象，這是一家管理嚴格又極其規范的公司。
隨后，又有專人專車，帶他們去參觀呂氏餐飲集團的總部大廈。
看到總高達到二十九層的大廈，普通人都會相信這家公司擁有強大的實力作為保證。
接近中午，他們去了附近泰豐園黃燜雞店鋪，在店里用的午餐，吃的就是黃燜雞米飯，味道確實很不錯。
店里的店長也跟他們做了交流，還參觀廚房制作，菜品制作簡單便宜，半成品做成上桌的菜肴，不比早餐攤子上做一份豆腐腦難多少。
也就是說，上手會非常快，完全不用擔心做不好。
泰豐園的人沒有急于帶他們走，而是在店里待了一段時間。
齊玉寶和施紅梅見到了來往如梭的人流，過來用餐的人非常多，到十二點多的時候，店里每張桌子前都坐了人，有些沒座位的人，開始拼桌吃飯。
市井間打拼的小人物，自有其生存智慧，齊玉寶找個借口，故意與人搭話，問了下食客那邊的情況。
看了很多，問了不少，就齊玉寶的判斷，這些都是真的。
到一點多的時候，他們跟著人回去。
施紅梅悄悄跟齊玉寶說道：“我看了，平均每張桌子，翻桌兩三回。”
齊玉寶輕輕點頭：“生意很好。”
施紅梅又說道：“你看到沒有，這邊還提供送飯上門的服務，有個人專門給附近商業中心送飯菜，這一個多小時送了好像七八十份。”
“東西味道好，價格也不算貴。”齊玉寶雖然擺地攤，但也是做慣餐飲的：“北河縣城的消費比不上大學城，在學校或者廠子多的地方，開上這么家店，買賣應該差不了。”
回到泰豐園黃燜雞總部，夫妻倆被帶到一個接待室，讓他們中午稍微休息一會。
其實也是給他們一個私人空間，消化上午所看所聽。
一直陪著夫妻倆的泰豐園員工，叫做邢遠鵬，從呂氏餐飲那邊調過來的，因為嘴皮子特別利索，目前擔任了招商部門的副主管之一。
先擺事實，然后再講道理。
邢遠鵬沒有休息，準備下午的講道理，一上午接觸下來，他對北河過來的兩口子了解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