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若默默的給賈母施了一禮,也不等著賈母叫起,便坐到了炕邊下首的椅子上,靜靜的等著。她現在其實也是在調教賈母,讓她慢慢習慣自己,不然真的跟的,老太太咳嗽一聲,媳婦們能嚇得噤若寒蟬,那她才悲劇呢。
而賈敏看到艾若,忙過來行禮,她是忻子,見到嫂子,總該有個表示。
艾若伸手扶了她一下,“天天見,哪有那么多虛禮。”
“該有的禮數,不可廢。二嫂子昨晚可歇得好?”賈敏還是問了安。
“好q兒有什么事嗎?”好歹艾若還幫襯著管家,所以順便問問家務。
“沒事,還是年禮的事。我看了那些單子,準備按往年的例走。剛還在向母親討教呢!”賈敏最近心情還不錯,笑盈盈的說道,可能故意想拉近兩人的關系,忙加了一句,“太太說,這些老親們已經來往得少了,用不著跟往年一樣興師動眾。”
艾若差點被嗆死,賈母跟賈家有仇吧?時時刻刻的想要弄死賈家嗎?所以百家講壇上有位先生說得真沒錯,“如果你跟誰有仇,生一個女兒,慣壞她,然后把女兒嫁到這家去,這家就能被攪得雞犬不寧,什么仇都報了。”
老保齡侯,你其實跟老榮國公有血海深仇吧?!
賈敏又不傻,現在看到了艾若的樣子,自然知道有問題了,有點緊張的看著艾若。
“不行嗎?”
“太太的安排,自然是有道理的。若是太太主持家務,這么做當然沒錯。只不過現在外頭都知道,府里大奶奶當家了,若還依著老例,只怕老親們要挑禮了。”艾若輕笑了一下。悠悠然說道。
她是媳婦,她還真不能明目張膽的說,賈母錯了,但她也不是慫人,一句就切中要害,這府里現在大奶奶當家,輕描淡寫的把賈母嗆得臉紅脖子粗,差點又沒噘過去。
賈敏也不傻,一下子臉都白了。一時間竟然也顧不得老媽了,她馬上明白了艾若的意思。老娘出面。是平輩相交,增減由心。人家想挑禮,卻也只悶在心里。
但是若是大奶奶以晚輩的姿態。來送年禮的話,敢減,就是讓人說張家沒家教。可是最后追到后來,倒霉的其實是自己。大嫂病重,這大家都知道;因為二嫂分家。只是回來借住。搭把手,幫襯一二,凡事怪不到她頭上去;自己才是由父親指定參與管家的。弄到后來,人家又得說賈敏不懂事了。二嫂這話表示,這連舊例都不行,還得加重份量。老娘卻說什么讓減三分,不是讓自己得罪人嗎?
“你跟大嫂子再斟酌一下,看看怎么辦。莊子送來的東西,我看了,正好各家分分。年禮不過是你送過來,我送過去,不要舍不得。到時你只怕要愁著沒地方放。”艾若對賈敏輕輕拍了一下,算是安慰。有個不著調的老娘,能怎么著。她一點也沒往賈母那邊看,咽死也不關她的事,她可沒湊跟前。
古代年禮這東西挺麻煩的,什么都得有一點,還得想想誰家誰管事,各有什么禁忌。東西不能輕了,又不能太重,所以費的是思量。哪像現代,出去拜年,煙酒糖茶,有的是心意,差不多就成了。但有一點同,年禮不過是你送過來,我送過去,羅圈的送東西,到后來,還是差不多的,所以順便提醒賈敏一聲,有時,小器是交不到朋友的。
艾若心里還是有些暗暗自得的,十分的慶幸,幸虧自己來了,不然,真被賈母害死了。所以想想看,賈母跟劉姥姥說的也是實話,她怕出門被人笑話,于是就關在家里不出去。這樣的出去,的確是被人笑話,賈家幾代的臉真的一次丟光。
“嗯。”賈敏應了一聲,有點尷尬的回頭看看已經不咳嗽的老娘。心里有點哀怨的。
賈敏倒沒艾若想得多,賈母提點了,她還得回去跟張氏、艾若商議,她說是問母親的意見,不過是討母親一個巧,緩和一下母女的關系。
她也快嫁人了,何苦在這時跟母親過不去。所以臉白一陣,馬上也就恢復了。因為她知道,賈母這主意,影響不了府里的大局。但二嫂的話,卻又實在有點打母親的臉,弄得她沒法接話了。雖說二嫂的話是沒有錯。只是當著老娘的面說現在大奶奶當家,生生的把老娘氣成這樣。一早上的母慈女孝,白演了。
“二嫂,我去看看大嫂。”回頭看看母親,再瞟了一眼哼哈二嬤,賈敏決定暫避這兩牛人的鋒芒,實在不好幫啊。
“去吧!大嫂身子還是不好,你說話小心些,別惹她生氣。”艾若點點頭,還是囑咐了一聲。賈敏也乖覺,明白艾若是讓她別說太太說在減年禮的事,心里這會才真的舒服一點。剛剛的重點不在于是不是要氣太太,而是不能讓大嫂知道。把她氣傷了,就麻煩了。點頭出去了。
而賈母那頭,她的咳嗽已經好了,拍了背,漱了口,臉色總算如常了。現在已經在喝茶了!
現在艾若也懶得提醒這位,飯后馬上喝茶不好。這位可活到八十多呢,誰知道自己熬不熬得過這位。靜靜的坐在原處不動。誰都知道今天賈母不會放過自己,于是還是別讓人憋著了。
不過這種事,就是這樣,誰先開口,誰就輸,艾若是不想輸的,想想看,她跟這位啥時候輸過啊。也慢慢的端了杯子,吹著上面的浮沫,等著賈母開口。
現在想想看,賈母還真的愈戰愈勇了。而且可能之前的日子過得太順了,腦子退化了。現在好了,一年的退敗,讓她真的腦子清醒了,現在好像越來越機靈了。
不過艾若倒也不介意。對她來說,日子本就過得很乏味了,現在好像越來越不無聊了。再說,賈母給她的障礙越大,她在賈政那兒越好過關,在他媽那兒受了氣,回去發發脾氣,賈政越好調教。
賈母果然還沒有修練好,果然沉不住氣了,“老二家的。”
“太太有何吩咐。”艾若淺笑起來,真好,又能看到暴躁的賈母,人生真的太有樂趣了。
“翠玉聽說被你送出去了?”賈母冷了臉,她昨天接到信,翠玉被要到了老二屋里,賈母也不知道艾若想干嘛,生生的忍住了。主要是,賴嬤嬤回來的及時,十分婉轉的把艾若的話轉給了賈母聽。
賴嬤嬤覺得這事不能這樣下去了,再不濟,賈母也是府里的太太,二奶奶這么下去,賴家想靠著賈母在府里風生水起已經不可能了。他們還想著讓長孫脫籍出府,將來考功名,改換門庭呢。賴嬤嬤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挑著太太跟二奶奶斗最好。畢竟,太太是婆婆,做小輩的,怎么著也不敢撕破了臉,到時就真的好瞧了。
于是昨天在賈母這兒,她的火候是拿捏得剛剛好,一面算是完整的復述了在大奶奶那兒發生的事,任誰來聽,她也沒多說一句。但是她實在太了解賈母了,她的口吻非常準確的打在了賈母的心上。
賈母本就立即要發火的,但賈母也是人老成精的主了,一年節節敗退,老二家的敢敲打賴嬤嬤,那么就是有所持的。難不成她手上有賴家什么把柄?
賈母的腦子真跟艾若不同,她是斗爭慣了,凡事要轉幾個彎,而正是這樣,她和賴嬤嬤能在一個頻率上,而和艾若沒轉到一個頻率上。
艾若說的都是字面上的意思,‘大奶奶不好了,你往她院里安人,就是想害她,所以我把人弄走,其實是幫你。’
但賈母想的是,老二媳婦趁機收買人心,一邊收買了大房,一面也收買了賴嬤嬤。這是想架空自己啊!若是自己冒然的去找二房的麻煩,二房就可以把翠玉再退給自己,自己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所以賈母想了半天,覺得哪怕是讓翠玉留在老二身邊,做管衣裳的二等丫頭也好過沒有,至少她的賣身契在自己手中,她的娘老子也在自己手中,她不敢不聽話。到時讓她對著老二說說自己的好話,慢慢的讓他和老二家的離心,也許是步不錯的棋。于是生生的把氣吞下,啥也沒說。賴嬤嬤真的恨得牙直癢,卻也不敢再說了,生怕賈母對她起疑。
正在賈母糾結了一夜,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時,卻一早來報,翠玉被綁著送上了車,送哪都不知道。賈母想再問細一點,結果沒有了。
艾若的院子不是她能插得上手的,艾若從分出去的那天起,就已經開始嚴防死守,弄得針插不入、水潑不進。賈母派去的人,自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只能遠遠的看到翠玉被綁上車,其它的都不過猜想罷了,此時只能讓艾若來解釋了。
“哦,還是太太會調理人,翠玉倒是看著就著人喜歡。媳婦就自作主張問大嫂子討了。結果還沒來得及告訴二爺,翠玉就犯了錯。二爺快要考試了,眼里不揉沙子,一下子就非要把人打發到莊子去。一早出門時還囑咐媳婦,讓媳婦問太太要翠玉的賣身契。說這種心大的丫頭,萬不可留下,弄不好帶累了太太的名聲。”艾若似笑非笑的說道。
這本書其實不想洗白任何人,也不想抹黑任何人,只是每個人的立場都不同,自然選擇都不同的。沒有絕對的壞人,當然,也沒有絕對的好人。大家不過是平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