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吳理的話，白濤冷哼一聲：“年少太過輕狂未必是好事！”
他是一心要做洪門坐館龍頭的人，有野心也有實力，自視甚高。今天在一個小輩面前如此放低姿態卻還是被吳理拒絕，難免會心生不快。
吳理對白濤抱拳行禮，不卑不亢地說道：“前輩說的是，我一定銘記在心。”
對白濤，吳理還是心有敬意的，敬的倒不是對方的身份，而是對方在武學上的成就，所以吳理沒有繼續強硬下去，反正該表明的態度他已經表明了。
眼看吳理如此，白濤神情也緩和了一些。
說到底，大家并沒有什么利益沖突，吳理雖然和致遠堂走得近，但看他這番作態，顯然也不可能加入致遠堂。所以即便被落了面子，白濤也不至于就因此要和吳理交惡。那種為了一時之氣到處結仇的人，是肯定走不到白濤這種位置上來的。
擺了擺手，白濤示意吳理一起坐下。
“如果我沒看錯，你在拳意的修行上，已經開始借萬物之勢為己用，摸到了天人合一的門檻。”白濤說道。
聽白濤這么說，吳理立刻就知道，對方的精神修為距離靈動恐怕也只差了一線，不然不可能這么準確地看出自己的境界。
“沒錯。”吳理點頭。
“我在十年前就初步創立了剛才那套易髓之法，之后用了四年時間逐漸將其完善；與此同時，日練月練，無一刻敢放松，終于在五年前易髓大成，練到了內外相接的地步，從而可以打出拳經上記載的先天罡氣。”
“至此，我距離武當拳法中所說的一招一式皆蘊含真武之神力的最高圓滿境界只差最后一步。”
白濤看著吳理，有些感慨地說道：“差的就是你目前的精神境界，只可惜，整整五年時間，我一直卡在這一步功夫上，始終難以突破。”
吳理默然，龍虎勁和雷音易髓都是有跡可循，有法可依的，雖然很難，但至少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努力；但是心靈層面的東西就太過玄妙，無論哪本拳譜上都沒有明確地告訴你該怎么去突破，哪怕是師門長輩也只能說一些自己的心得體悟，沒辦法做出具體的指導。
吳理有系統在，也同樣沒能從系統中找到具體的突破方法。所以拳意境界這種東西，除了天賦，也需要機緣和運氣。
當初吳理如果沒能突破自己心中那一關，如果孫義泉最后沒有想通，沒有為吳理遞出那一槍、如果封林的實力不夠強大，不能給予吳理那么大的壓力......這些條件只要差一個，吳理最終都沒法從空明突破到靈動。
由此可見，想要在精神修為上有所突破有多么難。白濤卡在這個瓶頸整整五年了，有可能他下一秒就突然頓悟了，也有可能他這輩子都卡在這個關口上。
白濤搖搖頭：“武當拳法注重養生，我自創的這套易髓之法在養生上同樣有獨到之處，所以我至今還能保持巔峰的體力。但心靈上的功夫始終差了一層，沒法做到真正的身心合一，融入天地自然。恐怕再過幾年，我的狀態就會開始下滑。”
“倒是你，年紀輕輕就已經摸到了天人合一的門檻，有的是時間慢慢去提升身體，前途不可限量啊。”
吳理聞言，神情有些古怪，他從白濤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羨慕。但剛才白濤還一心想收自己當小弟，被自己拒絕之后，現在又突然態度一轉，開始羨慕起自己來了？
以對方的心氣，應該不至于做到這一步。
看著白濤的表情和眼神，吳理總覺得有些刻意。
某一刻，吳理腦海中靈光一閃，突然明白了白濤的意思：對方邀請自己加入致公堂，最主要的恐怕還不是看中了自己這個人，而是想從自己身上找到突破精神修為的契機！
聯想到白濤一直都想成為洪門的坐館龍頭，這一目的就更加清晰了：和民國那個時代相比，百年之后的今天，宗師恐怕已經成了絕響。而如果白濤能夠成就宗師境界，恐怕有希望成為這個時代的天下第一！
若真是如此，到時候白濤就可以挾大勢一舉成為洪門的坐館龍頭。以天下第一人的實力領導天下第一華人組織，這是何等的壯舉？
難怪以對方的心氣，實力和地位，一開始愿意那樣低姿態地邀請自己。難怪被自己拒絕之后，對方稍微惱怒了一下，又立刻轉換態度，開始表達羨慕。和心中所求的東西比起來，一點點面子，完全可以暫時放到一邊。
一瞬間，吳理徹底想明白了白濤的想法。
如果自己答應加入致公堂，白濤就可以用以武會友的名義經常和自己切磋，觀摩自己的拳意，甚至還能向自己討教一些關鍵性的問題。而對方在拳法境界上確實有許多值得吳理學習的地方，到時候兩人相互交流，各有所得，還能加深交情，白濤可謂一舉多得。
白濤見吳理的神情變化，知道吳理大概猜到了自己的打算，于是直接開口道：“吳師傅，既然你不愿意加入致公堂，不如我換一個條件：你助我突破拳意境界，我將易髓之法教給你。”
吳理似笑非笑地看著白濤：“涉及心靈層面的東西，我也不是神仙，如何能保證一定可以幫你突破？”
白濤顯然早有準備，直接說道：“一年，一年的時間，你在我身邊為我演示借萬物之勢的拳意。與此同時，我也一點一點將我的易髓之法告訴你。這段時間我們可以相互交流，切磋武藝，致公堂也可以幫你擋下所有的麻煩。”
“若是一年之后我還是不能突破，到時候你想去哪就去哪，我也一定會將易髓之法完完整整地教給你，絕無保留，我白某人說到做到，從不食言！”
白濤說得斬釘截鐵，吳理也相信對方說的是真心話，但在他看來，還是有些小家子氣。
若是易地而處，換成吳理是對方，他肯定不會搞這么麻煩，直接就干凈利落地一次性交換：你將心得體會告訴我，再為我演示拳意，而我則將完整的易髓之法告訴你。
這樣交換，最重要的是建立交情，將來我在拳意上有什么困惑，可以找你詢問，而你在易髓上有什么疑問，也可以隨時找我，這才是以武會友。
而白濤之所以不愿意這樣，吳理也能猜到是為什么：對方就是擔心會吃虧。
白濤如果一次性將完整的易髓之法告訴了吳理，萬一吳理只為他演示一次拳意，以后都不演示了怎么辦？付出一套寶貴的易髓之法，最后卻沒能突破，在白濤看來就虧大了，所以他才會提出現在這種交換方式。
白濤提出的方式穩妥是穩妥，但在吳理看來實在太過小氣，沒什么意思。而且自己也不可能在白濤身邊待一年的時間，自己還有一堆事要忙呢。
想到此，吳理突然起身，來到空當處。
他擺出一個三體式的拳架，腦海中回想起昨晚比賽中自己最后打出虎抱頭的場景。
片刻之后，吳理微微下蹲，彎腰屈膝，雙手捏拳向上打出。
起鉆。
之后上前一步踏出，右拳抬起，向下劈出。
落翻！
這一式虎抱頭打出，讓白濤眼前一亮。
這簡簡單單的一招中蘊含了多種意境和變化：起手是蛇形鉆拳，吳理的大背脊椎如同巨蟒一般瘋狂竄起，有一種向上升騰的意境。于此同時，吳理的拳意像是融合了一種龐大的意相，如同海上升明月。
緊接著當蛇形升騰到最頂點時，化為了龍形。
蟒化龍！這本是形意拳中還幾種殺招的精髓，被吳理化用在了虎抱頭這一招中，整個人的拳意也得到了升華，從明月化為了太陽。
最后一拳劈下，給人一種九天之上，大日之下的惶惶天威！
白濤下意識地站起身，眼神明亮，近乎于炙熱地看著吳理。
“這就是借勢天地嗎？好拳意，好意境！”
吳理一拳打出，雖然沒怎么用力，但臉色還是一白，牽動了體內的傷勢。
剛才這一拳是他在虎抱頭的基礎上創造出的絕招，雖然還只是一個雛形，并不完整，但這其中包含的意境和多種拳意的變化卻足以讓白濤這個距離宗師境界只差一線的武人感到驚艷！
“前輩，這一拳是我目前能夠演示出的最好的拳意，希望你能有所得。”吳理轉身對白濤說道。
白濤從剛才的拳意中回過神來，皺眉看著吳理：“你的意思是？”
吳理搖搖頭：“我接下來在國內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能耽誤太多時間，所以我沒辦法長時間待在前輩身邊。”
“當然了，對于前輩這樣的高手，我是很有興趣和你切磋交流。以后只要有機會，我都可以為你演示我的拳意。”吳理對白濤說道。
“前輩若是能突破到宗師境界，這對中華武術來說是一件好事，對我來說同樣也是。”
“哦？”白濤有些驚訝。
吳理笑道：“對我來說，像前輩這樣的武人越多，這個世界才越精彩，將來我才不會寂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