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敖辰蹲守在云層,一夜未眠。
兩只眼睛幾乎沒有離開過河面,隨時注意涇河老龍的動向。
敖辰是絲毫都不敢大意,生怕老龍一不留神竄出來。
只是眼瞅著臨近辰時,涇河還是毫無動靜。
天庭敕旨是“辰時布云,巳時發雷,午時下雨,未時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點。”
如果老龍遵旨而行,現在早該出來了才是。
“這老家伙,可真是……”
敖辰無奈的嘆了口氣。
沒有漁翁捕撈水族的事做鋪墊,讓老龍對袁守誠的評價低了許多。眼瞅著到了布云的時間,竟然連做戲都懶得做。
“算了,你不來,我先來。”
老龍可以不出來,但降雨的時辰不能耽誤。
敖辰卡著時間,待到辰時,當即一口氣吐出。
此時正值拂曉天明,朝陽正欲鋪灑大地。可隨著敖辰這一口,大片大片的烏云生出。剛剛見明的天色,瞬間又昏暗起來。
早起的百姓們大多沒有注意,依然忙著自己的事。有經驗的則準備一下蓑衣斗笠,免得一會下雨措手不及。
只是淡定的人群中,不包括袁守誠。
袁守誠的臉色不怎么好看,幾乎和昏暗的天色有一拼。
“辰時就開始布云,難道只是下在點數上做改動?”
袁守誠眉頭緊皺。
哪怕涇河龍王只改雨水點數,結果也是一樣的。
但老龍個性極為自負,既然決定不惜違旨也要贏取賭約,就肯定要贏的徹底。
無論時辰還是點數,都該做些修改才是。
“那老家伙,該不會不敢抗旨,直接按敕旨內容行云布雨吧……”
袁守誠冒出個念頭,但很快又打消了。
“等等看,不急。”
袁守誠按下心中不安,但另外一位沒他穩重。
“混蛋,是誰?”
涇河水府之中,老龍大發脾氣。
雖然待在水府之中沒出去,但作為司雨龍神又怎會對天象沒有察覺。
開始懷疑是個偶然,畢竟只是單純的起云。
可等了沒一會,老龍就坐不住了。
云中水氣越發濃烈,分明是下雨的前兆,百分百是有人在做法。
“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在我的地頭上生事!”
老龍怒氣沖沖。
作為負責司雨的水部正神,在他的水府之地降雨,是絕對的挑釁行為。
哪怕沒有打賭之事老龍都會發火,更何況時間又那么巧。
龍王怒,波濤涌。
平靜的涇河,瞬間變的洶涌起來。一個接一個的浪頭,噼啪的拍打著岸邊。
河中央的某個位置,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一股云霧之氣,更是在漩渦出升起。
正在天上忙乎的敖辰頓時精神一振。
這老家伙,總算要出來了。
敖辰兩顎摩擦了一下,口腔內隱有光華溢出。
隨后龍口輕輕一張,吐出一顆流光溢彩的圓珠。
龍珠。
這玩意算龍族大殺器,變化萬千妙用無窮。普通的一道雷咒,都可通過龍珠激發出劫雷的威力。
敖辰吐出這顆只有百年,還達不到那種威力。但敖辰本來也沒想強化法術,只是想利用下龍珠堅硬的特性。
敲老蛟龍悶棍。
如果只是打架,敖辰不需要這么兇殘。作為純血的青龍后裔,哪怕未成年也穩壓老蛟龍一頭。
但偷襲敲悶棍的話,反倒是有些難度。
龍族肉身強橫,一個個皮糙肉厚。涇河老龍雖是蛟龍,但抗擊打能力不俗。如果不能一擊奏效,只怕難有第二次機會。
為了確保成功率,只能啟用這件龍族專屬武器。
伸爪一探,將龍珠抓住。
張嘴噴了口氣,龍珠的光華消散,變的黯淡起來。
乍一看過去,就好像一個大鐵球。
拎在爪里掂了掂,感覺分量剛好合適。
而就在這時,涇河龍王出來了。
一條六十余丈的蛟龍,挾著云霧之氣,從河中呼嘯而出。
“何人在此放肆……”
涇河龍王怒急,龍吟轟隆如雷。
但叫陣的話還沒說完,他的聲音就被另一個更大的聲音掩蓋了。
“砰!”
只有一聲,卻是驚天動地。
龍王的咆哮如雷,這一聲則是貨真價實的炸雷。
涇河老龍只感覺后腦遭到一記重擊,尚未感到疼痛便失去了意識。
龐大的龍軀以比飛升更快的速度,呼嘯著從天墜落,砸入了涇河之中。
“嗯,準頭還可以。”
敖辰對于同族的了解,比那金衣力士深刻的多。
這一擊下去,老龍不會有什么大礙,但怎么也得暈乎個十天半月。
或許將來會有點后遺癥,但怎么也比砍了腦袋要強。
悶暈老龍收回龍珠,敖辰當即轉回精力,繼續忠實履行玉帝旨意。
袁守誠臉色越發的難看。
敕旨是他本體所發的不假,但他卻是最不希望得到貫徹的人。
“不會的,那老龍絕不會按旨行事。現在還未到巳時,他不就發雷了么……”
袁守誠安慰著自己。
雷只響了一聲,而且不見電光。看似和旨意有出入,但顯然不能因為這個定罪。
這無疑是一個好的信號,一個老龍不會聽話的信號。
巳時到了。
敖辰龍爪虛張,鱗片間隙流光隱動,炫目雷電閃耀長空。
雷聲隆隆,電光閃閃。
哪怕是再怎么不懂天象的百姓,也知道就要下雨了。
“未到午時。”袁守誠穩住心神。“雨水最為重要,午時必然無雨。”
“午時了。”敖辰引動水氣,蓄勢待發。“時辰不可誤,點數更不能錯。”
午時到,青龍舞,大雨傾盆。
雨水順著房檐淌落,砸在袁守誠的頭肩。
發髻滴水,衣衫盡濕,袁守誠渾然不覺,半步未動。
不是故意不躲,而是根本沒意識到。
袁守誠站在那里,手指不停掐算,計算著雨水。
敕旨言明,辰時布云,巳時發雷,午時下雨,未時雨停。
布雨、發雷、下雨,時辰分毫不差。雖還有雨停的時辰,袁守誠已不再僥幸。
現在袁守誠只抱著最后一線希望,希望老龍只是遵守時辰,但在點數上做些文章。
未時到,雨停,云散。
陽光毫無阻礙單照耀下來,讓人暖洋洋單舒適無比。
如果不是房檐還在滴水,如果不是地上的水洼,甚至都不覺得剛剛下了那么大的雨。
袁守誠的手指松開,手臂無力的垂了下去。
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點。
不多一分,不少一點。
“怎么可能?這絕不可能……”
袁守誠心態崩了。
長安志 唐,貞觀十三年,某日有雨。辰時布云,巳時發雷,午時下雨,未時雨停,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