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將攔路鬼魂殺盡,跟著崔鈺前進多時,到了一處所在。
六個巨大的光暈漩渦凌空懸立,下方鬼影重重卻不見絲毫陰森。
無論僧尼道俗走獸飛禽,都輕盈歡快生機勃勃。滔滔奔走至漩渦前,各尋一道投入。
李世民望了望,問道:“崔卿,此處便是六道輪回?”
崔鈺回:“陛下明心見性,正是六道輪回。行善的升化仙道,盡忠的超生貴道,行孝的再生福道,公平的還生人道,積德的轉生富道,惡毒的沉淪鬼道。”
李世民淡淡道:“神鬼安排,善惡難斷。”
“這……”崔鈺欲言又止。
陰司不敢說絕對公正,卻也盡力明斷是非。
但今遭之事,之前種種詭異,崔鈺再如何木訥也品出了味道。似乎十位閻君,想在陛下身上籌謀些什么。
“陛下。”崔鈺想了想,還是開口道:“您來地府之事確有詭異,微臣回去會詳查。但陰司……”
“你的意思朕明白。”李世民打斷崔鈺:“朕不會因此行經歷,便對陰司生出怨憤。朕身上的事情,也不希望你去調查什么。只需多照應下父皇和建成元吉,朕便心安了。”
“微臣遵旨。”崔鈺躬身。“過了六道輪回,前方便是渭水。陛下入渭水河,便可徑還陽世。”
“阿彌陀佛,如此寬厚之君,大唐臣民之福。”
君臣正在對話,突聞得一聲佛號。
一位白面老僧從河畔來,身邊跟著一只白色的大狗。
老僧一手持錫杖,一手持蓮花。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密如秘藏。
大狗虎頭獨角,身上有鱗。似龍非龍,似虎非虎、似犬非犬,獸瞳清明似可洞悉人心。
李世民不識此人是誰,崔鈺卻是一臉驚容。
“見過地藏菩薩。”
崔鈺慌忙上前拜謁。
李世民聞聽一怔,跟著垂首以示尊敬。
至于逆鱗中的敖辰,老早便察覺不對勁,收斂氣息縮了起來。
地藏王菩薩,真正的大佬。
雖然名為菩薩,但修為早已不在諸佛之下。因立大宏愿長居地府,是唯一不被陰間約束法力的仙佛。
敖辰來地府參觀搞事情,最怕的就是驚出這尊大佬。沒想到臨走的時候,竟然會在這里碰上。
地藏菩薩超度眾生,在陰間并無固定居所。此處為六道輪回,前方為渭水人間路,突然出現在這里很不尋常。
“菩薩怎會在此?”崔鈺詢問。
“自然有事。”老僧回答崔鈺,眼睛卻看著李世民。
若是換成以前的李世民,此刻只怕表現的比崔鈺還要敬畏三分。但是現在的李世民,腦中卻想著別的事情。
李世民沉默片刻,問道:“菩薩此來,是因為朕?”
老僧不置可否,道:“貧僧居陰間久矣,曾見過許多帝王。但覺醒龍魂的,陛下是頭一個。”
李世民道:“如此說來,菩薩是來阻朕的。”
老僧搖了搖頭:“貧僧立誓超度眾生,又怎會阻明君還陽。”
李世民問:“可是需朕還陽之后做些什么?”
老僧再搖頭:“貧僧只管陰間亡魂,陽間事不會干涉。”
李世民眉頭舒展,拱手道:“既然菩薩無事,朕這便去了。待還陽后,定不會少了菩薩香火。”
“陛下當然可以去。”老僧緩緩將錫杖戳在身前:“但是另外一位,怕是要留下才行。”
“菩薩找我有事?”崔鈺一臉懵逼。
老僧難得無奈了下,道:“貧僧不是說你。”
李世民心頭巨震,但表情平靜:“除我和崔鈺外,再無他人。”
老僧笑了笑,開口道:“尊駕藏的確實隱蔽,但貧僧已然站在這里,自然不會讓你糊弄過去。還請主動現身,不要弄的太過難看。”
李世民繼續沉默,崔鈺繼續懵逼。
等了一會,老僧嘆了口氣,舉起錫杖搖了搖。
李世民只感覺胸膛一陣滾燙,逆鱗突然變的紅艷起來。更有一股力量拉拽著,似乎隨時會飛離。
“菩薩!”李世民雙手按住逆鱗,皺眉道:“此乃朕的護身之物,菩薩難道要強奪嗎?”
老僧不為所動,錫杖又搖了三搖:“貧僧不會奪人所好,待請出此物中真靈,自會奉還陛下。”
森羅殿。
“沒想到會驚動地藏菩薩。”
“西行終歸是佛門之事,他老人家出手也不奇怪……”
見到地藏菩薩現身,十殿閻君萬分的驚訝。
地藏菩薩是地府的最強者,只是從來不管具體事務。哪怕他們主動上報,菩薩也少給回應。
沒想到在這個關鍵時刻,會直接顯圣阻攔李世民。
“看菩薩的意思,似乎有人偷入了地府?”
“李世民好似帶來什么寶貝,應是那寶物幫了他……”
十殿閻君交談猜測,神情都非常放松。
地藏王菩薩既然已經出手,自然不會再有任何問題。至于更深層次的影響,就不是他們該考慮的了。
陽間,長安城,土地廟。
看著水中的影像,小和尚有些激動,更有些疑惑。
“師父。”小和尚猶豫了下,試探性問道:“師父,李世民龍魂覺醒,事情已無轉機。這個時候師叔出手,真的有必要嗎?”
“當然有。”老和尚慢悠悠道。“李世民可以還陽,但那隱藏著的真龍必須留下。”
小和尚縮了縮脖子,心中一陣異樣。
他自然很討厭那條真龍,但沒想到師父的執念比自己還深。只是想出口惡氣,竟然就請地藏師叔出手。
老和尚瞅了瞅小和尚:“你可是覺得,為師氣量太小,挾私報復?”
“徒兒不敢。”小和尚連忙否認。
老和尚沒有生氣的意思,只道:“為師確有些怨憤,但也不至于為這個便請師兄出手。為師更多是擔心,那條真龍若是跟著出來,只怕會鬧出更大亂子。”
“會嗎?不至于吧……”小和尚認真想了想,道:
“事到如今,李世民已經不能指望,只能強行推動水陸大會。若要強行,師父就要真身顯圣。徒兒可不覺得,那龍敢在師父面前生事。”
“以那龍之前的做法,應不會在為師面前現身。”老和尚道:“但是,要說什么都不做,更是不可能。”
“會做什么?”小和尚好奇。
“就是不知道,為師才會不安。”老和尚目光幽幽:“總而言之,讓那龍留在地府,方能萬無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