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由史料改編而來,讀者可以不訂,謹此說明,以免有欺訂之嫌。(但凡可訂可不訂的章節,骨頭必會在章前予以說明)
賭徒點燃的火藥桶震動了京畿,震動了京師,震動了大明!
在離京畿如此之近的地方鬧起了兵變,且兵變的還是能夠和東虜硬抗的東江遼兵,朝野上下聞之皆驚。崇禎帝接報后急令山東、登萊兩地迅速解決此事。
東江遼軍多是亡命之徒,大多無家無室,既然扯旗造反,自然豁出命來搏富貴。在孔有德、李九成的指揮下,叛軍橫掃魯西南,一路攻陷陵縣、臨邑、商河等州縣,并擊敗由京師方向而來的京營兵馬,爾后兵鋒直指老家——登萊!
剛剛用糧餉解決皮島兵變的孫元化接到孔有德在吳橋叛亂的消息后,卻并沒有慌亂,在他看來,遼軍們鬧事不過是因為沒有糧餉,這才一時腦熱做了這糊涂事,只要曉以厲害,再將糧餉發足,不追究為首者的責任,這場兵變就很快就能被解決。
然而時任山東巡撫的余大成卻不認同孫元化的意見,他認為遼軍多為亡命之徒,今日既反,便當立即剿除,否則后果不堪設想。為此,他準備親率一千魯軍精銳,并兩千從河南地調來的浙軍精銳前往鎮壓,意欲將這場叛亂扼殺在萌芽之中。
余大成的主張得到了登萊總兵張可大的支持。張可大對遼軍甚為了解,知道他們可為兵,亦可為匪,且戰斗力遠勝河北駐軍,一旦發難,只怕河北地便要糜爛,搞得不好,京畿都有可能受其危害。故立即整頓兵馬,準備與余大成所屬兵馬夾擊孔有德叛軍,將其消滅在青州一帶,不使其竄至登萊地區,以免東舊遼鎮與之呼應,一發不可收拾。
然而書生氣十足的孫元化卻堅持認為孔有德所部都是遼鎮強軍,打東虜離不開他們,若就此剿滅,則損失的還是國家的力量。且孔有德等人自歸登萊,便隸屬其指揮,也是其手下唯一能夠拿出手的兵馬,若是就此剿,則其麾下便再無可以調動兵馬。出于此念,孫元化不顧余大成和張可大的反對,極力主張招撫孔有德所部。
為此,他一面勸阻余大成,要其魯軍不要東伐,一面又命令張可大不許追擊孔有德叛軍,甚至還派人傳話給從河南增援而來的浙兵,要他們原地駐留,不必赴登萊剿賊。
孫元化的愚蠢行為為孔有德贏得喘息之機,使他輕易占領河北府縣,沿途裹挾 萬河北平民,號十萬之眾,氣焰囂張,較之初起事時更為猖狂。
一切跡象表明,已成羽翼的孔有德已經不可能再受朝廷安撫,然而孫元化卻仍沒有放棄招撫的幻想,他背著余大成擅自給河北駐軍發出命令,要吳橋至登州一路州縣駐軍不得出兵阻擊孔有德,任由其東返。
孔有德似乎也領了孔元化的好意,雖然一路還是搶掠不斷,但還是向著登州方向歸來。沿途州縣因得了命令,且駐軍軟弱,所以也不敢攔截,只能老老實實讓出通道讓孔有德部通過。
其中孔有德部一度進入了當地駐軍的伏擊圈,由于沒有攻擊命令,駐軍不敢輕動,致使孔部安全逃脫,由此,錯失了在叛亂開始后殲滅叛軍的最好良機。
當孔有德率部一路東返走到萊州府時,以前與孔有德交往甚厚的萊州知府朱萬成卻緊閉城門,不讓孔有德進城,只讓孔部繞城而過往登州去受招撫。
朱萬成憑著對孔有德和遼軍的了解,堅信孔有德定然不會真心受撫,此來登萊肯定是來詐降的,如果冒然打開城門,只怕萊州立時就要陷落。
他的擔心正是孔有德所想。然而萊州城是萬歷二十六年才重建的新城,城墻周九里,高三丈五尺,基厚兩丈四。而且還參照了西洋筑城法,筑有炮臺,易守難攻。且作為遼東的后勤基地,萊州城中的糧草、兵器十分的充足,雖然火炮較少,而且懂得操作火炮的士兵也不多,但是在朱萬年的嚴密部署下,萊州城的防守依然是井然有序,戒備森嚴。
城中軍民依托堅城而守,對于缺乏攻城器械的孔有德而言,若是強行攻城,那么迎來的只能是一場惡夢。
孔有德有自知之明,雖然其部號稱十萬之眾,但大多卻是裹挾來的平民,根本派不上用場。主力核心只是那八百遼兵,一旦強攻,必然要受到重大傷亡,如此一來,軍心必喪,再不能成事。故而,在與李九成、李應元父子商量過后,孔有德作出了兵進登州的命令。
登州城不是好打的,與萊州城相比,登州守似乎更難打一些。因為這登州城從天順年間就開始修建,三面依海邊的山勢峭壁而建,本為水師重港,萬歷年間又為防備東鄰日本,辟為軍港,港中停泊有大明的水師軍艦。
就在上個月,朝鮮國王更是贈送給大明40艘軍艦,孫元化以登萊巡撫的身份接收了這些軍艦,將他們也停泊在城外軍港中。這便意味著,一旦孔有德攻打登州,便要受到水陸兩方的還擊。
而且,此時登城城中的守軍也比孔有德的烏合之眾要強得多。城中有三支守軍,一是由登州總兵張可大率領的1800名浙兵;二是由孫元化重金從澳門請來教授明軍操作西方火器的葡萄牙軍官團;三是與孔有德叛軍同樣出身的東江遼兵。因此無論從城防設施,還是兵員素質,登州都可謂是固若金湯。
但即使孔有德叛軍一路殺到登州,所有人都認為孔有德是沖著登州城而來,而不是為了受撫而來時,身為巡撫的孫元化卻依然沒有清醒過來,他依舊沒有放棄招撫孔有德的念頭。
孫元化的這個愚蠢行為無疑束縛住了他自己的手腳,使他不敢放手與孔有德的叛軍堅決一戰。在張可大的浙兵出城作戰稍嘗勝果后,孫元化就下令停戰,準備再次招撫孔有德。
可是孔有德卻沒有領情,他抓住機會反撲擊敗了張可大的浙兵,同時也俘獲了很多登州城中的遼兵,并借這些遼兵向城中的遼軍傳信,要他們響應起事,如此一來,城中的遼軍頓時開始有不穩苗頭出現。
讓人萬萬想不到的是,孫元化應對遼軍不穩的辦法竟然是釋放了由于弟弟參加皮島皮變而被關押在牢中的參將耿仲明,孫元化要這個與孔有德并稱“山東三礦徒”的遼軍悍將壓制城中遼軍,與浙兵和葡萄牙軍官團一起抗擊城外的昔日同僚孔有德。
在不顧總兵張可大和葡萄牙軍官們的反對放出耿促明統領遼軍后,孫元化再一次登上城頭,望著城外已經扎下連綿 里營帳的孔有德哀聲嘆氣。
然而,當他看到叛軍大營中突然推出幾十門雙輪車裝載的火炮后,頓時叫苦不已,因為那些炮手正是他親手訓練出來,準備在遼事危急時力挽狂瀾的新式火器軍!
孫元化是“以遼人守遼土”戰略的始作俑者,十分器重遼東本地人,使得被袁崇煥斬殺的毛文龍部下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紛紛投靠于他。在收編了上萬精銳勇猛的遼兵后,孫元化從澳門聘請葡萄牙軍官與火炮專家來訓練他們使用西式武器。
遼軍其實就是募兵,地凍天寒的氣候,造就了勇敢粗獷的民風。有明一代遼東戰事不斷,使得遼人個個勇猛善戰,滿洲侵占了遼東大部分地區后,實行了野蠻的民族壓迫政策,漢人幾乎都成為了奴隸、農奴,因此遼東的漢人對滿洲有著刻骨的仇恨!
勇敢和仇恨可以造就最好的戰士,而遼東土地肥沃適合屯田,可以自行解決軍隊的一部分給養,這也就是孫元化首倡、袁崇煥倚重、孫承宗力推的“以遼人守遼土,以遼土養遼人”策略的原因。
征召遼人為兵作戰,在遼地屯田養兵,以戰養戰,把原先需要全國總動員的戰爭變成了局部動員的戰爭,即使相持不下,對全國的影響也會大大降低。
孫元化以及他的老師徐光啟的想法是——像當年戚繼光那樣,訓練一支新軍,雖然人 不一定很多,但裝備精良訓練有素,能在關鍵時刻為帝國力挽狂瀾。
師生二人正為這絕妙想法沒有兵源苦惱時,袁崇煥卻為他們送來了大批的東江遼兵。東江遼兵在毛文龍的指揮下與滿州大小百戰,可謂是百戰勁旅,加之與滿洲有血海深仇,無疑是實現師生心中抱負最好的兵源。
喜出望外的孫元化和徐光啟立即收容了這些從東江逃跑過來的遼兵,將他們編入登萊軍中。軍隊的建制也由衛所制改為營制,每營4000人,其中戰斗部隊2000人,后勤人員2000人(戰斗激烈時也是戰斗部隊),配有雙輪車120輛,炮車120輛,糧車60輛,共300輛。
各營還裝備西洋大炮16門、中炮80門、鷹銃100支、鳥銃1200支,炮手還配備手銃,這樣火器幾乎人手一支,可以說,孫元化已經走在了這個時代的前端,他所裝備的遼軍僅從裝備而言,已是這個時代最強大的火器軍團!
徐光啟甚至自豪的認為這樣的部隊不用多,若成就四、五營,則關內安危就不必擔心;成就十營,則不必害怕關外勢力;若成就十五營,則不必擔心收復失土的問題了。
然而,畢竟孫元化和徐光啟都是文人,對當兵的了解太少,對投靠他們的東江遼軍更是知之甚少。
他們不知道毛文龍麾下的這批遼軍很多是海盜、囚徒出身,雖然打起仗來都是亡命之徒,但道德低下,匪氣十足,雖然作戰勇猛,卻在骨子里仍是一支亦兵亦匪的軍隊。
每多自負是書生!
今日,孫元化終是要為他的愚蠢自食其果!
由他親手扶植,并花重金打造的火器營在叛將孔有德的指揮下,緩緩向登州城墻一步步的挺進。
登州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