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勇衛營的護衛立即翻身下馬,持刀沖了上去,將施大勇和錦州諸將圍在當中。
祖大弼迅速做出判斷,毫不猶豫的上前橫在了施大勇前面,吳三桂和一干祖家家將見狀,忙也紛紛沖了上去。祖寬遲疑一下,也無奈的拔出佩刀跟了上去。
施大勇要殺高公公,這事便沒的退路了,從他說出這話開始,他錦州軍就不再是朝廷的軍隊,而是和那孔有德一樣成了叛軍了!
不管如何敬重對方,祖寬都必須履行自己的使命,施大勇要反,他就必須鎮壓。
“施大勇,當日在滄州時,咱家就知道你眼里沒有朝廷,遲早要反,果不其然,你這狐貍尾巴終是露了出來!哼,大言不慚,要殺高公公,先問過咱家答不答應!”白尚義尖聲喝罵,一把三尺劍已經拿在手中,一幅忠心耿耿護主的模樣。
“施大勇,你瘋了嗎!快叫你的人放下武器,速向高公公請罪!快!”
勒國臣見勢不妙,雖與施大勇素不相識,但對方在錦州和東虜血戰,也實是條漢子,所謂英雄惜英雄,勒國臣不愿這漢子因一時之怒枉死,故而急聲喝了起來,想要施大勇趕緊賠罪,不然可就立馬刀劍加身了。
“公公休怕,有末將在,這狂徒傷不了你!”
金國奇沒想到施大勇膽子大到竟然要殺高起潛,驚懼之下也帶人沖了上前將錦州諸將圍了起來。
施大勇卻是不領情,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腰間的長刀已經出了鞘。
“保護將軍!”
曹變蛟、李大山、邵武、蔣萬里、郭義以及六個親兵也不甘示弱的抽出了兵器,緊緊靠在施大勇的身后。
“施大勇,本鎮念你初犯,給你一次機會,你若放下刀向公公請罪,本鎮便向高公公求個人情,擔保你不會有性命之危,如何?”雖不是自己搶功,但畢竟牽涉在內,若是錦州諸將今日命喪于此,這事怕難以善了,要是遼鎮追究起來,這官司就要打到御前了,到時要是皇上怪罪下來,自己怕是逃不了干系。故而金國奇不想這事變得不可收拾,好意相勸起來。只要施大勇服軟,他相信高起潛也不會真就要了對方性命,畢竟這事他做得不地道。
“多謝鎮臺大人好意!”
施大勇沖金國奇抱了抱拳,爾后卻是搖頭道:“不過末將行伍出身,這刀劍向來是不離身的,若是沒有刀劍在手,末將走到哪總是不安心,所以鎮臺好意,末將心領了,但卻無法辦到。”
“你!...”
金國奇暗罵一聲,這施大勇也太不知好歹了,你不過幾個人,難道還真想和高公公硬抗不成?就是你錦州軍全部出動,也敵不住祖家馬隊一擊,充得什么英雄!自己作死,可怪不了別人!
“公公,施大勇欲圖造反,請公公下令,奴婢這就把他們收拾掉!”白尚義等得有點急了,恨不能立即上前將這膽大包天的施大勇一刀砍了。
高起潛怒極反笑,在馬上譏諷的贊道:“是條漢子,施大勇,咱家自打給皇上辦差以來,你還是頭一個說要殺咱家的,咱家可是真怕..”話鋒一轉,厲聲喝道:“不過咱家倒要看看你施參將有多大的本事能殺得了咱家!”
“公公以為末將殺不了你嗎?”施大勇的聲音極是冰寒,“若是公公不信,大可試一試,看看末將有沒有這個本事能殺得了公公?”
“末將這輩子還從未怕過誰,當日末將以三百騎都敢直沖奴酋大帳,今日便算只有幾人,卻也敢橫刀立馬取公公首級!”這話說得擲地有聲,容不得一絲懷疑。
離得最近的兩個勇衛營護衛聽了這話,都是一愣,彼此對視一眼,心下有些發虛。
雖然看不到臉,但對方一舉一止無不透著一股莫名強大的自信,那殺機凜然絕不是無的恐嚇所能體現出來的。
不知怎的,高起潛感到一股冷意從自己的背間竄上來,臉色青紅變化間,突然換了個語氣,問道:“施大勇,咱家問你,若不是金鎮臺及時率軍趕到,你還有機會站在咱家面前嗎?”
“不能。”施大勇回答得很干脆,雖不知高起潛問這個什么意思,但他也是實話實說,如果沒有金國奇的援軍,他肯定是難逃一死的。
“若不是金鎮臺,叛軍能退嗎?”
“不能。”
“既然叛軍不是因你錦州軍而退,你這命又是金鎮臺所救,咱家記功給金鎮臺,你又有什么不服的!
“.....”施大勇為之一滯,不知怎么回答。
“你錦州軍自稱強軍,但實際就是一幫烏合之眾,否則為何還沒開打,士卒便自行潰散了一半!”
“公公可以責罵末將,但不能侮辱末將的部下!”施大勇怒聲反駁。
“侮辱?”高起潛冷聲一笑,朝身后一護衛低聲吩咐了句,那護衛聞令立即飛馬而去,不一會,但見京營兵押著 百人緩步向這邊來。
“將軍,是咱們的人。”蔣萬里看得清楚,被京營押過來的正是方才潰逃的步軍左右二營俘虜兵。
“我知道。”施大勇眉頭一皺。
“他媽的,走快些,快走!”
京營兵一路喝罵押著幾百錦州潰兵趕了過來,不時有走得慢的潰兵被鞭子狠狠抽打。
“稟公公,人已帶到!”押人來的是一京營千戶,見到被圍著的錦州諸將有些奇怪,不知道他們犯了什么事。
高起潛揮手示意他退下,爾后開口對施大勇道:“這些人是你錦州軍的士卒吧?”
施大勇暗自嘆了口氣,道:“回公公話,這些確是末將的部下。”
“這可就奇怪了,你方才口口聲稱率部與叛軍血戰到底,寧死不退一步,那這幾百人又是怎么回事?”高起潛臉上露出譏諷不屑的表情。白尚義和祖家人也都有鄙視的神情,似是在罵施大勇厚顏無恥,自己的部下潰逃了一半,他還大言不慚在這搶什么功勞。
“他們是...”蔣萬里氣不過,要說那些潰兵乃新近收編的叛軍俘虜。
施大勇卻揮手示意他不要再說,然后沉聲向高起潛道:“末將治軍無能,方有這些臨陣脫逃之輩,多謝公公代末將將他們收攏。”
“咱家可不敢當你施參將的謝。”高起潛不陰不陽的說了句,“施大勇,你不要說咱家不近人情,先前的事,咱家不與你計較。這些人,咱家也交還給你,怎么處置他們,是你錦州軍的事,咱家可做不了你遼鎮的主。”
說完,便朝金國奇看去,笑道:“金鎮臺,可否陪咱家一閱你麾下兒郎?”
這就完了?金國奇呆了呆,忙笑道:“公公能夠賞臉一閱,是末將和兒郎們的福氣,公公請!”
高起潛呵呵一笑,徑直打馬就走。金國奇和勒國臣他們忙也跟著打馬跟上,薊鎮諸將這會都是納悶,但誰也不敢問,只能悶在心中陪著高太監去校閱士卒。
白尚義和勇衛營的那幫人都是一頭霧水,不知道高公公這葫蘆里賣得什么藥,竟然就此放過這膽大包天,以下犯上的施大勇。
無奈高公公已經走了,白尚義只能一跺腳,怒瞪了一眼施大勇,呸了句“山不轉水轉,施大勇,你別以為高公公會放過你,咱們走著瞧!”
氣沖沖的帶著勇衛營的人走了。
事情突然就此結束,祖大弼和吳三桂這舅甥倆可是傻了眼,站在那里一臉愕然。
施大勇也是一臉疑惑,不明白高起潛怎么就放過他,難道高太監肚子里能撐船?
不管眾人如何想,高起潛卻是真的走了,在金國奇和勒國臣等薊鎮軍將的簇擁下打馬而走。
“舅舅?”吳三桂看著祖大弼,不知道該做什么。
祖大弼朝施大勇看看,又朝遠去的高起潛看看,咬咬牙,低聲吩咐道:“走!”
“就這么走了?”吳三桂有些不甘,大好機會就這么溜走,讓他很是不服。高公公這到底是鬧哪出,被施大勇這么挑釁也不發作,他到底是不是京營太監了?
“高公公肯定有后招,咱們走著瞧就是。”祖大弼嘴角一翹,不露聲色的朝一眾家將擺了擺手,祖家人立即收刀退下。
臨走不忘對施大勇說了句:“高公公大人大量放過你,你可得好生記著才是。”
“多謝祖將軍提醒。”施大勇的語氣不善。
祖大弼暗哼一聲,“咱們走!”領著吳三桂和一眾家將上馬追趕高起潛而去。
眨眼之間,危機解除,錦州諸將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是大為不解,蔣萬里喃喃道:“高起潛搞什么鬼,他真會這么好心放過咱們?”
李大山想了想,肯定道:“八成這高太監怕了將軍!”
施大勇卻搖頭道:“他不是怕我,他是怕天子。”
“怕天子?”眾將不解。
施大勇也不解釋,目光落在那些潰兵身上。
曹變蛟問道:“這些人怎么辦?”
李大山怒道:“臨陣脫逃,險些叫咱們全軍覆沒,這些個廢物,不如殺了干凈!”
“殺是要殺的,不殺如何以儆效尤,不過,卻不能都殺,都殺了,咱們哪來的兵員。”
“將軍的意思是?”
“十一抽殺。”